「快點快點!你們這些渣滓,動作比娘們還慢!」
在馬卡洛夫那特有的大嗓門催促下,喬肆攀着網格,緩緩跳上小艇。他前腳剛剛踏上小艇,後腳就傳來「噗通」一聲巨響,之後傳來於山那傢伙的呼救聲:「救命~我不會游泳!」
「見鬼!快拉他上來!」
喬肆從船幫探出身子,拽住在海水裏上下起伏的於山,三兩下將其拉上了小艇。「見鬼,你居然不會游泳?」學着軍訓時教官的口吻,喬肆很詫異地說。
一個生長在新安縣沿海的漁民,居然不會游泳。這就跟一隻傻鳥說它不會飛一樣可笑——就比如鴕鳥。那傻乎乎的笨鳥只會撒丫子跑,然後還會把腦袋插進沙子裏……天知道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傻鳥存在。
於山臉色慘白着,咳了半天水,不忿地辯解說:「誰規定漁民就一定會游泳了?」他隨即指了指自己背後的背包:「而且這東西最少有三十斤重。」
「是二十公斤。」喬肆在一旁糾正。
「隨你怎麼說,總之太重了。我打賭,你背着這麼重的包跳到海里,一樣浮不起來。」
「閉嘴,你這個蠢貨!」不等喬肆回答,馬卡洛夫中士已經將一張兇狠的臉頂在了於山的額頭上:「瞧瞧你幹的好事!」馬卡洛夫中士一把搶過於山手裏的步槍:「嘖嘖,徹底濕透了。現在你打算拎着這把燒火棍去消滅敵人麼?回答我,下等兵!」他兇惡的姿態,仿佛能吃掉面前的於山。
「對不起中士,我不想的。」於山害怕了,戰戰兢兢地回答。
「哈~真是太好了。我的排在沒有發起進攻之前就損失了三十二分之一的火力,現在你說你不想的……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下等兵?」
「不知道,中士!」
馬卡洛夫猛然瞪大眼睛:「如果我是你,現在要做的是立刻把步槍清理乾淨。而不是在這兒像娘們一樣瑟瑟發抖!除非你想讓我把你丟進海里餵鯊魚。」
「我立刻照辦!」於山哆嗦着手,手忙腳亂地拆卸着步槍,而後用濕透了的衣衫去擦拭各個組件。
馬卡洛夫絕望地捂着額頭,痛苦地叫了一聲:「如果我的上級允許,我絕對會把你這個笨蛋扔進印度洋。」他隨即轉身對着所有人說:「好吧,丟給這個笨蛋一個干毛巾。接下來的任務就只能靠我們三十一個人了。」
「遵命,中士!」士兵們鬨笑着,紛紛投擲過去毛巾,過剩的毛巾轉瞬便把倒霉的於山掩埋了起來。
幾分鐘之後,小艇在一眾士兵的划動下,快速向遠處的灘涂靠近。
「一二,劃!一二劃!」
整齊的號子聲中,小艇如離弦之箭,距離預定的灘涂越來越近。
距離灘涂兩百米開外,小艇停了下來。指揮小艇的大鼻子壞笑着對馬卡洛夫說:「好了,我的任務就是送你們到這兒。所以,接下來的路只能靠你們自己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馬卡洛夫似乎已經習慣了兇狠,絲毫不顧及老鄉的面子,惡狠狠地瞪過去。
「嘿!瞧見那塊礁石了嘛?」馬卡洛夫的老鄉指了指左側的礁石:「上頭指派給我的任務,只是把你們送到這兒。如果你有什麼問題,請向我的上級說。」
馬卡洛夫在礁石與灘涂之間目測了一下,隨即狠狠地咒罵了一聲「見鬼!該死的海軍!」這意味着他必須帶領一幫菜鳥游上至少兩百米。嘟囔了兩句,他轉而衝着所有人大喊道:「好吧,所有人起立!跟着我,沖啊,駿馬!」
說完,馬卡洛夫高舉着步槍,第一個跳下了海水。
「沖啊,駿馬!」
士兵們呼喊着,如同下餃子一般紛紛跳入海水。而後一個個學着馬卡洛夫的樣子,高舉着步槍,緩緩向前挪動着。
「舉高點,舉高點!如果上岸後讓我發現哪個笨蛋弄濕了步槍,我發誓會把他踢出我……」
沒等馬卡洛夫吼完,「轟」的一聲,側後方不過二十米,陡然騰起一道水柱,繽紛落下的海水,將士兵們澆了個透心涼。
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後同樣的位置又升騰起幾道水柱。
愣了幾秒鐘,幾乎在同一時間,士兵們尖叫聲此起彼伏:
「炮擊!隱蔽!」
「敵襲!敵襲!找掩護!」
「西班牙人還是荷蘭人?」
然後幾乎本能地,士兵們開始找掩體。一部分士兵向左翼游去,躲在那塊碩大的礁石之後。另一部分士兵則躲在海岸前的木樁子底下,死活不肯再向前挪動一步。
馬卡洛夫在木頭樁子下足足愣了超過一分鐘,這才想起訓練的事兒……等等,訓練?這麼說,這是自己人的炮火?否則也不會準頭這麼差。「迅速」判定出眼前形式的馬卡洛夫有些惱羞成怒,隨即張開大嘴吼道:「蠢貨!這是我們的訓練炮火。前進!沖啊,駿馬!」
他閃出身子,游出去幾米,愕然發現自己身後空空如也,士兵們依舊躲在障礙物之後。然後他又遊了回來,把那些膽小鬼一個一個地揪出來。倒霉蛋於山距離最近,所以不幸地成了第一個挨口水的傢伙。
「我說衝鋒,沒聽到嘛,膽小鬼!」
「中……中士,有炮啊。」
「笨蛋!那是我們自己人的炮。」馬卡洛夫怒不可遏。
於山在死於勇敢之間迅速作出了選擇,於是理直氣壯地反問。「可萬一炮兵打歪了呢?」
然後馬卡洛夫沉默了。是的,如果沒記錯的話,炮兵那些傢伙好像也剛剛脫下新兵的帽子……萬一那個笨蛋操作不當,打中了自己……嘶,那豈不是死的很窩囊?
看着中士臉上的猶豫,於山又勸道:「而且根據條例,當敵人炮火過於密集的時候,我們理應躲避炮火,呼叫海軍炮火支援。」
操典上的一條,迅速讓馬卡洛夫心裏的天平傾斜。不過他還有一個問題:「你說的對。不過按照條例,我們必須呼叫海軍的炮火。」
「是的中士。」於山興奮了起來,這意味着他不用冒着自己人的炮火前進了。
「而我們現在沒有配發聯絡設備,所以……必須有一個人游回去呼叫炮火支援。」馬卡洛夫摸着下巴沉思着,隨即將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於山身上。
後者立刻臉色慘白:「你不能這樣做,中士!我不會游泳!」於山瞬間找到了足夠的理由。
「中士!」這時候,喬肆遊了過來,為了蓋過火炮的聲音,他扯着嗓子大吼道:「中士,我們應該繼續前進!」
「我知道……可是炮擊太猛烈了。」馬卡洛夫已經站在了於山這一邊。
「可是,按照操典。如果停留在海水裏,只會遭受更大的傷亡。所以我們應該快速衝上去。」
「你確定?」馬卡洛夫迅速地回憶了一下,好像操典上確實是這麼說的。於是,感覺受了欺騙的馬卡洛夫,狠狠給了於山一巴掌:「膽小鬼,衝上去,衝上去!」
在停滯了五分鐘之後,雄鷹連二排終於鼓起勇氣從障礙物之後沖了出來。
島嶼上距離灘涂一公里外小山頂上,傅白塵放下瞭望遠鏡,心情愉快地吹起了口哨:「還不錯,雄鷹連就是雄鷹連,比前兩個連隊快了很多——只用了六分鐘。」戲謔的話語中,充滿了嘲諷的意味。很明顯,這傢伙是藉機表達對澳洲現階段「重海輕陸」的不滿。
「你認為他們搶灘之後還會剩下多少人,傑瑞?」
旁邊的陸戰隊指揮官皺着眉頭說:「已經很不錯了,要知道這只是他們第一次的綜合演練。你不能太刻薄。」頓了頓,他反諷道:「事實上更期待陸軍兩棲連的表現。」
「我也很期待。」傅白塵信心滿滿地說:「總不能比這更糟糕了。」
傑瑞沉默了。相比於同樣沉默的小刀傅白塵,傑瑞的口才更加糟糕。
「二排搶佔灘頭了,看樣子他們是打算立刻發起攻擊……你覺着他們會成功麼?」傅白塵指着與灘頭相連的防禦工事說。
「我從不做毫無意義的假設。」傑瑞難得地悲觀了起來。
這可是真正的防禦工事,幾個烏龜流愛好者,反覆考據之後設立的半棱堡防禦工事。易守難攻,裏面還有大量的「敵軍」。一個排的士兵就駐紮在裏頭,他們會在進攻者靠近之後用水槍噴射出噁心的動物血液。而且,在棱堡前沿以及裏面,還佈置了大量的陷阱。
這一切交叉起來,如果換成真槍實彈,那絕對是一個修羅場。
你剛剛躲過左側射擊過來的子彈,從右側前方射擊過來的子彈立刻就會把你放倒。你躲過兩側射擊過來的子彈,會愕然發現頭上突然扔下來一個炸彈。前面的都躲過去,一個不小心,你會掉進偽裝着雜草的陷阱坑裏。
樂觀的估計,一個連的進攻兵力,即便最終能攻下棱堡,能剩下一個排就不錯了。這還是指揮官足夠聰明的結果。
而不論怎麼看,馬卡洛夫這傢伙都是勇猛有餘……好吧,正是因為這傢伙的魯莽,所以二排很可能在其他兩個排的增援沒抵達之前,就會全軍覆沒。
半個小時之後,結果正如傑瑞預料的那樣,馬卡洛夫英勇地率領着二排,全軍覆沒了。
傑瑞撇了撇嘴,顯然很不滿。抬起手腕瞧了瞧時間:「下午繼續這個科目的訓練,直到所有人都變聰明為止。」然後他轉頭對着一眾陸戰隊的軍官訓話:「你們要記住,我們是陸戰隊,打仗要聰明一些。沒必要跟陸軍那些泥腿子比誰更勇猛。」
說完,丟下目瞪口呆的傅白塵揚長而去。首先,傑瑞終於找到了反擊的機會;其次,馬卡洛夫的二排肯定要倒霉了。總而言之,澳洲軍的建設,任重而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