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勳章與審判(下)
十幾個被判處僥倖的倒霉蛋被認定有罪之後,邵北等的正主科奎拉總算登場了。不得不說,這是一件很有技巧的事兒。
二外女翻譯帶領的兩個間諜——南造雲子與川島芳子——充分發揮了她們的作用。從一開始,她們就密切關注着陪審團成員以及旁聽者的情緒。在歷經數次興奮點之後,很顯然,大部分人都處在了興奮疲勞期。然後她們果斷地做出了暗示,緊接着先是提審了一名只是犯有搶佔他人財產的商人。
最終那名商人只是被處以高額的罰款。而所有人的表現都很正常,或者說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這意味着仇恨的情緒發泄之後,人們原本的理智正在回歸。於是,科奎拉上場了。
在繁瑣的宣誓以及法庭程序之後,程洋開始了例行的詢問。
「科奎拉先生,你被控訴於1639年謀劃並執行了一起針對華人的大屠殺,請問你認罪麼?」
預想中的辯駁沒有發生,科奎拉爽快地承認了:「我認罪。」
然後全場譁然。
「但我只承認執行的罪,謀劃不屬於我的錯誤。」科奎拉沮喪與委屈地訴說下,把大部分的罪過都推在了已經死在亂槍之下的主教身上。
西班牙殖民地的統治,從來都是政教一體。某種程度上來講,總督的職權往往沒有主教大。所以,推在一個比自己職權大並且死了的倒霉蛋身上,這絕對是個好主意。
再然後,科奎拉開始了他的表演。他聲淚俱下地懺悔着自己的過失。他聲稱自己已經連續幾年失眠了,每次睡着,他總會夢見那些死去的華人向他索命。
他又把自己與主教之間的矛盾,說成是因為對待華人的觀點不同進而引發的。
最後,他還懇請法庭讓他得到屬於他的懲罰,以讓他早日擺脫埋在內心裏的愧疚之情。
「真是……影帝級的表演啊。」肖白圖看着這一幕,目瞪口呆地說。
「這很正常——」邵北對此嗤之以鼻:「——科奎拉每天都在練習這套說辭。而且在生與死面前,人總會迸發出無窮的潛力。」
休庭十分鐘之後,科奎拉如願以償得到了本屬於他的懲罰——流放巴布亞新幾內亞。對此,陪審團以及旁聽眾人,只是略有微詞罷了。看起來陳御訓練的兩朵『帝國之花』,起碼在心理學上已經造詣頗高了。
聽着二外女翻譯杜微轉述的最終判決,被告席上的科奎拉長出了一口氣,神色中不經意地流露出……慶幸。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周之後,這種慶幸就會變成沮喪。在幾萬食人族面前,他絕對會後悔之前的交易。與其成為別人餐桌上的美味,還不如絞刑之後長眠地下!
想到這兒,邵北嘴角上翹,習慣性地微笑起來。然後他站起身,不再繼續聽幾乎千篇一律的審判。他的目的達到了,他維護了澳洲政府的信用,也維護了自身的信用。至於日後科奎拉是否會後悔以及詛咒自己,那都是科奎拉自己的問題。誰讓他不知道新幾內亞島上有食人族的?
邵北離開法庭回辦公室的路上,正好趕上絞刑行刑。
由於西班牙人當中的暴徒過於多,而且陪審團過於苛刻,所以僅有的絞刑架根本無法滿足需要。有鑑於此,聯合法庭創造了最快的行刑速度。審判結束之後,用不了半個小時,罪犯就會踏上絞刑架。
馬尼拉市中心的小廣場上,這會兒已經是人山人海。華人、菲律賓人,摩肩擦踵,將正中心的絞刑台圍了個水泄不通。
「絞死他!絞死他!」
整齊的口號聲一浪接一浪。
那些罪犯戰戰兢兢地踏上台,當脖子被套上繩子之後。會有一名天主教神父引導他們最最後的禱告,禱告結束,神父將銀質的十字架遞過去,讓犯人們親吻。
隨着一聲『行刑』,劊子手狠狠地踢開罪犯腳下的凳子。罪犯們脖子上的繩套繃緊,他們開始無力地掙扎、抽搐,直到最後窒息而死。幾分鐘之後,劊子手們會將屍體緩緩放下來,裝入裹屍袋,用馬車運出城。然後會有另一批罪犯重複這一令他們膽寒,而讓所有圍觀眾人愉快的過程。
每次行刑,人群都會爆發出猛烈的歡呼聲。在這歡呼聲中,似乎隱含着幾十年來的仇恨以及數代人的屈辱一朝得雪的快感。
與此同時,馬尼拉的西北角,聖地亞哥城堡里,歡呼聲此起彼伏。士兵們用聲嘶力竭的『烏拉』聲,表達他們對英明長官的愛戴。以及對大方的澳洲政府的擁護之情。
「……共和國政府作出以下決定:凡參與此次正義之拳行動的軍人,都將授予馬尼拉解放勳章。個別突出軍人,會得到正義勳章。」傑瑞舉着大喇叭如是說。
下面的士兵頓時歡呼聲一片:「烏拉!烏拉!」
「並且——」場面安靜下來,傑瑞面對着黑壓壓的大兵們繼續說:「——除受傷與陣亡的士兵會授予一筆巨額的撫恤金之外,每名參戰的士兵,都會得到一筆三千到五千不等的戰時津貼。」
「烏拉!烏拉!烏拉!」歡呼聲更響亮了。
「另外!所有二等兵在此戰過後,自動晉升為一等兵。軍官與士官的晉升,將在隨後進行。」
歡呼。除了歡呼還是歡呼。乃至將傑瑞準將接下來的講話聲徹底淹沒。士兵們大聲地吼着,然後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先是一小片,然後是一大片,最後所有士兵都唱起了那首充滿大國沙文主義的軍歌。
「我們澳洲將執法世界,從南印度洋到堪察加之東……」
乃至當新科傑瑞準將宣佈解散的時候,在返回各自營地的路上,士兵們依舊在高聲唱着。所有人都笑開了花,一個月的等待與猜測,吊足了胃口之後,他們得到了滿意的論功行賞。
「一等兵,這可真好。」於山滿含憧憬地說:「以後每個月我會多五百塊。你說我們會得到多少津貼?我猜是三千,只有軍官們才會得到五千。」然後他又有些不滿了。
「我怎麼知道?」喬肆繼續着他手中的活計——將步槍分解成零件,然後用一塊棉布仔細地擦拭着。每天一次,從無間斷。否則他會遭到嚴重的懲罰。或者是『沖啊,駿馬!去三里回三里』,或者就是雙手高舉步槍圍着營地來幾圈兔子跳。
「你為什麼不知道?你可是下……不,也許變成中士了。嘖嘖,喬肆中士,這名稱聽起來真威風。」於山不無嘲諷地說着。每每想到一起來的同伴足足高上自己兩級,而且每個月多拿一千塊薪水,他心裏就一陣的不平衡。他從不認為這是他自己的問題,錯就錯在喬肆這個傢伙……運氣實在太好了!只因為小時候常扔石子,所以手榴彈扔的遠,然後被培養成一名下士……真是狗屎運!
「隨你怎麼說。」喬肆笑了起來。他已經得到內線消息,這批晉升名單里,有他一個。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存夠足夠多的錢,然後置辦上一處家業,把遠在大明的家人接過來。當然,少不了村頭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姑娘,二丫!
大兵們你一言我一嘴地胡亂猜測着,二十分鐘後,李森少校與周飛火上尉聯袂而至。
「士兵們,起立!敬禮!」馬卡洛夫中士大聲喊着。然後所有士兵站起身,恭敬地朝着兩名軍官敬禮。
「歡迎長官視察雄鷹連二排,額……恭喜兩位長官晉升。」兩名軍官肩頭的新軍銜晃得馬卡洛夫一陣眼暈。
兩人回禮,李森笑着說:「放鬆,士兵們。」
他招招手,後面兩名士兵立刻將兩個大號的紙殼箱子擺在營房內的桌子上。
李森抽出腰間的多功能匕首,劃開,然後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馬卡洛夫!」
「你的命令,長官!」馬卡洛夫中士異常激動。他知道,他將會第一個受到晉升。
李森先是將兩枚勳章掛在他的胸口,而後又將新的軍銜掛在他的肩頭:「恭喜你,馬卡洛夫,由於你的卓越表現,現晉升你為連軍士長。希望你在以後的日子裏,繼續這種卓越的表現。」
「我會的,長官!」馬卡洛夫已經徹底激動了起來。連軍士長?這意味着他的地位以及收入直接跟上尉持平。
李森點了點頭,又說:「回頭直接去連部報道。另外,近期將會有中高級士官培訓課程,為期三個月。學習結束之後,會進行考核。如果你沒有通過,你很可能被降級。」他盯着馬卡洛夫。
「我會加倍努力的,長官!」學習與考核?完全沒問題。為了與上尉持平的薪水與地位,他馬卡洛夫完全可以仿效明朝讀書人……頭懸樑錐刺股!
「很好!」讚許了一句,李森轉頭看向所有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士兵:「剩下的晉升,由周飛火上尉主持。哦,對了。戰時津貼是根據班排表現統一發放的。鑑於二排突出的表現,所以二排每個人得到的津貼為四千三百元。」
「烏拉!」大兵們開心極了。四千三百元,這相當於他們兩個月的薪水。
李森衝着周飛火點點頭,然後衝着某個一直沉默寡言的傢伙說:「水野義川下士,請跟我出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