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十個月,邵北再一次踏上……也許應該說回到?總之他與肖白圖歷經將近一個月的糟糕海上生活之後,終於返回了中南。
鄭家的所謂快船,整整用了十八天才將他們送達廣州灣。只是歇息了一天,二人立刻乘坐着飛翔的河南人急急地往中南趕。中間他們還在馬尼拉停留了一天,然後在春節前兩天,總算回到了中南。
單調到令人作嘔的食物,以及糟糕的睡眠質量,讓兩個人憔悴了不少。但這難掩兩個人的興奮!首先,他們平安回來了,要知道這可是十七世紀,幾乎每一次出海都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冒險……當然,乘坐海權號除外;然後,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們此番明朝之旅,完全達到了預期目標。
手裏攥着的條約,不但會打開明朝的市場,還會讓澳洲在明朝找到立足點,從而影響正在發生的王朝更迭以及……野蠻對文明的踐踏。
所以,儘管兩個人十分疲憊,但他們依舊強打着精神,只是草草洗了個澡,換了身清爽衣服之後,便聯袂找上了決策組。當着所有決策組成員的面,將這一好消息公之於眾。
然而,與預想中的熱烈不同,他們不知道究竟哪裏出現了偏差,總之就是……包括吳建國在內,所有的決策組成員表現的都很……淡定!
那態度,就仿佛邵北與肖白圖二人只是辦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如同小孩過家家一般的小事,所有人都極為矜持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這真見鬼!巨大的心理落差讓肖白圖忿忿不平,以至於前腳剛剛踏出房門,他就不滿地嚷嚷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問我,我知道的並不你比多。」邵北沉思着說:「但肯定是有一些棘手的事發生了。」
肖白圖翻了翻白眼:「謝謝你的廢話,這讓我有了智商上的優越感。」
邵北皺了皺眉頭,最終選擇放棄進行這場毫無意義的鬥嘴:「隨你怎麼說吧。如果你想知道,最後自己去打聽。」說着,擺擺手,扭身就走。
「你去哪兒?」
「回家睡覺。」如果有可能,邵北會一次性將一個月來缺少的睡眠補足回來。而且他不需要去打聽什麼,有人自然會上門親口告訴他發生的一切……就在剛才,決策組的荊華在邵北皺眉不滿的時候,丟給他一個眼神,那意思是:一切回去再說。
從荊華那至始至終都冷若冰霜的臉上邵北知道,事情肯定很麻煩。至於什麼事以及麻煩到什麼程度?一直到坐着三輪車返回自己的家,邵北也只找到了幾個並不靠譜的猜測。隨即,他開始苦笑,也許是離開中南太久導致自己與中南有些脫節,也許是長期的糟糕睡眠影響了大腦的運轉。
然後他決定還是痛痛快快地睡一覺,待起來的時候,總會真相大白。打開家門,拖着步子朝臥室走去,不經意間發現了桌子上的紙條。
紙條是邵延康留下的,一個小時之前這傢伙還在家,並且興高采烈地表示了對邵北的歡迎。只是現在這臭小子跑了,留下紙條推說去與同學交流暑假作業……邵北相信,這傢伙肯定是因為之前自己說過要查看成績單,所以才逃跑的。
想到這邵北有點頭疼,雖然他留在中南的時間實在有限,與孩子們接觸的時間就更加有限,從而導致雙方的關係有些……陌生。但這並不妨礙邵北對三個臭小子的關心……哪怕是為了自己的面子。
當初還在馬尼拉的時候,常師德總會炫耀自己領養的三個小傢伙成績如何出色,游南哲有意無意提起自己領養的明朝孩子具有極高的領導力,陳御總會為自己兩個丫頭卓越的分析能力自豪。據說,每一次有船從中南抵達馬尼拉,總會帶來孩子們熱情洋溢的信箋——這讓邵北很尷尬,他愈發感到他這個監護人當的很失敗。迄今為止,他沒有收到哪怕一封來自孩子們的信。
在各式人等的炫耀之下,如果自己領養的三個小傢伙平庸甚至愚蠢……那邵北絕對會成為大傢伙口中的笑談。好吧,這種情況很詭異。從2012年穿越到1642年,告別了拼爹的時代,然後進入了拼養子時代……
但事實就是如此,邵北不想成為笑柄。所以,他會用自己的方式,讓三個調皮搗蛋的傢伙成為優秀的人、高尚的人、有益於社會的人、脫離了……額,一個無產階級戰士顯然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但肯定不能淪為蠢貨!
丟下紙條,邵北暗自發誓,等臭小子回來之後一定要進行一場男人與男人的對話,就如同在馬尼拉一樣。然後,他再也抵不住陣陣疲憊,隨便沖了個澡,撲***,倒頭就睡。
似乎睡着了,似乎清醒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邵北感覺房間裏似乎有異動。還保留着在明朝南京時期警覺心的邵北猛地醒了過來,側耳傾聽。聲音很輕,伴隨着腳步聲。聽聲音,絕對不是邵延康那臭小子,因為那臭小子從來不知道在別人睡覺的時候輕手輕腳;也不是荊華,如果是荊華肯定已經坐在了自己床頭。
外人!闖入者!小偷?
邵北徹底醒過來,躡手躡腳拉開抽屜,輕輕地拿起手槍。慢慢搬開擊錘,赤着腳慢慢朝發出聲響的廚房走去。
廚房裏,一身羅衫的姑娘輕輕哼唱着什麼,右手拿着抹布,不停地擦拭着。不經意間回頭,發現邵北正雙手持槍瞄準自己,那姑娘先是驚愕地呆住,張大了嘴巴,好半晌才發出一聲驚叫。
「啊……」
邵北知道自己搞錯了,慢慢合上擊錘,雙手高舉:「別叫了,我沒有惡意。而且,我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
「啊……」那姑娘繼續尖叫,並且雙手抱胸,好似對面的邵北正在非禮她一般。
過高的分貝讓邵北耳膜一陣難受,他開始煩躁起來:「我說,別叫了。你到底是誰?」
「啊!」那姑娘似乎陷入了無措之中,她開始找一切可以自衛的武器。半分鐘之後,笨拙地持着一把菜刀,哆哆嗦嗦地指向邵北。這讓後者很是哭笑不得。
邵北覺着如果繼續講道理,可能會浪費更多的時間。所以他故作兇狠地舉起槍:「閉嘴!你再喊一聲我就宰了你!」
怒吼之下,那姑娘瞬間丟掉了菜刀,瑟瑟發抖着,如同一隻受了驚嚇的兔子。
長出一口氣:「你到底是誰?」
「保……保姆。」
「保姆?」邵北疑惑起來:「誰請你來的?政府麼?」
保姆搖頭:「是荊華女士。」
荊華安排的?這倒是很有可能。以邵北兩年半的觀察,加上快一年的親密接觸來看,荊華這丫頭充滿了控制欲。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會為邵北安排好一切。所以,安排個保姆,這實在太正常不過了。而且邵北敢肯定,荊華肯定對此很上心,這從保姆平庸到難以讓人生出**的姿色可以看出端倪。
邵北苦笑了起來,徹底收了槍,然後發現面前的保姆尤自驚魂未定地看着自己。恩,自己好像只穿了一條四角***?貌似對於來自明朝的保姆視覺衝擊過了強大了。
「好吧,繼續你的工作。我去睡覺了……」邵北尷尬着,就要回臥室繼續睡覺。
就在這個時候,開門聲響起,高跟鞋踩着地板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挎着包的荊華先是小吃一驚,進而笑吟吟地看着邵北,似乎在等着一個解釋。
「發生了一點誤會……你應該提前跟我打個招呼的。」穿着四角***的邵北晃了晃手中的左輪手槍。在他身後,是依舊瑟瑟發抖的保姆。這種情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某些肥皂劇里的惡俗橋段,以至於荊華乾脆笑出了聲。
女銀行家爽朗地笑了半晌,然後將受了委屈的保姆打發走了。當然,為了安撫住這個精挑細選的保姆,荊華大方地給了對方一筆數額不菲的消費,權當是補償。
「荊小姐,那我走了。明天我再過來。」保姆鞠躬,然後擦着完全乾涸了的眼淚,興高采烈地走了。
轉過頭來,女銀行家戲謔地打量着邵北,嘖嘖了兩聲道:「幾個月不見,黑了一些……還練了一身肌肉?」
「我只是瘦了。」邵北反駁道:「如果換了是你,連續在小船上待一個月,也會變成這樣。」
「真的?有機會我試試。」荊華對此很期待。女人嘛,總會妄想着擁有傲人的身材,哪怕她的身材已經足夠傲人的了。
「就這些?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嘛?」邵北追問道。
「說什麼?」荊華微笑着:「慶幸我找了一個合格的保姆,還是慶幸我的未婚夫審美水平還算正常?」
「你越來越刻薄了。」邵北也笑了。他知道,荊華的到來,意味着補足睡眠計劃只能推後了。
閒談了幾句,兩人依偎着坐在沙發上。荊華如同小女人一般將頭埋在邵北胸口,甚至還用鼻子用力地嗅了嗅,並且讚賞地說了句:「越來越man了。」
「我一向如此。」情人間的對話,永遠都不需要正經。
在邵北自我膨脹的回答之後,荊華笑嘻嘻的一句話脫口而出:「難怪那個卞玉京會看上你。」
邵北瞬間呆滯起來。
荊華抬起頭,戲謔地問:「對此,難道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肖白圖那傢伙說的?」邵北咬牙切齒起來。肯定是肖白圖那個大嘴巴,除此之外,邵北想不到會有誰那麼大嘴巴,並且熟知發生在南京的一切。但轉念一想,似乎不對。貌似剛才跟肖白圖分手,那廝也急吼吼地回家了。照理來說,那傢伙不是死狗一樣地躺在床上打呼嚕,就是在交公糧……怎麼會有時間傳閒話?
仿佛看穿了邵北的心理變化,荊華說:「飛翔的河南人上……可不止你跟肖白圖……而且這一路上,你們兩個沒少相互揭老底。」
答案公佈,有些出乎預料又在情理之中。只是……難道荊華專門買通了那些水手,就為了打聽這一路上自己說的一切?
邵北頓時毛骨悚然起來,話說幾個月沒見,這丫頭的控制欲越來越強了。
「想什麼呢?」荊華撇着嘴輕捶了邵北一下:「我可沒時間打聽你那些爛事。只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找我來告密,想從我這兒拿報酬罷了。」
「那傢伙叫什麼名字?回頭我讓麥克蘭把他炒掉。」邵北惱怒地說。
「為什麼我感覺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莫非真有說不得的故事?」
面對荊華凌厲的攻勢,邵北顯得笨拙起來。他只會矢口否認,然後不停地講事實。
足足十分鐘之後,荊華才輕笑着放過了邵北:「你在明朝到底做沒做見不得人的事我不管,最重要的是,現在你回了中南。」頓了頓:「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毫無心理準備的邵北呆住了。半晌,才不確定地問:「你剛才是說……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笑容凝結,荊華惱怒起來:「別告訴我你反悔了!」
「沒,絕沒有!我只是……只是……」磕巴了幾下,邵北找到了合適的說辭:「覺着太突然了。我以為你會……」
「你覺着我會先給你講解一下中南發生的某些微妙變化?」荊華打斷了邵北,問道。
是的,如果是正常情況下,邵北相信,荊華絕對會這麼幹。說說近來的變化,談談發展的勢頭,然後與邵北探討一下今後的策略。在談話的最後,也許這丫頭還會為邵北制定幾個硬性目標……以這丫頭的性格,絕對幹得出來。
但現在情況似乎有些詭異,怎麼荊華這丫頭完全沒了往日的盛氣凌人,更沒了事業心,完全就是一副小女人的架勢?
在邵北張嘴回答之下,荊華猛地板起來,惱怒地道:「你就是這麼看我的?或者說,你認為現在,有什麼比我們結婚更重要的事麼?」
邵北啞口無言。女人,永遠是另外一種生物,哪怕是女銀行家荊華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