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一六四二 282死水微瀾

    「炮二平五。」

    「馬八進七。」

    「馬八進七。」

    「炮二平五。」

    肖白圖開始皺眉,然後瞪着邵北呲牙說:「***邵北,你就不能換個開局?接下來你是不是又玩兒連環馬?」

    「怎麼下是我的自由。」邵北頭也不抬,只是悶着頭在桌子一角寫着什麼。

    感覺自討沒趣的肖白圖把棋盤一划拉:「不下了!」說着,氣哼哼抄起桌子上的大閘蟹,叩開蓋子一通猛吃。

    時間已經足足過去了一個禮拜。邵北與肖白圖,乃至整個澳洲使團的人等,全部困在這不大的三進小院當中。外頭站着二百多號明軍,但凡是裏頭人早晨遛彎溜達到門口,總會有明軍將兵器橫過來:「回去!」

    明朝的建築工人,讓邵北與肖白圖見識了什麼叫明朝速度!破敗的院牆與大門,外加凹凸不平的前院戰場,不過一個上午的功夫,便恢復如初。不但如此,這幫建築工人還將院牆加高了不老少。現在這高度,縱然是會兩下子飛檐走壁的,不藉助外物也根本就爬不上去。

    而每天早晨,總會有一個小官僚帶着一幫雜役,將一天的飯食送過來。既不多,也不少,將將夠所有人等一天所需。送的菜色,雞鴨魚肉什麼都有,隔三差五更是送一些新鮮蔬菜以及螃蟹、蝦子之類的。而生怕這幫澳洲人不會做,人家還特意派了個廚子。

    據說這位掌勺的師傅,從前可是混北京城的,還差一點成了御廚。煎炒烹炸樣樣精通,猶擅處理生鮮。按說這伙食待遇,在所有朝貢的使團當中,絕對是蠍子粑粑獨一份。可就有一樣,不許出門!

    不但如此,邵北與肖白圖等人更是與外界完全的隔絕了起來。整天繞着不大的院子轉圈,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兒,一概不知。一天兩天還好,一干人等還能找找事兒自得其樂。可這時間一長,急脾氣的人就受不了了。而我們的肖總,恰恰就是一個急脾氣。

    吱嘍一口黃酒,嘴裏還咂着蟹肉,肖白圖開始沒話找話:「誒?我說,你猜猜外頭怎麼樣了?」

    「你就不能安靜一些麼?」邵北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這是你今天早晨第六次問了。」

    「可你一次都沒回答。」肖白圖堅持道。

    「但你昨天問了最少六十次。平均每小時四次,如果你不需要睡覺,這一數字估計會翻倍。」

    「有那麼多?」肖白圖笑了,而後撓撓頭說:「這都一個禮拜了,是死是活的,倒是給個准信啊。這明朝的辦事效率,可真夠可以的。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官僚主義害死人啊。」

    「也許我們該慶幸。」邵北嘟囔了一嘴。

    然後立刻被肖白圖聽到了。「慶幸?」他扔了吃了一半的蟹子,搬着椅子湊過來:「這麼說來,我們不用死了?」

    「好吧。」邵北鬱悶地丟下了筆,瞅着肖白圖說:「我只說一次,別問我為什麼,自己去思考。我說……既然足足一個禮拜了我們還活得好好的,那就表示我們死不了了。」

    「為什麼?」肖白圖果然追問了一嘴。

    邵北擺擺手,隨即開始埋頭繼續寫着什麼。肖白圖好奇地湊近了一瞧,卻發現是一份數據表格——一份明碼標價,將各種參數寫得明明白白的武器報價表。「你小子太自負了吧?你敢肯定馬士英一定會買賬?」

    與此同時,整個南京城卻與肖白圖的猜想相去甚遠。不但沒有鬧騰的熱火朝天,反倒是一派死水微瀾的架勢。

    當然,這麼大的事兒,猛烈的爆炸聲更是傳得整個南京城都聽到了,想隱瞞是不可能了。在有心人的推動之下,鴻臚寺左近發生的械鬥,不出意外地,第二天一早便傳了個滿城風雨。

    也是託了那些別有用心者的福,事情發生的始末,居然原原本本地呈現在市井百姓乃至讀書人面前。茶館酒肆當中,自然是物議一片。

    「……嘿!幾位是沒瞧見啊,那澳洲人個頂個的身手高強。保國公領着的都是百戰老兵,這一搭手就發現不對了。十來個兵丁,愣是打不過人家澳洲人一個愣頭青。眼瞅着落了下風,保國公一跺腳:『抄傢伙!』,二百多人,紛紛抽出隨身的傢伙,上好的鑌鐵長刀,吹毛利刃。那些澳洲人也不是好惹的,一看動了真章,這幫澳洲人也來了火氣。大頭領呼喝一聲,你猜怎麼着?」

    「怎麼着?」幾個聽熱鬧的問。

    「好傢夥!」說閒話的一拍大腿:「感情這幫澳洲人都在海外仙山修煉過,個頂個的都會掌心雷啊。右手巴掌一亮,大吼一聲『開』!只聽砰的一聲,一仗開外的壯漢愣是倒飛出去七八步,落在地上早已死絕了。那澳洲的兩個當家更是了不得,掌心雷使起來得心應手,也不用念咒,巴掌一亮,一道雷光過去。幾位,那天晚上的霹靂聲都聽到了吧?我跟幾位說,當時我就在對面樹上,眼瞅着一道掌心雷過去,七八個兵丁屍骨不存。再看地上,那坑得有兩仗來長,一仗來深。」

    聽熱鬧的倒吸一口冷氣:「這麼說來,豈不是沒人能制住這澳洲蠻夷了?」

    說閒話的吧嗒一口茶,笑着道:「俗話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當時馬閣老剛巧從宮裏頭出來,抬頭一瞧,烏雲遮月,但覺西北方陰風陣陣,必是有妖人施法……」

    「不是你先等會兒,怎麼馬閣老什麼時候會法術了?」

    「你懂什麼?那叫深藏不露!」說閒話的瞥了較真的聽眾一眼,而後繼續說:「人家馬閣老早年可是在龍虎山修行過。便是龍虎山的掌門,見了馬閣老的面也得畢恭畢敬叫一聲師叔。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對。馬閣老掐指一算,必是澳洲人作祟,當即一甩袖子,騰雲駕霧轉瞬便到了當場。眼瞅保國公危在旦夕,馬閣老喝一聲『賊子休得猖狂』,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過去,當即就破了澳洲人的法術。」


    「啊?合着馬閣老的血跟黑狗血一個作用啊。」

    傳閒話的:「……」

    就如同往常一樣,什麼事兒到了老百姓嘴裏,往往就變得……更富傳奇浪漫色彩?當然,起初絕不是這番光景。剛開始,南京城裏傳得風風雨雨,有人跳着腳罵蕞爾小邦,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更多的人則拍手稱快,那個只知道欺負老實人的保國公朱國弼,總算踢到了鐵板上!不但沒把人家澳洲人怎麼樣,還讓人家給打成了重傷,如今還躺在家裏生死不知。

    可不過一天的光景,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便瘋傳起來。有說錯在澳洲人的,有說保國公朱國弼眼紅人家澳洲人財寶的,更有甚者,乾脆就說兩幫人是為了秦淮一絕的卞賽賽而爭風吃醋打起來了。謠言就是如此,同樣的事件,各種各樣的版本,而且一個個都是有鼻子有眼,傳來傳去老百姓根本就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到了最後,往往是哪個最離譜,哪個最曲折最富戲劇性,老百姓就相信哪個。

    到了今天,茶館酒肆當中,說書先生的嘴裏已經多了一個戲碼:《馬閣老獨戰澳洲群雄》。而那些還算能明辨是非的學子們,有的叫囂着要向朝廷請願,嚴懲肇事的澳洲人。這完全是一種包庇的心理……保國公至不濟也是自己人,澳洲人可是徹底的海外蠻夷。出了這種事,當然錯在蠻夷身上。

    而另一部分跟東林黨有染的傢伙,則鼓動着要嚴懲朱國弼。這幫傢伙援引了幾日前錢謙益在朝堂上的原話:「喪心病狂如斯,至友邦人士,莫名驚詫!」

    可正當兩幫人摩拳擦掌打算鬥法呢,一條消息轉瞬間傳遍了大街小巷:「河南巡撫越其傑奏報,說是當地有個婦人,自稱是弘光帝當「德昌王」時的妃子童氏,據說在明末戰亂中與王爺離失,現已經派重兵護送入南京。」

    恩?這可是大事兒!話說今上不是吵吵因為沒有原配,所以才大張旗鼓地四處選妃麼?這下好了,把這位原配送過去,皇帝老子不就沒話可說了麼?

    沒等大傢伙把這消息消化呢,到了下午,有一條石破天驚的消息傳來:「鴻臚寺少卿奏報,稱其家人穆虎南下逃難之際,路遇一人內衣有龍紋,自稱其是當朝皇太子!」

    一聽這消息,整個南京城乃至整個大明朝都炸開了!所有人等,物議紛紛。擁護的、反對的、看熱鬧的,大傢伙吵成一鍋粥。事情到了現在,再沒人說澳洲人如何如何了,一個禮拜之前的那檔子大事兒,就仿佛沒發生一般。

    外界沸沸揚揚,京城的一角,大學士馬士英的府邸,卻是一片寧靜祥和。

    大雪之後初晴,難得的一個暖和天。當朝首輔馬士英就坐在庭院裏的石凳上,時而提子落棋,時而對着滿園美景讚嘆幾句。在他對面,一個白衣翩翩美少年正蹙着眉頭對着棋局發愁。好半晌才落下一子。若仔細打量,便會發現這少年過於……秀氣了。

    「投子認負。」少年對着馬士英一抱拳:「首輔大人棋力愈發凌厲,小子不及。」

    馬士英沒好氣地點着那少年說:「你這丫頭,又作怪。終日打扮得跟個假小子一般,方才怕是又溜出府去了吧?」

    那少……女微嗔地吐了吐舌頭,而後笑着道:「爺爺不知,今日南京城內好生熱鬧。茶肆酒樓,市井裏坊到處熱議着童妃與北來太子,真如您所說,澳洲人之事反倒無人搭理了。」

    「對付東林黨,老夫有的是主意。」馬士英不屑地笑着說:「那幫自命君子的傢伙,只會盯着這些事兒。想要他們不搗亂,簡單!丟出跟骨頭,保證他們會啃得什麼都不剩。」

    少女嬌笑起來:「爺爺竟把東林黨比作惡狗?」

    「老夫已經高看他們了。」說着,馬士英嘆息了一聲:「東林黨人,不過是一群蒼蠅,也就噁心噁心人罷了。而朱國弼……」

    老馬最近遇到了難事兒——窩裏鬥!相比起只會噁心人的東林黨,老馬與自己手下人的分裂,無疑更為要命。

    朱國弼可是老馬的鐵杆死黨,出了這麼檔子事兒,都不用朱國弼自己吵吵什麼,底下一幫人等紛紛跳出來要嚴懲澳洲人。可無一例外的,全都被老馬的太極推手擋了回去。底下人拿不定心思,搞不清楚老馬在想什麼。緊跟着阮大鋮氣哼哼地跑了過來,指着老馬的鼻子罵了一通。愣說其是白眼狼。

    鬧得最後,馬士英與阮大鋮不歡而散。到了現在,馬士英與阮大鋮的同盟已經出現了些許裂痕,而所有人等,包括馬士英眼前的孫女,誰都搞不清楚他馬士英到底怎麼個打算!

    「爺爺,您到底是怎麼個打算?」少女好奇地盯着馬士英。

    馬士英微笑不語。少女猜測道:「莫非,這些澳洲人比保國公還要重要?定是如此,否則爺爺怎會遲疑。」

    「鬼丫頭,哪有個女子該有的樣子!」

    少女對此毫不在意,只是有些幽怨地說:「只恨不是男兒身。」

    說完這句,少女原本以為又會遭來馬士英的一通斥責,沒想到,馬士英反倒認同地點了點頭:「若三娘是男兒身,便是我從這朝中退下了,馬家也不至於破敗。你幾個伯父與你父親,都……」

    正這個光景,小院的拱門轉進來一個人影,馬士英隨即收了話語。待瞧清楚來人是誰,馬士英整個人居然站了起來。

    「如何?」

    熬得滿眼都是紅血絲的嚴放帶着笑意長出一口氣,一揖到地:「幸不辱命!宋大人已經搞清楚那些澳洲武器運作法門。教習幾名軍士實地操練了一番,嘖嘖!老爺,威力巨大啊!」

    馬士英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我便說,四十人打二百人,一人不傷,反倒打死了一百四十多號。此定然是武器之功……宋大人現在何處?」

    「大校場。」

    馬士英抬腿就走:「走,咱們去大校場瞧瞧去!」

    他身後的少女眸子亂轉,立刻追了上去:「爺爺,我也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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