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死了!
沈妙在慢悠悠喝茶。在這個時候,外頭風聲大作的時候,她坐在廳中一角,施施然持着驚蟄遞過來的茶盞,慢慢的抿着熱茶。仿佛真是一個天真不知事的嬌小姐,只等着等會子廚房後頭的羊肉片好了,便圍在一起吃燙羊肉般的愜意。
羅凌面上變得有些凝重起來。羅颯注意到他的不對勁,順着羅凌的目光看向沈妙,臉色也沉了幾分,問:「發生什麼事了?」
羅凌沒理會他,也沒吩咐那說話的守衛如何做,而是站起身來,走到沈妙面前,道:「小表妹,借一步說話。」
「凌表哥有什麼話就在這裏說吧。」沈妙將手中的茶盞放到一邊,微笑着看着他:「若是真出了什麼事,也是瞞不住的。」
羅千和羅潭見狀,也走了過來。這下子,動靜大了些,馬氏和余氏留意到。以為是沈妙和羅凌之間有了爭執,在這個時候,她們自然是要偏袒女孩子的。余氏當即就走過來,瞧了一眼羅凌,不贊同的搖搖頭,道:「凌兒,你別嚇着嬌嬌。」
羅颯聞言嗤笑一聲,道:「誰嚇唬誰呢?」
「大哥,到底出什麼事了?」羅千年紀小,說話最不帶腦子,心裏有什麼疑惑就問出聲來。
羅凌看着沈妙,沈妙對他微微笑着,仿佛對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也一清二楚似的。那種把握一切的從容,倒是讓羅凌微微一怔。片刻後,他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城守軍那裏傳來消息,突厥……。好像要進城了。」
「什麼?」羅潭驚叫一聲,隨即意識到自己聲音大了些,一下子捂住嘴。他們這頭說話,周圍的丫鬟婆子離得遠,倒也沒聽清。可這世上最忌諱的就是軍心動搖,此刻大家聚在這裏是為了躲那冰雹,可若是被人知道了突厥人進來了,只怕登時就會軍心大亂。就算因為羅凌和羅颯在這兒不至於大亂,至少也會人心惶惶。
余氏和馬氏都只是普通人家出身,自然沒有什麼自保的能力,聞言也是呆了呆。馬氏立刻道:「菱兒颯兒,現在是不是先讓人保護嬌嬌幾個。咱們羅府里能抵擋多久?你爹他們什麼時候能回來?」
便是再精明能幹的婦人,面對這種情景,也會忍不住慌神。話都說的有些沒頭沒腦,至於余氏就更不知所措了,不過還是下意識的道:「要不先去哪裏躲一躲?」
羅潭和羅千的臉色有些發白,他們自出生開始就生活在小春城,雖然也曾聽過羅隋講過去戰場上的故事,但是總覺得那都是離他們很遙遠的東西。突厥人從來都不會進城,可是進城後會遭遇什麼,過去那些話本子裏可沒少講。便是明齊自己的兵攻下一座城池,都會有屠城的時候,更何況突厥人生性兇殘。
「小表妹……竟然被小表妹說中了……」羅千喃喃道。
馬氏和余氏一愣,余氏看向沈妙:「嬌嬌……說中了?」
「表妹之前便提出突厥人可能會攻入城中。」羅凌看着她,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小表妹想必也有對策,若是不嫌棄,請告知與我,如今正是生死存亡的時候。」
羅凌的態度擺的極低,或者說是羅家人都不會有別的人家那種端着架子的想法。否則以羅凌的輩分和地位,決計不必如此低聲下氣的同一個小姑娘請教的。
而羅凌的這個舉動落在馬氏幾人眼中,便覺得吃驚極了。羅凌是羅家小輩中最出色的一個,如今竟是要向沈妙徵詢?
沈妙道:「凌表哥也沒告訴我如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羅凌揮手招來方才那位來報信的守衛,那守衛見羅凌去問一個陌生姑娘顯得有些詫異,卻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回小姐,守衛軍有人看到突厥人正在城門口聚集,將軍還未歸來,城守衛軍人手不足……」說到最後,已經有些羞愧的說不出話來。
沈妙卻沒空理會他的尷尬,反是問道:「人手多還是不多?突厥是散的還是齊的?」
羅颯目光如炬的盯着沈妙。那守衛想了想,道:「人手極多。雖是散的,卻有馬匹的聲音,應當是還有後援。」
幾人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羅凌和羅颯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若是方才還有些僥倖,此刻卻是真正的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有馬匹意味着有軍隊,平日裏能與突厥人抗衡的軍隊此刻卻在草原里作戰,眼下小春城幾乎是沒有真正的兵力,卻在這時候趕上了另一支突厥軍隊。
沈妙說的沒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這些突厥人終究是變得狡猾了,甚至在暗中發展了另一支軍隊。這一支軍隊或許沒有沈信那麼對付的那支強,可是要血洗小春城,已經是綽綽有餘。
馬氏和余氏也意識到事情的不好,馬氏道:「要不全部將能用的人手都召回來……不管如何,先保護你們這些小輩。」
出事的時候最先讓年輕一輩先走,這是羅家自古以來的傳統,是犧牲老的一輩,將希望留給新一輩。羅潭的眼圈立刻就紅了,拉住馬氏的袖子道:「娘,我不要!」
「實在不行,就和他們拼了!」羅千咬牙,眸中跳動兩簇怒火:「我們好歹骨子裏也流着武將的血,莫不是還怕了那些野蠻人不成?拿着劍,大不了魚死網破!」
「千兒!」馬氏怒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話?這時候出去,你是想送死嗎?」
「實在不行,我和大哥掩護你們逃走。」卻是羅颯開了口,他沉肅道:「府里還有馬車,從後城門開始逃,有一段山路,藏起來也不會被發現。」
「不行。」沈妙打斷了他們的話。
羅颯看向她:「你有辦法?」
沈妙搖了搖頭。
羅千和羅潭面上同時閃過一絲失望,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總覺得沈妙似乎有很大的能力,雖然她看起來嬌嬌貴貴,也生的細皮嫩肉,但每次與沈妙說話的時候,那種安然和成竹在胸,卻讓人有了主心骨一般的安心。可此刻見沈妙都想不出辦法,羅千和羅潭都有些絕望。
「那就照二弟說的做吧。」羅凌道:「先送你們上馬車,府里所有護衛都跟着你們。羅府只留二弟和我就行了,我和二弟去城守軍那裏。」
這便是要犧牲他們兄弟二人為其他人爭取時間了,余氏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拉着羅凌的手險些暈了過去。
「怎麼能讓你們二人留在這裏?」馬氏搖頭:「咱們是一家人,要走一起走!」
這廂僵持不下,沈妙搖了搖頭,再次吐出兩個字:「不行。」
「小表妹,你到底說的是什麼不行?」羅千忍不住問。
沈妙掃了眾人一眼,道:「小春城裏,兵力最大的就是羅家。城守軍的首領也是凌表哥和颯表哥。突厥人也清楚這一點,若是真的攻入城中,為了鼓舞士氣,勢必第一個對付的就是羅家。只要滅了羅家,小春城的百姓必然失了鬥志,束手就擒。擒賊先擒王,我若是突厥人,哪怕用盡一切力氣手段,都會先對付羅家。羅家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這樣毫無遮掩的將可怕的現實揭露出來,羅潭忍不住身子一抖,看向羅凌:「大哥……她說的是真的麼?」
羅凌緊緊盯着沈妙,道:「不錯。」
羅颯的火氣頓時又起:「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既然逃不了,突厥人又帶了兵來,要不就真的跟他們拼了?咱們羅家也沒出過孬種,怕他不成?」
「倒也不必心急。」沈妙突然開口。
廳中靜默一瞬,羅凌看着沈妙,輕聲道:「表妹可有妙計?」
「妙計算不上。」沈妙眉眼平靜,她本就生的清秀可人,在一眾焦灼的情緒中,唯有她一神色淡淡,眾人這才發現,從開始到現在,沈妙都未曾表現出什麼別的情緒。小春城尚且是邊陲之地,面對突厥突然進城都會驚惶,偏偏沈妙這個在定京城一直高枕無憂的嬌小姐,反是表現的見怪不怪一般。
「突厥人帶了兵卻遲遲不進,顯然心存猶豫,有所顧忌,我想這麼多年,雖然羅家軍已經散了,可到底餘威猶在,尚且可以震懾三分。他們心存猶豫,試探不前,就是主帥也不能確定,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馬氏和余氏聽不懂沈妙的話,卻覺得沈妙的話似乎很有道理,一時都未開口,靜靜的聽她說。羅颯皺眉問道:「如何利用?」
「拖延些時間吧。」沈妙淡淡答道:「我爹娘,外祖和舅舅們都不是等閒之輩,想來應該很快就會發現這裏頭的不對,一旦發覺不對,會很快趕回小春城的。在此之前,只要拖延住這一頭的腳步就好。」
「可是要怎麼拖延啊?」羅潭是個急性子,耐不住問道:「照你所說,突厥人那麼聰明,他們也知道時間緊急,定會很快攻進來的。」
「他們怕什麼,就給他們看什麼就是了。」沈妙微微一笑:「他們怕的無非就是羅家軍其實還尚有餘力,那麼就給他們看看羅家軍的餘力。」
「小表妹,」羅千着急道:「我們眼下去哪弄羅家軍啊?」
沈妙微微一笑:「這就要請各位配合一下了。不過在那之前……也不知兩位哥哥信不信得過我?」她看向羅凌和羅颯,分明是極溫和謙虛的態度,卻有隱隱戾氣。
羅凌認真的看着她道:「我信你。」
……
小春城的城樓外,已經很是破舊了,長年累月積攢了不少泥土灰塵,都是歲月的印跡。這裏曾經有過一代又一代的人,也有過一任又一任的英雄將領,他們守護着小春城的平靜安詳。
但就如城牆上的磚牆會出現裂縫,曾經堅不可摧的關門,也漸漸變得腐朽。此刻城樓上,並不多的守衛軍來回走動,警惕的盯着不遠處,那逐漸變得清晰地馬蹄聲和火把,大滴大滴的冷汗順着臉頰落了下來。
突厥人生性兇殘,他們這些懈怠多年的城守軍,是不可能與之對抗的。而聽這動靜,來的突厥人還不少。恐懼的情緒是相互的,一時間,城守軍們的腳步聲都顯得沉重許多。
就在不遠處的人蠢蠢欲動的時候,城守軍中突然有人喊道:「那是什麼?」
雨夜裏大雨的聲音都掩飾不了這話中的吃驚,眾人回頭一看,只見小春城內,竟然不知何時出現了大大小小的火把,這些火把密密麻麻,伴隨而來的還有震天響聲,細細聽來,還有馬匹的聲音。
兩軍對壘,自然有登高的探子打探城內消息。城守軍的人站在城門能看到,外頭突厥的探子自然也能瞧見。那些莫名冒出來的人馬在雨夜裏顯得尤為清晰,而震天的呼喊隨着馬匹踏在地上凌亂的聲音,伴隨着風雨,竟然有種千軍萬馬勢不可擋的壯麗。
「是羅家軍!是羅家軍!」城守軍有人喊道,幾乎是欣喜的跪下身去:「羅家軍又重複榮光啦!」
那百年將門羅家早已式微多年,這些年留下來的羅家軍也都是一些散戶。陡然間的一聲喊,倒是讓眾人都回想起當年羅隋率領軍隊所向披靡的風姿,仿佛突然有了新的希望,士氣一瞬間暴漲,城守軍那些寥寥無幾的人馬,皆是拔劍四顧,骨子裏的血和熱像是都被點燃了,嘴裏喊着吶喊的聲威,連同城內那些莫名的人馬,直撞天河!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暴漲而來的士氣和突然多出來的人馬,頂着一個「羅家軍」的名頭,顯然讓突厥那邊都驚住了。只聽得城樓下的突厥人氣急敗壞了交流了一番,那些兵馬頓了頓,遲遲不敢近前來,這般僵持了一個時辰後,雙方僵持不下,突厥人或許也覺出些不對的時候,成樓外突然傳來喊殺聲,這一次卻是實打實的人馬,沈信他們回來了。
突厥人的人馬雖然精勁,可到底不如羅隋和沈信在戰場上打仗多年,擺兵佈陣落於下風,倒是很快就被擊潰。
小春城內,羅府門口,羅凌聽着前面的小兵回來報信,這才鬆了口氣,恭恭敬敬的同沈妙作了一揖,道:「這一次多虧表妹了。」
「小表妹好聰明!」羅千驚嘆道:「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法子。」
沈妙讓沈信召集了府里所有能用的人,再去街上將百姓們召集起來,將所有能用的火把都點燃,一人持兩隻火把,再讓鐵匠用馬蹄鐵模仿馬蹄叩響在地面的聲音。小春城的百姓也知道是危急存亡的時刻,裝作將士們的吶喊也是有模有樣,加上這一夜風雨大作,騙騙外頭的那些突厥人,是綽綽有餘了。
突厥人看到這麼多的火把,下意識的會以為就有這麼多人,馬蹄聲,吶喊聲,加上對羅家軍的畏懼,只會以為羅家軍還有一部分勢力在小春城內守着。突厥人心有忌憚,不敢盲目上前,試試探探,拖延時間,只要等到沈信回來,一切就能交給沈信他們解決了。
看着倒是簡單,不過人在危急的情況下本就容易亂了分寸,又哪裏去想到這種辦法。
羅颯對沈妙的態度也改觀了許多,道:「這次多虧你。」
羅潭自從沈妙出了這個主意後,對沈妙便只剩下滿心的拜服了,此刻見此計奏效,便挽着沈妙的胳膊一個勁兒的問:「小表妹,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偷偷看過兵法?我記得爺爺書房裏的兵書,好似就是你這麼講的。」
沈妙微笑:「投機取巧罷了。」
「嬌嬌可莫要謙虛。」馬氏熱情的看着她道:「今日若非沒有你,咱們都有麻煩。你不僅救了咱們府里的人,也救了小春城的百姓。謝謝你。」
沈妙心中失笑,其實她真的沒謙虛,本就是投機取巧的事。上一世,也是發生過這樣的事了,只是沈妙記不得清楚的日子,曉得是一個下冰雹的雨天。突厥人攻進小春城,雖然最後羅隋帶着兵趕了回來,也挽救了小春城免於被攻陷,可是也付出了極為慘烈的代價。小春城百姓死傷無數,十分悽慘。
而那個時候她為了討傅修宜歡心,正在努力學兵法術謀。也曾用這件事請教裴琅,當日裴琅就是這麼回答她的。裴琅說:「突厥人有所顧忌,不敢貿然上前,硬拼無益,逃遁失心,不如做一處空城計混淆視聽,只要拖到援軍趕來,方可迎刃而解。」
裴琅的這番話被她記載在自己的手札中,如今倒是十分清晰。沈妙自知自己沒有什麼兵法上的術謀,她相信的卻是裴琅。在後宮的那些年,為了討傅修宜的歡心與傅修宜的幕僚們討教,終是讓她有了許多意外的籌碼。
那都是傅修宜送給她的禮物,
「小表妹太壞了。」羅千聽着外頭侍衛頻頻傳來捷報,最後的不安散去,便開始調侃沈妙:「明明早已成竹在胸,偏偏還在之前那樣嚇唬我們,害得我們真的到了那麼糟的地步,嚇死我了。」
羅潭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丟人!連小姑娘都不如!」
「你還不是一樣!」羅千反擊。
沈妙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自然是知道最後都會迎刃而解,可是故意要做的這般嚴重,就是為了讓羅家眾人明白,僅僅依靠殘餘的羅家軍,別說是保護小春城,便是保護羅家也是舉步維艱。這世上沒有足夠的力量,是不可以庇護想要庇護的人。突厥人虎視眈眈,遲早有一日會捲土重來。待有那一日,羅家人又當如何?
只有讓他們真正意識到了危機,羅家人才會覺得緊張。羅家的小輩,羅連營和羅連台,甚至馬氏和余氏,都會不遺餘力的在羅隋面前攛掇他重組羅家軍。至於羅隋自己,有眼睛會看,有耳朵會聽,心中那桿秤,總會有傾斜的時候。
單憑沈妙一個人勸服羅隋那樣固執的人是不可能的,並且因為她的身份原因,難免會讓羅隋有所顧忌,羅家人卻不一樣。
有的時候達到一件事情,不要用最直接的方式,要婉轉。前生的沈妙想要什麼,直接都說出來,做出來,最後輸的慘烈。反觀楣夫人,卻將婉轉曲折這手段用的格外精彩。她恨楣夫人,卻要從楣夫人身上學自己所沒有的東西。
第二日晨光熹微的時候,小春城終於平靜下來。
這一仗突厥敗得極為狼狽。本來因為小春城沈妙的這一手空城計,讓那些突厥人驚疑不定,加上多了個沈信和沈丘這樣的猛將,倒是遭受了以往未曾有過的重創,退回草原深處。想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沒有精力捲土重來的。
雖然是打了勝仗,小春城裏的氣氛卻未見輕鬆。尤其是羅府上下,突厥的這次進城,意味着沈妙前些日子裏那些可怕的猜想終於成為現實。有這麼一個恐怖的鄰居整日虎視眈眈,誰都無法安然酣睡。
得知了空城計是沈妙想出來的之後,羅隋倒是對沈妙又高看了幾分。沈信自然是得意的,連連夸自己的閨女便是個男兒都比不上。
兩日後,羅隋當着羅家眾人宣佈,要重整羅家軍。
整個小春城都歡呼雀躍,奔走相告,便是羅家的小輩們,也是激動不已。唯有沈妙神情平靜,因着這是早已料到的事實。突厥突襲那夜的事情終究會讓羅隋下定決心,與其被狼狽的追擊,倒不如趁着年輕東山再起。
銀子的事情羅雪雁這頭還有些積蓄,至於練兵的人,沈丘和沈信正愁沒有用武之地,自然是興致勃勃的應下了。要將那些早已卸甲歸來的勇將全部招攬回來練兵佈陣,是一件不輕鬆地事情,不過羅家都是虎將,既然做了,自然是下定決心,一時間,小春城倒是熱鬧起來。
日子就這麼平靜又充實的過着。
一日,沈妙正坐在桌前看書,羅潭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差點帶倒了門口的椅子。穀雨嚇了一跳,沈妙看向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瞧見羅潭氣喘吁吁的撫了撫胸口,道:「表妹,你聽說了沒有?」
「什麼?」沈妙問。
「那位謝家小侯爺呀!」羅潭手忙腳亂的比劃着:「就是之前我與你提過的,與丘表哥齊名的那位謝家小侯爺,不是之前自請為帥去北疆抗敵了麼?」
沈妙心中一跳,看着羅潭緩緩點了點頭:「我知道。」
「之前的消息你也聽說了吧,那謝小候爺整日打勝仗,匈奴都被逼到大漠邊上了。」羅潭道:「大家都在說,等謝小侯爺回京,那功勳只怕比臨安侯還要高,陛下肯定會賞他一個大官兒噹噹。」
這話倒是不假,在沈妙到達小春城後不久,謝景行也率領謝家軍到了北疆。謝景行在戰場上表現出的勇猛令人嘖嘖稱奇,無論是排兵佈陣亦或是與敵軍首領單槍匹馬交手,表現出的兇悍和冷酷都讓敵人聞風喪膽。而本以為謝景行會降不住謝家軍,謝家軍卻在謝景行的手裏屢立奇功,終於讓人收起了對謝景行的最後一絲懷疑。大家都說謝景行會是明齊最出色的男兒,日後成就定會在臨安侯之上。沈信和羅隋偶爾聊起此事時,都對謝景行讚不絕口,說是世間奇才。沈妙因着前生就曉得謝景行的本事,倒是見怪不怪。
她耐心的聽羅潭說完,卻見羅潭的眼圈紅了,一種不詳的預感直逼心頭,輕聲問道:「你怎麼了?」
「死了。」羅潭沒繃住,眼淚一下子掉下來:「謝小侯爺死了!」
謝景行在羅潭心中也是個和沈丘一樣的英雄,對他崇拜的很,此刻眼淚更是收也收不住的流:「那謝小侯爺在昨日,被敵軍抄了後方包圍,萬箭穿心,屍體被掛在城樓上剝皮示眾。」羅潭哭道:「小表妹,他死了!」
他死了!
驚蟄手裏的茶杯「咣當」一聲掉在地上,立刻驚慌失措的去看沈妙。沈妙與謝景行是有些交情的,若是謝景行死了,沈妙是什麼反應?
沈妙是什麼反應?
沈妙坐在桌前,靜靜地看着哭泣的羅潭,她的神色靜的可怕,仿佛羅潭說的並不是什麼奇聞大事,而是今日天氣很好花開的很好的尋常話語。只是眉眼越是平和,手裏抓着面前書本的紙頁就越是收緊。
謝景行死了麼?
萬箭穿心,剝皮風乾,被掛在城樓上斬首示眾,和前生一模一樣的結局。真的是謝景行麼?
沈妙恍恍惚惚的想,似乎是想要分辨這消息究竟是玩笑還是現實。然而腦中浮起的,卻是那一日在廣文堂的院子裏,糯米糰子將她騙出來說話,自樹林後走出長身玉立的少年。那少年一身象牙白滾邊鑲銀絲長錦衣,英俊高傲,優雅的向她一步步走來。
他唇角勾起頑劣的笑,桃花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十分醉人,三分輕佻六分試探,還有一分是數不清的少年風流。
「原來是你。」他說
------題外話------
去醫院拔另一側的智齒了,明天見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