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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演武廳沒有去成,被蕭昡以父親的威嚴鎮壓了,冷峻道:「都回去早點安置,明日不要出岔子」
「喏」眾子女敬謹應道。
蕭瓏抬起頭神色怏怏的,一臉沒看到熱鬧好失望的表情。
蕭昡對這個小女兒也是無語了,再看一眼身上散發着「人生無趣」的蕭瑟,只覺眼抽,這兩女兒怎麼就不中和一下掃了一眼還在打眉眼官司的三「兄弟」,心裏好氣又好笑,故作嗔怒道:「趕緊都滾。」
眾兄弟姊妹立即起身,恭送父母出廳後,才隨後而出。蕭瓏心裏不忘熱鬧,走到廊上還對三位兄長說:「十四哥十七哥十九哥,你們打架時要叫我呀」
蕭琤惡聲惡氣的,「小孩兒一邊去。」
蕭瓏大怒,撲了過去
蕭琤正要頭疼又要被這個妹妹扭打不能還手,卻見這個見色走不動的傢伙撲到了蕭十七身上,一臉泫然欲泣的控訴,「十七哥哥,十四哥不待見我」
蕭琰正色的,「他是愛你在心口難開。」
「噗」還沒走遠的安平長公主響亮笑出。
蕭昡及眾子女:
蕭瓏喜笑顏開,恍然大悟,「哦」扭頭向蕭琤眨了下漂亮的鳳眼,「十四哥哥,我也愛你。」
蕭琤俊臉刷地紅了,高仰着下巴,哼一聲,「誰愛你了。」蹬蹬蹬走了。
身後一串大笑。
蕭琤心惱道,蕭十七最可惡了。
七月末,天氣已經涼了,白晝的時間也縮短,蕭琰起身時天色還沒有亮。她照例是冥想兩刻鐘,然後起榻穿一身短褐練刀,不過今日練刀的時辰縮短了,回屋沐浴後便穿了祭服佩了儀刀,直接去父親的睿思堂,由一位護族長老帶領,前往宗廟山上的護族長老院。
國公府內處處點起了紅燈籠,而整條蘭陵巷都已經燈火通明。蘭陵山上,宗廟廣場前矗立的三十六根燈柱也已經點燃,火紅的光照亮了那一方天空。
至卯正二刻,宗廟廣場上,已經一片玄色祭服,足有上千子弟肅立,安靜得落針可聞。蕭琰也是一身玄色祭服,右衽衣襟上用金線繡了兩朵交叉的劍蘭,既是蘭花又像交叉的劍,優雅犀利並存,這是蕭氏護族長老的祭服紋飾,只是她的衣袖上沒有金線交叉的劍蘭,說明她不掌權柄,只是榮譽護族長老。
她沒有立在一眾子弟中,而是一人靜立在通向宗廟大門的紅氈盡頭,身姿俊秀拔挺也如一株劍蘭,非常醒目。廣場上肅立的蕭氏子弟們眼角餘光都飄向她,然而第一眼卻忽視了那驚人的容貌因為她的氣場只是沉靜的立在那裏,身上就有一種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勢,眾子弟僅僅眼光斜視過去,就覺得自己陡然處身於浩瀚的深海中,被那無窮偉力碾壓。
「砰砰砰」目光逃一般移開後的子弟們猶自驚魂不定,窒壓之後心臟才仿佛跳脫出來般砰砰而響。他們心中都震撼不已,先前聽說蕭十七晉升洞真境大圓滿,都覺得很厲害,但也覺得這是天賦好運氣好,沒準還是靠族中的珍貴丹藥等資源給堆上去的,難免嫉妒酸溜溜,還有不服氣,心想自己若能得到這些資源也能一飛沖天,但此時親身感受到那股磅礴浩瀚完全碾壓他們的偉力,才真切的知道這個厲害是怎樣的厲害在那種威壓下,他們完全就是一尾小魚小蝦,隨時能被深海的大浪給碾碎。一時間,那些嫉妒不服氣的情緒統統湮沒,唯有忌憚和竦然起敬。
莫說這些宗師以下的子弟,就是廣場上的宗師也為蕭琰這顯露出來的氣勢震驚,默默對比其中的差距,心中頓時凜然。而且這深海偉力般的勢非常凝練,絕對是經歷了千錘百鍊磨礪出來,不可能是丹藥堆上去的浮土。廣場上的後天宗師中也有一些天賦卓越,二十七八、三十多歲就晉階洞真境的,心裏難免自負,此時都覺自己被碾成了渣渣,隱藏的那些驕傲自負瞬間成了煙雲,目光瞬間澄靜,心境都凝實了幾分。老成持重的護族老長們冷眼旁觀,心裏微微點頭蕭十七這杆旗樹得好。
蕭琰進階後氣息愈發內斂圓融,平時鋒芒不外顯,然而族中既然要立她為大旗,她就不能在這個時候低調,越能顯露她的實力震撼人心,越能收到激勵的效果,而她已經站在浪尖,也必須適當高調,壓服下面的嫉妒不服,樹立她的威勢,消除對她年紀輕輕就成為榮譽護族長老的猜疑和不信任。
這孩子不錯,能審時度勢,冷眼旁觀的護族長老們心裏又微微點頭:以後要成為護族長老,光是性子純正還不行,還得有處事的智慧,這孩子洞事能斷,很好。
「祭」
千名子弟齊齊跽坐席上,目光肅然望向宗廟大門,蕭琰眸光沉靜,白襪踏着紅氈一步一步平穩而入,三跪九叩,敬告祖宗。
吾以吾血,衛家族榮耀。吾以吾道,向星河長空。
祭祀結束,蕭琰便隨着大長老蕭勰去了護族長老院。
護族長老院建在宗廟的後山,是七座塔樓環繞的一幢塔樓院,蒼青色和翠綠色相間,就像蕭山上的講武塔給她的感覺古樸與生機共存。
「為什麼都建成塔呢」蕭琰心中奇怪便問了出來。
「因為塔高,與蒼穹更近。」大長老蕭勰也是蕭琰的四堂叔祖回答她道。
「是,我明白了。」
武道中人,誰不想與天道更接近
蕭琰隨着大長老上了西方一棟塔樓。
「這是護靈塔。」大長老告訴她。裏面供奉着蕭氏歷代護族長老的靈牌位和畫像,以及為蕭氏做出貢獻的各個已故洞真境長老的牌位。蕭琰肅然起敬,整衣而上。
護靈塔一共九層,下面三層的靈室中都已經奉滿了,蕭琰進入每一間靈室焚香而拜。這是晉升護族長老必經的流程,蕭琰雖然是不管事的榮譽長老,但這個「敬仰先輩、明了責任」的過程卻是不能少的。
從護靈塔出來,蕭琰又隨着大長老去了北邊的一棟塔樓。那是碑樓,每層樓分隔出碑室,豎立着一塊塊青玉和墨玉的方尖石碑,青玉是長老銘碑,墨玉是護族長老銘碑。大長老領着她上了五樓一間碑室,她在一塊新立的墨玉碑上面按下了自己的右手掌印,大長老以指為刀,在碑面上刻下她的姓名、年齡,榮升為護族長老的時間,此為勒石銘記。每一塊方尖玉碑,都是一份榮耀和責任。
出了碑樓後,又入東邊的塔樓。一樓的大廳內,目前在賀州的各個護族長老都已端然在座。蕭琰脫靴入內,與各位護族長老相拜,其中蕭潯、蕭簡二位長老是她已經熟悉的長輩,自是更加親切。因為她年齡最小在座最年輕的護族長老也是她的族伯輩一圈拜見下來收了不少見面禮。拜禮之後,在諸位護族長老的見證下,大長老提筆將她名姓記入金冊,並將護族長老令授予她,至此時,蕭琰才是真正的成為了蕭氏的護族長老雖然沒有掌權,但今後的身份、享受蕭氏供給的資源和待遇都不一樣,包括很多秘地都將向她開放。
從護族長老院出來,已經將近午時了。
蕭琰立即下山,回了清寧院沐浴更衣,換上參加大宴的士族禮服,先去父親的睿思堂,再和父親一起前往國公府前院的明堂,參加全族聚會大慶的賀宴。
蕭琰是慶宴的主角,一入堂就受注目。她的勢早已收斂,沒有宗廟前如臨深海般的可怖,一眼便讓人注意到她驚人的容貌,整個明堂的氣息都似乎停止,仿佛光芒璀璨耀目,讓人忘卻了呼吸。當然還是有淡定的,不過這些老輩子們很樂呵看到這種失神的場面,讓他們想起了自己的青蔥歲月,想起了年輕時驚艷的人,都瞭然微笑起來。
慶賀宴席為了方便飲酒,按男女長幼分席,坐在一起的妯娌們便熱烈說開了,蕭琰的十四叔母笑呵呵說:「國公府的門檻可要被踏破了。」十九叔母說:「可不是。前兩年國公夫人就說,各大世家都在打聽十七郎有未定親,如今更得熱切了。」又嗟呀一聲,「哎十七郎這般俊容,以後做他妻子的可真得有壓力了。」周遭的妯娌都笑起來,深以為然的點頭:丈夫俊美當然好,但俊美太過就得擔心了。
酒宴上觥籌交錯。
蕭琰先敬護族長老,再與其他長老互敬,然後敬族議會的執事長輩,再敬族中其他長輩,此時她的身份不同,武道境界也僅在先天之下,座中能安然受她禮的實在是少數,除了洞真境大圓滿的護族長老,飲後均舉盞回敬。
蕭琤坐在年輕一輩的席中,遠遠盯着自己的弟弟,目光複雜,心情也複雜,有驕傲,有憋屈,還有壓力。蕭玳陰冷聲音道:「嫉妒了」蕭琤扭頭瞪他,「嫉妒個屁我這叫不屈,不懂別說話。」蕭玳冷聲嘿嘿,拎着酒壺,「說得多不如干。」蕭琤眉一挑,下巴一仰,抄起酒壺,招呼周圍的堂兄弟,「跟十七喝酒去。」
一眾堂兄弟喝着酒說着話早就心癢了,瞅見長輩席那邊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便都跟着蕭琤蕭玳涌了過去。
蕭琰坐的是護族長老席,這些子弟面對一溜的護族長老還有些拘謹,但挨席敬過去後膽子便放大了,敬到蕭琰那邊時完全放開了,先是魚貫上前單敬,再來同房、同支敬,再來一齊敬,花樣忒多,在蕭琤慫恿下族中的年輕子弟們都列着上前敬酒。
安平長公主哎喲一聲,「這真是沉醉的愛呀。」
眾女眷:
這是要灌醉啊沉醉的愛什麼的,呵呵。
酒宴一直喝到了傍晚。
蕭琰沒有醉,年輕子弟已經醉了一大片,蕭琤蕭玳都是坐着步輦回去的。與蕭琰喝到後來的,都是族裏的洞真境宗師。宗師喝酒不容易醉,只需用真氣將酒液中的酒精析出隔離,但對真氣的精細操控要求高,而且喝得越多就要求將真氣分成更多細絲去析出隔離,所以喝到後面不是喝酒而是拼實力了。蕭琰被輪番敬喝了幾千盞,中間小盞換大盞,宗師相飲又大盞換角斛,一人飲下的酒有數百斤,最後還清醒正常的走出明堂就顯示了她的實力,不僅真氣深厚凝練,而且真氣的精細操控程度驚人這種程度就算是護族大長老蕭勰都是自嘆不如的。一場酒宴下來,蕭琰在族中的實力評價又往上翻了一些。
九月時,族中又有傳言,說蕭十七是蕭氏先天境以下第一人。
這個傳言不是無風而起。
事實上,在國公府慶宴之後,蕭琰便與族中的長老和護族長老們進行了各種切磋。蕭氏族中的武道交流氛圍很濃厚,宗師之間的切磋很常見,有主動找蕭琰切磋的初期中期後期宗師,也有蕭琰提出請教的護族長老當然都是洞真境大圓滿級的。這些切磋下來,蕭琰無一敗績。不過她與幾位大圓滿護族長老的切磋,除了幾位當事人外,無人知道勝負結果。蕭琰知道這是長老院對她的保護,「蕭氏先天以下第一人」這個名頭太響,長老院認為會給她招來更多的外界注目,對她未必是好。
雖然族中絕大多數子弟都知道蕭琰很厲害,但要說她就能勝過大長老二長老他們這些老輩大圓滿,還是很多人不信的,所以族中長老們一引導,這個傳言很快就沉下去了。
蕭琰對這些名頭並不在意,她正在沉澱自己的收穫與長老們的切磋她雖然勝了,但也從中獲益良多。這些長輩勝過她的是歲月曆練下來的經驗和技巧,而她則勝在真氣深厚綿長和精細操控上,以及她的虛無刀法打敗大長老和二長老這兩位實力最強勁的洞真境大圓滿就是靠她的「無」字刀法,若論經驗和技巧她還是比不上的。
經這番沉澱下來,她在武道上又有進益。十月再進蕭山時,她的氣息更加圓融了,氣息內斂到讓洞真境宗師都看不出深淺。
蕭遲見到她時,笑贊一句:「不錯。」
蕭琰再入武道堂這座深谷,有種歲月倏忽過了十幾年的感覺,其實才離開三年,或許是因為經歷了生死患難和複雜的感情,沉凝悠久了歲月之故。
蕭遲帶她到了自己的竹樓,坐下後就問她:「墨徐先生給你講過遠古了吧」
「是,閣主簡要說過。」
蕭遲又問:「看過遠古原史了」
「還沒有。」蕭琰誠實回道,「原本是要借閱皇室的,後來想着馬上要回河西,不如回家再看,就沒有借閱。大長老說,您是我的講武夫子,讀史的事由您安排。」
蕭遲頷首,「這是我的意思。」
蕭琰微訝。
蕭遲目光悠遠,仿佛穿過歲月看向極遠的時空,「知道為什麼叫原史原,源也,是起源,也是本來,最初。它是人類起源的真面目,也是世界最初的面目。要想知道武道的源頭,天啟的根源,就要讀懂原史。」
松木几上擱着的小藤箱子平平飛出,她說道:「這是刊印本的抄本。隔壁就是你的房間,你回屋看完,再來說話。」
「是。」蕭琰雙手接過藤箱,行禮退出。
回到屋中她打開箱子,這部原史竟有二十一卷,難怪要用一個小箱子裝。首卷的開篇是高宗寫的「序」,言明這是遠古留下的神識玉簡的刻印本,發行給諸世家,明了「人類從哪裏來」,方可思索「人類要到哪裏去」的終極問題。
蕭琰恍然大悟,原來閣主說的諸世家都知曉就是從高宗時代起。她往深里一想,不由敬服高宗,讓諸世家都知道原來祖先是從猿而來的,誰也不比誰高貴,這對皇權至尊恐怕是有影響的。但高宗就敢這麼做。蕭琰想起母親說的一句話:「弱者,弱的不是力量,而是心態。」相應的,強者,最強的,也不是力量、血統之類,而是勇氣、信心、魄力。
蕭琰心潮起伏了一陣,又覺得自己隱有所得,閉目沉靜了一陣,才又翻開書卷,繼續看下去。
她從上午巳時起看,到晚上一更時分才看完,這對以神識瀏覽的速度來說太慢了。但不是她看得慢,而是有太多需要思考的地方。她先用神識迅速過了一遍,然後再細看,邊看邊想,中間又抽出一個時辰冥想和練刀,時間就過去了。
次日一早起榻,照例晨練,然後去見夫子,開口就問道:「天路是被人族自己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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