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歐陽也不寂寞,他上谷縣拜訪展銘。住了幾日後了解,展銘原先的志向也是考舉,怎奈自己父親是衙門捕快,按照投舉規則,展銘是沒有資格參加科舉的,於是最後子承父業當了捕快。歐陽對古代同行的遭遇深表憤恨,但自己目前前途不明,也不敢過於造次。在展銘的陪同下遊山玩水數日後,又在東京周邊的縣轉了轉。感受最深的還是花石綱。
十幾噸的大石頭,用人力從揚州搬運到東京,只為了圖皇帝一樂,原因就因為這石頭長的有靈氣。花石船隊所過之處,當地的百姓,要供應錢穀和民役;有的地方甚至為了讓船隊通過,拆毀橋樑,鑿壞城郭。
浪費不是罪,比如皇帝只吃一個豬尾巴,把豬其他部位全扔了,即使這樣浪費,但讓豬農得利,畢竟還是一種比較良性的循環。而花石綱的浪費似乎違反了能量守恆一般,只見糟蹋,只見浪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只為了將一個無用的東西從南邊運輸到北邊。
歐陽也看明白了宋徽宗在歷史上昏君位置已經可以排到前三。前二是誰?歐陽不太清楚,反正總得給別人留點位置。
五月初一前兩天,一干進士報道,禮部交代殿試的注意事項,比如要少喝水,還有要啃什麼植物可以防止殿試尿急。然後是禮儀,見皇帝不僅要跪,而且是趴在地上,名曰五體投地等等。
……
五月初一,龍早抬頭,風大、雨急。
講武殿,一干進士默默等待,歐陽頭更低,因為他知道,即將出來的那個人認識自己。
幾個月前,他敗在自己腳下,敗的很慘。
今天,他要來收債。
細聽殿外,風更大,雨更急。
他來了,他慢慢的走到歐陽的身邊,刻意停留了一秒,他似乎很享受對手拜服在自己腳下的感覺。但他不驕傲,輕做停留,他就朝前走,走到了三十米外的自己專用椅子上。他喜歡這距離,因為這距離不僅安全,更帶給他一種強者滿足。
對手動了,他敏銳的感覺到對手動了。
腳麻!歐陽怒,走這麼一段路走了幾分鐘,有病快去看醫生。
「平身!」徽宗招呼。
「謝陛下。」進士們分了兩排站好,低頭看地板,這是事先演練過的。
徽宗很滿意點頭問:「各位都是我大宋的中流砥柱,不要拘束。誰是這次省元啊?」
一禮部官員在一邊踢了歐陽腳跟一下,歐陽無奈朝右走一步低頭:「學生歐陽見過陛下。」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徽宗正確意思是,抬頭看看老子是誰。
選妓女啊,還抬頭看。歐陽低頭回:「龍顏豈是學生這等人能看。」
「抬頭。」
「是!」歐陽抬頭一看,然後很驚訝道:「是你?」那模樣似乎是非常難以想像之事。
徽宗非常非常滿意歐陽的反應,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一邊太監喝道:「大膽!」
「啊!是你?」小樣的,以為你當了楊戩,我就不知道你是趙努。
楊戩還要呵斥,徽宗抬手制止道:「朕問你,為何你的樂懸之論寫的如此廢物?」
「學生之才學,無論如何經天緯地,在陛下面前不過是小兒舞刀。」歐陽再道:「陛下武略學生不知,但文韜之高,一扇而知。學生即再學百年,恐怕不及項背。」
靠!和雜家吃一碗飯的。楊戩一邊心中誹謗。
徽宗很滿意歐陽回答,點點頭再問:「你那策篇,朕覺着……」
歐陽忙接話:「陛下一言一行均有大智慧,學生祖上有德,省試前得遇真龍,這才有策篇。」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朝中大臣看了你策篇後,都覺乃是利國利民的好文。」徽宗覺着總不能老和一個人說,於是道:「誰是第二名?」
禮部官員忙一拉不知趣的歐陽回到行列。
徽宗倒有心,一連問了十名進士。歐陽在下面也佩服,這要記住自己就算了,沒想到前十名論和策這傢伙都能記得大概。每個進士也沒想到皇帝竟然看過自己卷子,紛紛眼淚鼻涕一起掉。歐陽感覺好笑,有兩個都五十多了,竟然還象小孩一樣。
接下來,進士們就坐,髮捲子準備殿試。歐陽看白卷祈禱,出策,出策。一般殿試是出論,這論還有生僻論之說。徽宗看歐陽輕輕一笑:「策,鹽運之利弊。」
歐陽大喜。
徽宗補充:「歐陽,你是省元,朕特開一題。」
歐陽大汗。
「論樂懸之重。」
「……」歐陽昏迷,這是報復,赤裸裸的報復。
徽宗看歐陽那死灰臉哈哈大笑:「你要答策也可以,不過你得做一件讓朕新奇之事。但是,你是天子門生,又不可糟踐了自己。」
「……」歐陽想想後道:「我要一個質地好的竹筆筒,外加六顆骰子。」
一禮部官員忙呵斥:「大殿之上,殿試之時,怎能……」
「無妨,來人,去找來。」徽宗道:「如果你所做之事不能讓朕滿意,你這省元,朕就奪了。」
……
六顆骰子擺放桌上,歐陽拿了筆筒一掃,六個骰子被其套進筆筒。一陣呼拉拉的亂搖之後,歐陽單手插腰,把筆筒砸在桌子上,然後喊道:「六六大順,恭賀陛下身體安康。」
徽宗很驚奇的伸頭一看,果然六顆骰子全是六。龍心大悅:「好,好。有賞。」這個有意思,自己向來都是朝碗裏扔骰子,最多是兩碗一合上下搖動,哪見過這麼搖骰子的。
「謝陛下。」歐陽感覺自己實在有當幸臣的潛力。歐陽再道:「這物還可兩人、三人、甚至十人同玩,名曰猜骰。」
「哦?」徽宗吩咐:「來人,再備一付。」
於是乎,歐陽就和皇帝在殿試時候玩起了猜骰。歐陽聰明,輸多贏少不說,還狂拍龍屁夸皇帝聰明,觀察力敏銳等等。一干進士則被這劈里啪啦的搖骰聲整到苦不堪言。要說徽宗也聰明,試了幾次後竟然也能搖起骰子,越玩越有興致。直到最後,禮部尚書實在看不下去,悄悄對楊戩一示意,徽宗才停止了胡鬧。
「朕就准你策試。」徽宗意猶未盡。不過畢竟在殿試,這東西不吵就算,這麼吵確實不成體統。但話說回來,要的就是這聲音。
「謝陛下。」歐陽坐下,這策他覺着不能寫太好了,於是就根據當前的鹽制挑一些小毛病,然後加幾句無足輕重的舉措。就算是搞定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