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那邊唐裝師父已經來到臥室門口,走廊里聚了一群人,互相依偎往裏看。我趕緊跑過去,輕輕碰碰李揚:「你怎麼了?」
李揚好半天才緩過神:「哎呦我草。剛才一開門,一股陰氣從裏面卷出來,就像進了冬天的地窖,我穿的這麼厚都擋不住那股子寒意。然後,恍惚中,我看到裏面的床上,被子鼓鼓囊囊,好像躺了個人。」
「完啦?」
「我草,你還想怎樣。看見床上那個人的一瞬間,我腦子都嚇木了,好像靈魂從身體裏剝離出去,什麼感官都消失了。嚇得我連姓什麼都忘了。」
我握住他的手,他顫得厲害,看樣子確實受到了很大驚嚇,我扶着他到沙發上坐好。那邊唐裝師父已經走進臥室,我實在好奇,趕緊又跑去看熱鬧。
這時候臥室的門口、走廊里,站滿了人。中國人就是看熱鬧有癮,一個個伸長脖子往裏看。我被擋在後面,拼了老命往前擠,愣是沒擠進去。突然間,聽到臥室里傳來一聲大吼:「妖孽,還不受死!」走廊里的人一下亂了,議論紛紛,你推我我推你。有個二十來歲小伙子最倒霉,站在人群最前面,被後面人潮頂的,一步步往臥室里擠。
他嚇得大叫:「別擠,別擠。」兩隻手緊緊把着門框,用盡全力擋住後面一股一股的人流涌動,嗓子裏都帶着哭音:「裏面有鬼,別把我擠進去!」
這時,唐裝師父走出來,臉色慘如金紙,五官都挪移了,看樣子他在極力掩飾內心的恐懼。他揮揮手:「大家別看了,裏面不乾淨,誰沾上,鬼就跟誰走。」這句話比聖旨都好用,走廊里的人頓時全跑光了。人群最前面那個倒霉蛋,跪在地上,氣喘吁吁,已經渾身癱軟。
唐裝師父實在沒精力照顧他,他沖我點點頭:「小朋友,麻煩你幫着把他扶起來休息休息吧。」
我答應一聲,過去攙他。那小子看似瘦瘦弱弱,沒想到死沉死沉,像個面口袋,怎麼拽都拽不起來。我只好招手把李揚叫過來,我倆一人攙一邊,把他扶到沙發上。李揚把熱茶遞到他手裏:「哥們,你看見啥了,怎麼嚇成這麼個奶奶樣。」
那小子好半天才緩過來,喝了口茶,呲着牙說:「哎呦我的媽啊,差點沒尿褲子。這個房子太邪門,喘口氣我得趕緊回家,嚇死人了。」
旁邊又湊過幾個人,問怎麼回事。
他說道:「剛才大師一進去,我就看見床上躺個人。」我和李揚對視一眼,看樣子,大家都看到了,並非他一個人幻視。
有人問:「不會是……小風吧?」
「絕對不是關風。」那小子說:「是個女的,具體長啥樣沒看清楚。」
「你沒看清,怎麼確定那是個女人?」我問。
他說:「因為那個人,挺着個大肚子。」
這句話一出,聽眾無不倒吸冷氣,大家互相看看,喉嚨都咯咯發響。
「那個女的吧,挺着個肚子,躺在床上,好像特難受,身體一下一下扭曲。我吧,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等到大師一走到床邊,那女的忽然伸出手。」他講述還挺有代入感,邊說邊比劃:「手直直伸向大師,那情形怎麼說呢,好像自己生不出來,難產,需要大師幫忙,藉助她一臂之力。」
李揚道:「你的意思是,那女的想讓大師幫她接生?」
「對,對,就這麼個意思。反正我是這麼理解的。大師別說真有能耐,大吼了一聲『妖孽』,說來也怪,那女的忽然間就這麼沒了,床上空空的。說真的,我到現在還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媽的,跟做夢一樣。」
剛才那個禿頭男湊過來:「大師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說小風的命盤裏站着個女鬼,我看就是她,沒跑。」
旁邊有人說:「你們別說了,我渾身冷颼颼的,太嚇人了吧。」
禿頭男估計看那小子開口講了鬼,至少有個墊背的,自己也不怕了,說道:「你們知道小風是怎麼死的嗎?」
沒等別人問,他自顧自道:「小風是自己吊死在臥室那張床的床頭。我聽說小風臨死前,精神錯亂了。整天不出門,把自己關在屋裏,他媽他爸讓他出來,他就是不踏出門檻一步。做飯都得送進去,跟探監似的。他媽媽就問他,孩子你怎麼了。小風說,有人想害他,自己哪也不去。到了後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那臥室里便傳來說話聲,好像除了小風還有其他人,給他爸他媽嚇得啊,都說這孩子中邪了。沒辦法,只好托人去請師父,結果師父還沒請來,上吊死了。小風,他是半夜死的,聽法醫說,好像是半夜二三點左右。而屍體是第二天七點發現的,他媽媽做好飯送屋裏,怎麼敲門也不開,後來他爸把門踹開,發現兒子屍體就這麼吊在臥室里,嘖嘖,說得我自己頭皮都發麻。」
大家聽得聚精會神,連一聲咳嗽都沒有。
「最怪的還不是這個,最恐怖的是小風的屍體……」他剛說到這,忽然不說了,眼睛直勾勾看向臥室。
唐裝師父站在臥室門前,右手蘸着一碟子硃砂,緩緩塗抹在大門和門框交接的縫隙處。他做的十分用心,面色凝重,硃砂很快用完,又配了一碟,繼續蘸墨。時間不長,大門四條邊縫都抹上了深紅的顏色。最後他在門上畫了個類似鬼畫符的圖案,絲絲紅色液體順着筆畫流淌,看起來觸目驚心。
唐裝師父對關風爸爸說:「這間屋子已被封印,不要輕易開啟。」
關風媽媽從裏屋跑出來,跪在師父的腳下,哭着說:「大師,請你救救我那命苦的孩子吧。別讓他在下面遭罪。」
唐裝師父把她扶起來:「不是不想救,是我能力有限。這個房子你們儘早搬出去吧,再住下去,恐怕會有不祥的事發生。」
關風爸爸面露難色。也是,誰也不是土財主,家裏能趁三套五套房子,真要搬出去了上哪住?這房子賣出去也困難,估計這裏的事很快便會傳出去,作為凶宅而臭名遠揚,誰還能來買?
不過這些事,就不是人家師父考慮的了。他把自己的東西收拾收拾,說道:「咱們該走的流程已經走了,我會盡力替關風超度,不過具體做到什麼程度,就不好說了。」他頓了頓道:「關風火化那天,我還會到的。我讓你們準備的東西都要準備好。」
關風的爸爸掏出一張紙單說:「大師,其他東西都好說,什麼紙錢金山童男童女的都能買到,就是大公雞不好找。」
「不好找也得找。」唐裝師父叮囑:「你們去農貿市場打聽打聽,總會有辦法。大公雞一定不能缺!關風出殯火化那天,出了家門要一路灑雞血,否則陰煞纏身,對於亡魂對於生者,都不好。」
我碰碰禿頭男:「大叔,原來關風沒有出殯啊,那今天是怎麼回事?」
禿頭男輕聲咳嗽兩聲:「一會兒說。」
唐裝師父掃視了一下廳里的眾人,說:「花園小區那棟大廈風水古怪,陰氣太盛,你們誰也不要去接近。好了,我走了,關風出殯那天再見吧。」
他提起包,說走就走。關風父母趕忙把他送出大門。看看表,這麼一折騰,已經晚上九點。大家都說不早了,紛紛告辭。關風爸爸挨個作揖:「各位,各位,小風出殯那天請務必到場。」眾人打着哈哈往外走。這間房子他們是片刻也不想呆。
我和李揚跟着禿頭男出來,不停追問。禿頭男幽幽道:「這事可真是邪門,關風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據說全身佈滿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