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劍 第八百四十六幕 瓦爾哈拉攻防戰 III

    天空中薩薩爾德人的艦隊已經啞火了許久

    整個龐大戰場之上除了地面上紫色的浪潮仍在一浪浪席捲向瓦爾哈拉之外半空中艦隊的對決反而陷入了離奇的安靜之中

    薩薩爾德人閃爍着銀色光芒的浮空艦一艘艘懸停在了半空中攻擊停息了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

    而它們的對手托尼格爾人的艦隊卻正在調頭——龐大的銀色艦隊直接將整個側翼暴露在了薩薩爾德人的面前——而它們的炮口正對向地面

    這看起來有些詭異的一幕此刻卻切切實實地正在每一個人面前上演

    這到底是怎麼了

    正面戰場之上的攻勢正在為晶簇的大軍所主導但仍舊沒有走遠的貴族聯軍此刻已經陷入了迷茫的境地之中

    戰場上的連番變化讓他們措不及防一時間甚至分不清楚到底哪一方才是友軍而哪一方又是敵人

    在貴族聯軍反應遲緩之刻

    時間仍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薩薩爾德人的旗艦——聖帕契爾號的艦長室中此刻的氣氛甚至遠比戰場之上來得更加離奇

    面對着面前這個年輕人岡薩雷斯忽然之間明白自己或許不得不作出這樣的抉擇——或者他早就應該明白的在對方帶着法杖托格里芬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就應該已經明白這一切了

    艦長室寂靜無聲

    讓人很難想像在一刻之前這裏還川流不息傳令兵與各色軍官進進出出製圖員不斷修改地圖上的標示口令聲與通報聲嘈雜得像是一個菜市場

    你可以選擇死亡——

    布蘭多平靜的目光環視了一周十三名薩薩爾德人的高級軍官在他的注視下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只有那個身穿紅袍的駐艦師對他怒目相向兩眼噴火

    他鬆開手讓師霍利斯的法杖懸浮在半空中

    十多雙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那法杖之上

    並讓你的艦隊與你一起陪葬

    偉大的薩薩爾德人的艦隊豈是你這樣的凡人可以抵擋的那個紅袍巫師怒吼一聲舉起手中的法杖便指向布蘭多法杖杖頭的水晶立刻放射出明亮的光芒

    但他的法術還沒來得及出手布蘭多便已經輕描淡地向他一指空間的力量像是緊鎖在這個老法師的身上扼住了他的唇舌讓他動彈不得一語不能發

    布蘭多淡淡地看着那人只有天空的子民才是高高在上的因為他們生來便享有與凡人不同的殊榮即使今日落難墮入凡塵之中你們還是不願意放棄這高人一等的傲慢——

    你們可以發動戰爭可以操縱凡人國度的命運但你以為薩薩爾德人就可以不為自己所做的這一切負責嗎

    他搖了搖頭輕蔑地一笑

    天真

    你別得意得太早埃魯因人你摧毀了天空之民的艦隊這件事永遠也不算完——那老巫師忽然咳出一口血來仿佛掙脫了一部分空間的束縛般聲嘶力竭地向布蘭多狂喊道

    布蘭多卻不去看他他的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這艦長室中除了這狂妄無比的薩薩爾德巫師之外再無一人敢於與他對視

    甚至連那位明顯是這些人中的指揮官的中年貴族也下意識地保持了默然並低下了頭

    我倒從未說過這件事會到此結束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桀驁不馴的老巫師身上有些前所未有的冷然

    這本來就應當是一場無謂的戰爭

    但那些本不應當倒在這場戰爭之中的人為此卻作出了不必要的犧牲

    艾柯夫婦

    王長子

    身負重傷的的尤拉

    生死未卜的安蒂緹娜

    還有音訊全無的長公主姐弟與芙蕾雅

    這一切的一切都應當歸屬於這場該死的戰爭之上歸屬於發動這場戰爭的罪魁禍首之上

    一想到蘭托尼蘭的劇變與艾柯夫婦的死布蘭多內心中便是一陣錐心的痛他甚至還記得自己在離開埃魯因之前有意提醒這對夫婦留意他們自己的行程

    歷史的悲劇本應當可以避免

    埃魯因的一切都應當正在向好的一面進展

    但一時的疏忽卻釀成了如此的苦果

    或許他可以再小心一些

    再果決一些

    若是在一切發生之前更早地終結了埃魯因的亂局——他擁有長公主的支持又得到了蘭托尼蘭與維埃羅作為盟友甚至高地騎士們也對他心懷善意作為王國政治版圖之中不可或缺的一角王黨也願意與他和解

    只要他願意

    他便可以重建昔日貴族們的同盟一手終結南北的亂局讓埃魯因重新走向繁榮與統一

    或許那樣的話這一切本不應當會上演

    可是——

    真的如此嗎

    一個其樂融融的所有人仿佛都各得其所——從安列克的屍首之上瓜分到了足夠多的利益的看起來花團錦簇的埃魯因

    那就是他回到這個時代的最終目的麼

    不

    布蘭多在心中堅定地搖了搖頭

    未來的埃魯因不應當只是這樣的

    或許他心中仍有理想或許長公主足夠堅強或許王黨仍舊願意遵守自己曾經的諾言

    但他們都不是埃魯因

    正如先君埃克在他的劍下所立下的誓言

    我在此劍之下立下聖賢的誓言——

    我將立誓帶領我的子民——帶領他們遠離紛爭與殺戮遠離帝國貴族的傲慢與貪婪我立誓為了不再重複這歷史冷血的錯誤

    我將讓這個新生王國的貴族們謹遵騎士的精神——公正而嚴明正直而英勇仁慈而寬厚我立下這誓言並以畢生之餘力來遵守它

    那字字句句鏗鏘有力的聲音甚至仍舊迴蕩於今天這樣一個時代

    埃魯因的榮光將註定屬於這樣一個革新的時代

    她將除去一切的陳舊她的繼任者們公正嚴明正直勇敢仁慈而寬厚那些年輕人們將繼承者過往的光輝榮譽到足以接過那面神聖的旗幟

    他們不會是王黨

    因為舊貴族們永遠也不可能承受這樣的榮耀

    他明白公主殿下終究會懂得這一切

    正如她在歷史中最後終於所明白的那個道理一樣

    因為她與他們註定不是一路人

    曾經這一切都來得太晚

    但今天或許從一開始就擁有了不同的變數

    這便是我存在於此的價值布蘭多抬起頭來看向那個面貌扭曲的老巫師仿佛是新生與陳舊秩序的天然對立一般兩人互相冷漠地注視着彼此我必將實現這一切任何擋在我面前的人——無論他是誰都必將灰飛煙滅

    哈哈……老巫師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像看瘋子一樣看着這個自言自語的埃魯因年輕人就像是凡人永遠也不可能理解天空的廣闊看起來一時的僥倖已經讓你開始染上狂想病了……你根本不懂布加人的力量

    你們也不懂我的力量

    布蘭多冷冷地回了一句


    他再回過頭有些冷漠地注視着艦長室中的其他人薩薩爾德人是高高在上的但你們應當明白高高在上的並不是你們而作為奴僕也要共同榮享主人最後的榮光麼甚至是為了他們去死然而天知道在他們心目中你們的犧牲會有多重要

    沒有任何人開口

    繪圖桌不遠處陳列着一座座鐘落針可聞的房間中一時間只剩下滴答滴答指針前行的單調枯燥的迴響

    薩薩爾德人的紅袍巫師倒也傲氣任由布蘭多在他面前鼓動這些他曾經的屬下但就是一言不發只冷漠地注視着這一幕

    那懸浮於船艙中央的法杖讓他早已認識到此行的失敗

    但薩薩爾德人又怎麼會懼怕失敗呢

    何況是敗給凡人

    天空之民的驕傲來源於他們世代所掌握的力量這樣的力量在它可以觸及的疆域之內便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拒絕他們的下場是什麼

    面前這個可怕的年輕人一舉殺死了包括師霍利斯在內的所有人甚至還帶回了他的法杖托格里芬那是高高在上他們只能仰望的有若神祇一般的人物

    然而就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戰場上化為了歷史的塵埃

    每個人都下意識地吞了一口唾沫

    地位尊崇的軍官們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覷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岡薩雷斯身上

    那西瓦伯爵有些苦澀地乾咳了一聲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身形明顯有些頹然

    我承認埃魯因人的勝利我希望……我和我的同僚們至少能享有最後的體面

    這就是投降了

    但布蘭多卻搖了搖頭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緩緩開口道我想各位搞錯了一件事這裏並不是人類諸國交戰的戰場請好好看一看舷窗之外吧看看你們的敵人究竟是誰

    這是一場戰爭它不曾有過開始也或許永遠不會結束諸位先生你我都曾聽說過關於它的一切傳說而每當這個時候作為瑪莎的子民難道我們不應當是站在一起並肩作戰麼

    請捫心自問吧你們的敵人究竟應該誰你們應該守護什麼你們難道要如此助紂為虐下去親手摧毀一切希望讓這個世界化為灰燼這就是你們想要的一切

    這是聖戰是一切秩序與文明國度與黃昏的最終戰爭先生們你們應當明白——薩薩爾德人真正背叛的不是埃魯因人而是你們

    布蘭多抓起法杖托格里芬一把向前丟去銀色的法杖枝幹落在甲板上骨碌碌滾到了岡薩雷斯腳下

    指揮官閣下去下令吧下令調集你的艦隊——托尼格爾伯爵代表埃魯因人在此請求班西亞人的幫助如果諸位還記得那個神聖的誓言就請讓你們的戰士調轉矛頭讓我們為共同的勝利而戰

    閣下……

    岡薩雷斯一時間竟然怔住了

    這位兩鬢已經有些斑白的艦隊指揮官下意識地回過頭他的目光從自己的同僚們身上一一掠過

    在此一刻

    他們或許不敢不記得那個誓言

    也或許不能不記得那個誓言

    但大地上的諸國並肩而戰為一個共同的理想而拋棄一切成見的那些時代似乎的確非常非常地久遠了

    遙遠得就像是一個傳說

    還記得昔日的誓約麼

    無論多麼黑暗與沉淪——

    但那些奮起反抗的人們終究獲得了勝利

    ……伯爵大人從未想到自己的聲音會如此沙啞與乾澀我們……明白了謝謝您先生

    布蘭多擺了擺手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被固定在半空中的紅袍巫師仿佛在看一條死魚然後轉身走出了艦長室

    ……

    一切都遠去了

    黑暗中仍彌散着咔嚓咔嚓的腳步聲濺起水花的聲音瀰漫着血流成河的味道

    遙遠而聲嘶力竭的哀嚎巨物傾覆發出的巨響樹木燃燒着樹皮剝落時發出臨死的脆響

    遙遠而古老的傳說在今天仍舊延續着……

    在黑暗之中他仿佛看到了這樣的一副圖卷——

    熊熊燃燒的烈焰映紅了整個天空黑夜之中金紅的雲層漫天火雨正從天空之中降下

    一輪殘缺的巨大月亮在雲層之後凝視着這片開裂的土地熔岩從地表之下蔓延而出而在廣闊的戰場之上閃爍着星辰光芒的巨人們正在與他們的敵人進行最後的殊死搏鬥

    巨人之父為巨狼芬里爾咬中足踝黑色的陰影忽然之間籠罩了蒼白的月亮巨人的子嗣四散而逃而一個高大的變幻的人影手擎着巨矛來到垂死的巨人面前

    無數個聲音尖叫着仿佛末日的圖景

    燃燒着烈焰的長矛刺入巨人之父的胸膛之中

    我們本該勝利的……

    沉重的腳步聲忽然停下了

    在那個微弱的意識最後彌散之前

    安德莉亞默默注視着面前這具中年人類男性的屍體達勒男爵空洞的目光注視着天空仿佛仍舊存留着最後的絕望與不甘之色

    他——或者說這個已經不應當被稱之為人的生物他的臉色不似人類地呈現出銀灰色松垮垮的麵皮上生長出一支支令人作嘔的晶狀瘤刺——這可怕的怪物仍舊保持着生前最後一刻的狀態它臉上仍舊殘留着那一刻的驚駭之色張大了嘴巴卻沒能從喉嚨中發出最後一點聲音來

    因為一支光矛已在那之前從前至後刺穿了它的胸膛與它的軀體呈一定角度將它衰敗的屍體固定在地面上

    少女低着頭注視着這一幕她銀色面甲之下姣好的容貌之中神色顯得有些淡然

    她的目光與其說是注視着面前的事物抑不如說徘徊在了一段更為久遠的回憶之中

    在一陣轟然巨響之中遠處燃燒的樹幹正在倒下晶簇的大軍的最後衝擊抵達了瓦爾哈拉的第三條防線之前

    無數轟鳴的火焰與煙花正從那片紫色的海洋之中升起

    然後是一片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在她身後爆發出

    天空之上無論是托尼格爾人還是薩薩爾德人的艦隊都正在緩慢地調頭整齊地列出了一條戰列線

    兩支艦隊正在合流——

    那是晶簇的大軍最後可以抵達的地方

    即使不用回頭安德莉亞也明白黃昏的大軍正在開始撤退了她的披風微微飄揚了起來碎裂的布片仿佛可以拂過整個戰場

    它們是大地的陰影

    是眾神的噩夢

    但它們卻並非沒有敵手

    還有我們安德莉亞輕聲說道她抬起頭來看向遠方還有他們可以打敗你們的主子黃昏之龍給予你們的不過是一個迷夢

    勝利已經不遠了……

    一邊說着少女緩緩伸出手握住自己的長矛將它往回抽出

    男爵已經失去了任何生機的屍體胸腔之中發出一聲什麼斷裂的脆響整個人緩緩地向前撲倒在了地上

    他的屍體在緩緩地融化仿佛水銀一般流淌在地上然後乾枯化為銀色的粉末被一陣旋風捲起飄散在風中

    能族

    應魔力而生的黃昏族裔能量不滅它們便生生不息

    在昔日的戰爭之中它們曾經摧毀了巨人的國度

    然而在這場永不休止的戰爭之中它們卻同樣擁有着這樣的宿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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