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一旦提上日程,準備的工作就如同一匹脫開韁繩的野馬,狂奔向前。([] )托尼格爾早早地進入了戰備狀態,白獅步兵開始充實編制,而自從梅蒂莎回到領地之後,風射手的訓練工作也排上了日程。
在公主的授意下,托尼格爾毗鄰的各個領主也開始擴招貴族私軍,這些人原本大多與冷杉領敵對。但自從讓德內爾伯爵一下變成了王國的對立面之後,趨炎附勢之徒也日益增加。
對於這些人,布蘭多雖然不待見,但也不至於拒之門外。
夏朧之月一晃而過,書卷之月來臨之前,大地之上就有了流火的氣息。日漸上升的溫度燒卷了樹葉,烈日日復一日舔舐着南境的地面。
弗拉達與南方軍團的軍隊終於如期而至,不過在盛夏最後一個節日之前,布蘭多還是適當讓自己的領民從一種緊張的躁動感之中安撫下來。在最後幾周之前,他讓冷杉領如期舉行了火之祭的冠軍大賽。
這種比賽與冬獵的祭典相對應,正式的意味稍淡,但因為敞開供應酒類的緣故反而吸引來了附近大大小小的領主與騎士們。
比賽的賽場就設置在冷杉堡外,連日以來喧囂的賽場幾乎已經點燃了整個領地。
但對於某些安靜的所在來說,卻仍舊保持着相對的獨立。
薄薄的木牆將喧囂的海洋與酒吧內的安靜分割開來,只是傭兵們響徹一片的口哨聲偶爾會入侵這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大廳中瀰漫着煮糊的肉與香料的獨特味道,雖然刺鼻,當卻有一種強烈的家的感覺。
有幾張木桌上用楓木卡片寫着獨特的名字:例如布蘭多、羅曼、安蒂緹娜等等,是屬於店主本人或者密友專屬的位置,酒店外的招牌仿佛是嶄新的,上面有一艘三桅帆船的圖案寫着『羅曼大人的走私錨地』,這麼惡俗名字自然是某人的專屬。
不過酒吧內的佈置卻是顯得相對溫馨,茜坐在靠西南角的一張木桌邊。看到外面的人越聚越多——那些大多是白獅軍團的年輕人,或者當地的領民,農夫——自從難民開始湧進托尼格爾之後,重新擴招的白獅軍團遠遠不止卡格里斯加入時那區區三四十人。而除此之外,隨着領地內的定居者越來越多,佃農、行商、手工業者也開始充斥在冷杉領的鄉野之間。
此時此刻酒吧外的空地上正在上演夏之祭典以前的冠軍比賽,現在是輪到箭術的比賽,場上多的是美麗的樹精靈少女。因此圍觀的人群也保持了空前的規模。
她回過頭,看到一身銀甲的少女將一束雛菊放到木盤旁,然後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默默祈禱着。茜的眼中倒映出這樣一幅畫面,她靜靜地看着,然後問道:「她是叫貝絲嗎?」
芙蕾雅睜開眼睛,褐色的眸子裏露出憂傷的神色來,默默點了點頭:「貝絲最喜歡熱鬧,這樣的箭術比賽一定是她的最愛。能和傳說中的樹精靈一較高下……」
「請不要傷心了,芙蕾雅小姐,生者總要前行下去。過去……老兵們也常常告誡我們,死亡只是一座沒有名字的石碑,而生者卻要越過它背負起更多東西繼續跋涉,因此我們才要堅強。」茜安慰道。
「對不起,我也明白,可是總不自覺想起過去的事情,尤其是這種時候。」來自布契鄉下的少女輕輕眨了眨眼睛,她嘆了口氣:「有時候真想回到那個時候,讓時間重來。沒有戰爭,該多好……」
「我、能理解……」茜有些小心地答道。
「嗯?」
茜看着芙蕾雅的樣子,想了一下,說道:「因為從小到大,我也經歷過許多戰鬥。每一場戰鬥。幾乎都有同伴死去,有一些是才認識沒多久的新人,有些是朝夕相處摯友,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每一次我都會為此嚎啕大哭。惹了許多笑話。但漸漸的,也就變得熟悉了生離死別了。」
「怎麼會……?」芙蕾雅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議地回過頭看着自己身邊這個女孩——茜看起來比她還稍小一些,但經歷卻顯得成熟得多。
「我是傭兵,為了金錢和生存而賣命,像是我們這樣的人,遲早會死在下一場戰鬥之中,這對我們來說就像是理所當然的結局一樣,本來我從沒有什麼不滿。」茜好像也想起了自己的過去,她捧着木杯子,搖晃着裏面金黃色的液體,安靜地說道:「但因為一個意外,領主大人將從我從這種生活中改變,讓我知道還有另一種生活。」
「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領主大人,我或多或少能夠了解領主大人的心思,他想讓我去追求的東西。……但是,除了戰鬥,我還能做什麼呢?」
「所以比起來,我寧願是自己,而不是他人,心安理得地死去。」
「對不起。」芙蕾雅忽然說道。
「嗯?」茜一楞。
「對不起,茜,我從不知道你們的生活。我想我想回到過去的想法,或許太自私了一些,布蘭多說得對,如果不自己去爭取,沒有人能給我們想要的平靜安寧的生活。」芙蕾雅靜靜地答道,「埃魯因人還遠未到可以貪圖安逸的時候。」
傭兵少女呆呆地看着她。
有些芙蕾雅已經漸漸開始理解的事情,在她面前卻仍舊是一團迷霧。
這個時候屋外又爆發出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酒吧的門啪一聲被撞開了。羅曼抱着一個大盆飛一般地沖了進來,嚷嚷道:「梅蒂莎又拿了第一!麥芽酒都賣完了,你們快來幫忙!」
「你小心一些!」芙蕾雅趕忙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然後廚房裏傳來一聲慘叫:「啊,我的烤肉!」
布蘭多無奈地搖着頭從外面走了進來,不過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看了看芙蕾雅與茜笑道:「兩位美麗的女士,不出去和大家慶祝一下麼,我們的小公主殿下可是拿下了箭術第一的頭銜。」
未來的女武神瞪大眼睛瞪着他,「布蘭多,你、你穿的什麼!」
「軍服咯,埃魯因的騎兵制服。怎麼樣,很像吧?」布蘭多舉起抓着烤肉的手來,深藍色的制服上正好有幾個顯然的油污印子——一看就是某人在上面擦過手的痕跡。
「你……你怎麼能在軍服上擦手,軍服代表着王國的威嚴,是一個士兵最大的榮耀。布蘭多你……你太過分了!」芙蕾雅快要氣結了,一時竟忘了之前的傷心事。
「哦,這個啊……一時順手而已。」布蘭多有些無辜地答道。
「順、順手!」
「哈,芙蕾雅你先忙。我再出去看看好了。」布蘭多眼看未來的女武神要發作,顯然這位大小姐在王立騎士學院學習到的東西讓她的榮譽感已經有點過剩了,趕忙打了個哈哈,準備閃人。
「你給我站住,布蘭多!」
這時候誰站住誰傻子,布蘭多深深地明白這一點,他本來是來向芙蕾雅和茜炫耀一下這件騎兵制服,沒想到炫耀的目的是達到了,只是最後的結果卻要有點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好在這點小事還破壞不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他身上的騎兵制服。來自於冷杉領自己的棉紡與染料作坊生產,除了棉花是通過安培瑟爾海運之外,這間軍服幾乎完全來自於托尼格爾。
這個曾經一片荒蕪、貧瘠、除了銀子之外幾乎不產一物的領地。
改變的根源來自於人口的增加。因為在之前戰爭中準備周全,大量的難民湧入或者是被運入托尼格爾,而來自安培瑟爾的糧食儲備迅速將增加的人口轉化為可以使用的勞動力。
兩個月前,在柏魯的主持下棉紡作坊、染料作坊、鐵匠作坊、銅鋪、粘土與陶器、甚至是武器與制甲局也建立起來。經過近半年時間的悉心打理之後,托尼格爾已經不再是那個偏僻的荒野之地,相反,它已經逐步開始自給自足出產一些必要的產品。
首先是糧食與武器,以及少量的奢侈品商品。
暴風的季節之後,與北方的商業活動逐漸頻繁起來。來自灰風港、安培瑟爾帶着雪白的風帆的帆船停泊在格里斯港新築起的深水碼頭中。嗅覺靈敏的商人也開始發現本地的潛力,自從進入朔花之月以後,按月旅居在港口的商人日益增多。
於此一同而止的是大量的手工業者。就在幾天之前,布蘭多還會見了一批來自黑山地區的侏儒附魔師,這些人大多也是戰爭的難民。據說北方與金鬃托奎寧的戰爭已經開始影響正常的商業活動,王長子似乎在聖殿的逼迫之下,不得不選擇與獅人正面開戰了。
而這卻正好是南方發展壯大的機會。
布蘭多放眼望去,運載着貨物的馬車穿行在冷杉堡附近的大道上,森林邊境上的田野中不再是荒蕪一片。而到處都能看到勞作的農民。早在一年,甚至半年之前,這一切在托尼格爾無疑是不可能見到的景象。
而這一切,正是他,所有人共同的努力帶來的。
他抬起頭,看着遠處高頭大馬的騎士高舉着獲勝人的三角旗,繞着人群奔馳着。那面銀色的,上面繡着百合花的旗幟在風中高高飄揚,一千年前,它就這樣飄揚着,而一千年之後,它再一次飛揚在這大地之上。
人們發出了山崩似的歡呼聲。
布蘭多看到銀精靈公主被樹精靈少女們高高舉了起來,她也遠遠地看着那面旗幟,眼中似乎也有些閃閃發光的東西。
「梅蒂莎!」
「梅蒂莎!」
領民們吶喊着,高舉起手中的酒杯。街道兩旁已經看不到格魯丁時代的草屋,在赤銅龍傭兵團與奧德姆手下的工人的協助下,沿着冷杉堡建起了平整的街道,兩邊是整齊的木屋,站在屋邊的達人、小孩,每個人臉上都洋溢滿足的笑容。
他經過街道,有人認出他來,一大片領民真心實意地向他鞠躬致敬。布蘭多也隨意地回禮,說實話,他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不再因為被人行禮而感到局促不安。
那些來自於現代的認識,似乎正在逐漸淡化。但靈魂的深處。先進文明的驕傲感依舊支撐着他的一言一行,至少他絕不會認為這份尊崇與驕傲是與生俱來。
他將一枚銅幣放到身邊一個小女孩手中,這枚銅幣意味着盛夏之前來自於領主大人的祝福,小女孩激動得滿臉通紅,雙手捧着銅幣跑到一個女人身邊。或許是她的母親,那個婦人結果小女孩手中的錢,連連向他致敬。
「領主大人!」
「領主大人!」
呼喊聲很快換成了另一種聲音,冷杉領的居民們發自內心為為他們帶來這一切的新領主大人表示着敬意。
布蘭多眯起眼睛。他明白這樣的滿足感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虛幻的、暫時的,甚至在早一些時候,人們還在惶惶不安地詢問接下來即將要發生的戰爭。
在這個動盪不安的時代中,每一個人,都在試圖保住自己身邊暫時的安穩。
這並沒有什麼錯誤,只是埃魯因還遠遠未到安穩的時候。有些人必定要為了守護他人而流血,甚至付出生命,但至少,他希望守護的是這樣一個埃魯因。
他穿過人群。走到公主殿下身邊。格里菲因正默默地看着這一切,女騎士就守在她旁邊,一隻手按在劍上。但布蘭多感到對方正在若有若無地看着自己。事實上尼玫西絲給他的感覺也遠沒有在安培瑟爾時那麼繃緊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經。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又叫人怎麼緊張得起來呢?
「他們很喜歡你,布蘭多先生。如果說埃魯因還有人可以稱得上是先古貴族的典範,那麼一定能在你身上找到這樣的品質。」格里菲因公主眼中閃閃發光,略微有些感觸地說道。
「這是公主殿下的理想。整個埃魯因,所有人都能不再為貧窮,戰亂,災難所困。布契的悲劇也不會再重演。」布蘭多答道。
格里菲因公主眨了眨眼。「布蘭多先生,我明白這有一些過於理想。但是,我至少希望將這個王國從眼下的局面中改變出來。……在北方,甚至就在讓德內爾,維埃羅以及其他許多地方,戰亂與貴族們自身造成的災禍仍舊在持續着。而先君埃克的子孫們卻毫無作為。」
「是的,所以托尼格爾不會長久地安定下去。每個人,都必須為了自己的未來而奮鬥與犧牲。」
「布蘭多先生已經準備好了麼?」
「只等說服維埃羅大公了。」
……
梅蒂莎被熱情的精靈少女們折騰了好一會,才放下來。銀精靈小公主大約這輩子加上上輩子也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被弄得衣衫不整。一張小臉也紅得幾乎要能滴下血來。
她一落地,大約是害怕被報復,樹精靈們吹了一聲口哨,立刻一鬨而散,我們箭術大賽的勝利者差點一屁股被摔到地上。還好安蒂緹娜手疾眼快趕忙一把扶住她,「那幫死丫頭。」幕僚小姐搖搖頭,順手將梅蒂莎那張銀弓遞了上去。
「謝謝你,安蒂緹娜姐姐。」梅蒂莎心有餘悸地說道。
不過她抬起頭看了一眼遠處高高飄揚的屬於銀精靈王室的號旗,眼中又露出滿足的光彩來。不知道多少年,這面旗幟沒有這麼光輝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了。
她握着弓那一刻,身心就好像回到了過去那個時代,荒野之上,銀色的戰馬奔騰,號角聲悠久地長鳴着,仿佛與廣袤的大地共鳴起來。
安蒂緹娜看銀精靈小公主一時有些失神的樣子,心中大約猜到她的所想,嘆了口氣,輕輕為她披上一件斗篷。雖然是盛夏,但熱汗騰騰涼風一吹之後一樣容易病倒,她早已習慣了為布蘭多作這些細節上的事情,一時也忘了梅蒂莎不過是個英靈。
梅蒂莎微微一怔,有些感動地看了安蒂緹娜一眼:「真的謝謝你,安蒂緹娜姐姐。」
「這是第二遍了。」安蒂緹娜搖搖頭,不以為意。
「不,因為想起了姐姐大人。」梅蒂莎卻認真地回答道。
「是麼?」
「唔,大約是更溫柔一些吧。和我想像中的姐姐一樣,嗯,就是這樣……」銀精靈小公主甜甜一笑。
安蒂緹娜細細地看了她一眼,她也聽過梅蒂莎的一些故事,知道她和她那位姐姐之間的關係可能並不是那麼和睦。她伸手理了理少女額前的髮絲,答道:「大約王室之間。就是這樣的吧……」
「王室麼?」梅蒂莎想了想,看着安蒂緹娜:「對了,安蒂緹娜姐姐,領主大人仍舊沒找到原因麼?」
「嗯。」幕僚小姐也想起這件事情,不禁搖搖頭:「阿洛茲小姐也為我檢查過,但我也不是什麼黃金之民的血統呢,那一次,大約是瑪莎大人的庇佑吧。」
「瑪莎大人的庇佑?」
梅蒂莎看着安蒂緹娜。忽然問道:「安蒂緹娜姐姐,你的項鍊呢?」
「項鍊……」安蒂緹娜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按了一下胸口,「項鍊?」
「對啊,之前一直有帶着的那條項鍊。在前往安培瑟爾之前,不一直帶在身上的麼?我記得在閃光之海的時候,我還見過一次呢。」梅蒂莎小聲答道。
「那個啊……之前被我弄丟了,怎麼了?」
「沒什麼。」銀精靈公主微微一笑:「沒想到細心的安蒂緹娜姐姐也有弄丟東西的時候呢,說給領主大人。他一定不信。」
「不必了,」安蒂緹娜趕忙答道:「領主大人忙於準備與讓德內爾伯爵的戰爭,這些小事。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是麼?」
幕僚小姐微微點了點頭。
梅蒂莎想了一下,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正是這個時候,賽場的一角忽然傳來一陣喧囂。那邊的人群好像一下騷動起來,兩人的注意力一時間皆被吸引了過去。
不過與梅蒂莎相比,安蒂緹娜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銀精靈公主很快就分辨出了那邊正在發生的事情。
「咦,」她輕輕咦了一聲。
「怎麼了?」安蒂緹娜徒勞地看着那個方向,一邊回頭問道。
「來了些奇怪的傢伙呢。」
梅蒂莎喃喃道。
……
對於托桑卡德森林來說,綿延多日的陰雨天氣在短暫的放晴之後似乎又開始光顧瑪姬坦以及附近地區。
對於迷霧森林的居民來說,自從安列克大公來訪之後。似乎就沒有幾天好日子可過。帶來陰雨的陰沉沉天空總是徘徊頭頂上,雖然說四五月開始是托桑卡德地區的雨季。
但今年以來,未免太離譜了一些。
木製的柵欄門在大雨滂沱之中吱呀吱呀地晃悠着被升起了,雨幕中一雙神色陰冷的眼睛默默看着雨水順着柵欄門上滑下像是斷了線的柱子一樣從尖端落下,然後又混入泥水之中。
兩位侍從高舉着一張斗篷為讓德內爾伯爵遮着這連綿的陰雨。這位王國的特權伯爵大人默默地看着吊橋上那輛馬車在衛兵的帶領下行駛出外城,然後他回過頭,很快消失在城頭之上。
安列克大公一隻手支起車窗的帘子,從那個方向收回目光,輕輕嗤笑了一聲。馬車車廂內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這隻老狐狸真是既小心又貪婪。優柔寡斷又冥頑不靈正是他最大的弱點。」
「這恐怕也是貴族們典型的弱點,公爵大人。」一個女子的聲音答道:「不過總算說服了這傢伙,也不算是白來一趟了。」
「有他後悔的時候。」那沙啞的聲音冷冷一笑。
「他只是沒得選擇而已,但未必會真心實意地上我們的船。話又說回來,像是這樣碌碌無為的貴族,又怎能理解更加深奧的道理。」安列克大公搖搖頭。
「不過科恩公爵,這傢伙的確不值得信任,你們最好令作打算。」他又提醒了一句。
「早有準備。」那沙啞的聲音陰森森地答道:「他不過是個替死羔羊而已。」
安列克點點頭,用莫名的目光最後看了那個方向一眼——瑪姬坦高聳的城牆在雨幕之中早已只剩下一道淡淡的影子。然後他放下帘子,車廂中重歸一片黑暗。
而他在所不看到的方向,讓德內爾伯爵正在騎士的陪同之下走下城堡的旋梯,旋廊內昏暗的光芒映照着他明暗不一的臉膛,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王國實權伯爵如今每一條皺紋中似乎都寫滿了冰冷的疑慮。
「父親大人,你真打算與那些東西結盟。」一個身影早已等在下面,貴族青年抬起頭,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如果一旦答應,我們可就毫無退路了。」
讓德內爾看了自己的次子一眼:「難道我們現在就有退路麼,看來你還沒搞清楚自己的處境。」
「不,我是說……」
「夠了。」讓德內爾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當然會早做準備。瑪達拉……至少瑪達拉那邊……」
他嘆了口氣:「算了,你去聯繫克魯茲人吧。」
「克魯茲人?」
「總有些事情,得讓他們知道。」
伯爵大人沉默了片刻,幽幽地答道……第三天!今天出門辦了點事,晚了好多!嗚嗚嗚,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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