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芸鈺看着天韋青,複雜的心緒全繪於臉上。
「胥芸鈺…你…為何…為何會在此?」天韋青對她怒目而視。
「你認識這人?」五人中年齡最長的男人轉眼看着胥芸鈺。
芸鈺沒有理會,而是眼中帶着些許地愧疚,柔聲對天韋青說:「你為什麼會來這裏?」
朝廷本有『御寶殿』,專職守護藏物房中之物,乃『侍衛司』的前身,共有五人,皆是十荒之境以上的高手且於世上獨身一人。
胥芸鈺便是這『御寶殿』中的一員,因為五人司職特殊,平日必須極度隱蔽自己的身份,並不可與他人有交往。而無論出於何種原因,知曉了他們身份的人,皆會被抹殺掉,所以與天韋青這近十年的往來,芸鈺都盡着全力掩飾着自己的身份。
當得知他們要逆反朝廷的計劃時,芸鈺並未糾結於該幫哪一方,她希望天韋青能成功,只是不願與他在皇宮內相遇。
不過幸而她於皇宮內所待之處僅是藏物房,因其更是於深宮之中,芸鈺心存僥倖天韋青到不了這裏。
她未曾料到,戰火與此間隔百丈之遠,卻在藏物房內見到了最不願見到的人。
「看來他是認識你了?」說話的還是那個男人,聲音不怒自威,「這樣就好辦得多,直接取了他項上人頭!」
天韋青起身一笑:「你們可來試試!」
話音一落,天韋青身形漸動,一個急沖躍向天窗。抬頭一看,卻見四把大刀從天窗外飛入,要與他直直相撞。他身形一換,想要從旁躲開,但左右似有兩堵空氣牆般,夾着他是左右動彈不得。眼見已無路可走,就在他閉眼一霎,一團黑霧閃入他的眼角,他只覺身後一股推力,彈開了上方的四把刀,正要衝出天窗時,一團火焰瞬間出現將整個天窗牢牢封住,黑影帶着他復又落回地面。
「胥芸鈺你在幹什麼!」待兩人落地站穩,那男人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充滿了憤怒。
「此人…不可殺。」胥芸鈺與天韋青並肩而戰。
「你是知道我們『御寶殿』的規矩,」說話間此人緩緩釋力,竄出幾股火焰紛至兩人四周,形成一個四四方方的牢籠,將胥芸鈺和天韋青圍困在其中,「那麼便跟他一同去吧。」
縱然是燃着熊熊烈火的火牆,卻是未燒到四周任何的東西。躍動的火焰像是有意識般,不約而同地朝着內里飄動。許正因如此,在這『火牢』外的人絲毫感受不到灼熱,而與之相反的,被圍在內里的胥芸鈺和天韋青,已是若入了油鍋里般。
「韋青,以後我再跟你解釋,若是我們再不離開這裏,就會被活活燒死。」芸鈺已經顧不上擦拭身上的汗珠。
「如今你裝模作樣又有何用,」天韋青失聲一笑,更多是賭氣般言道:「一起死在這裏也好,至少那句『同去同歸』是你跟我說的唯一實話。」
「我也有難言之隱啊!」芸鈺見天韋青如此,眼睛有些泛紅。
「誰不是呢,」天韋青站在原處,雙手垂下,已是放棄了抵抗,「芸鈺,若是你我出了此處,今後再見,我不知究竟該用什麼樣的心緒來對你,甚至或許會殺了你,所以一起死在這裏應是更好。」
天韋青見芸鈺低頭默不作聲,便繼續似自嘲般道:「我本是來此取山一道人的陰陽雙玉,卻未料在此與你相見,我也無怨了,你的秘密我實不想得知,我們就如此同去吧。」
「你…」芸鈺抬起頭,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她喃語道,「如此自暴自棄,我猶記你的白頭輕許,可如今你我仍然未至白頭時,你就不願與我一同活下去?」
「我許你白頭?就怪當時我年少無知,對着朝廷的走狗奸細許了妄語,」天韋青諷刺一笑,「我天韋青今生唯一的一個笑話便是對你許了此言!」
「這十載,我未曾做過負你之事,你信也罷,不信也罷,相伴相隨不相欺原來不過只是咫尺天涯間罷了,」芸鈺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閉上眼睛,聲音冰冷得讓人心顫:「陰陽雙玉我會為你取,今後好生活着吧。」
說罷,芸鈺一個箭步直衝向旁邊火牆。速度之快,天韋青還沒反應過來,便聽一聲巨響,隨之周圍牆面破碎,火心四濺,霎時將周圍木架全部點燃。
天韋青抬頭一望,頭頂火焰也已經消散露出天窗,他稍一猶豫,兩人爛醉花間、策馬同游的場景歷歷在目,但一想到胥芸鈺出賣自己時的嘴臉,頓時怒上心頭,一個閃身衝出天窗。
他前腳剛一躍出,下面便飛出兩個黑物。他伸手只接住一個,而另一個則被隨之竄出的火焰所吞噬。天韋青低頭看去,腳下的藏物房已是一片火海。
天韋青攤開手,看了看,是一枚玉。他心裏有一絲痛,但嘴裏卻默默念道:「胥芸鈺,我就當此是你給我的補償。」
說完,天韋青從胸口摸出那串還未吃的糖葫蘆,着眼看了看,扔進了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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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驚蟄,春耕伊始。
正值豆蔻的胥芸鈺一襲青衫長袍,英姿卓卓、絕代風華。
她靜坐於京華城中的一處屋頂上,她看着下面直通皇宮的大道,稚嫩的臉蛋上有着一種淡然逍遙之情。
街道上一陣躁動,行人們分退至兩邊,讓出中間的道路。
一陣微風襲過,惹得街道旁的柳樹輕拂搖曳,剎那間漫天柳絮紛飛飄舞,宛如初雪落人間。
胥芸鈺霎時失了神。
一輛馬車緩緩從下面駛過,胥芸鈺回過神來,循着望去,正巧與馬車上一抬頭四顧的少年四目而視。少年咧嘴無邪一笑,是如此白淨剔透、讓人心動,這一笑掠過紛紛柳絮飄進了芸鈺心底,埋下了一粒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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