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一行人找到信號發出所在地的時候,已經是入山的第四天了。接近目標地後,遠遠地第一眼看到的搭建好的井然有序的野外帳篷,低調的軍綠色,結實厚重的帆布料層,陽光下閃閃亮的帳篷地釘。
然而,待湊近後才發現場面是多麼的......
找不到言辭來形容,要說血腥,其實並沒有,只有小灘血跡,殺個人都不只流這麼多血。但是,卻可以看出這個營地經過怎樣的一場肆虐,或者說是屠殺。
帳篷雖還完好無損,但是四周的東西卻是像經過橫掃一樣凌亂、殘破不堪。十五人一隊的先遣小組,他們卻只能在這營地地找到六個,其中兩個還是不完整的。
最觸目驚心的是人幹的軀體和半點血肉不剩的森森白骨。軀體趴倒在地,面部朝下,看不到什麼面孔,不過看這身上的景況,也可以大致猜想得到那是怎樣一副猙獰的模樣。他們這種軍部里出來的,都有專門規格發放的衣服。黑色,修身,彈性,為了行動方便。而如今,那身修身的黑衣下寬寬鬆鬆,從露出的脖頸和手掌,可以看到那棕黃、乾癟、發皺,枯皺的表皮耷拉下來,幾乎可以看到皮下骨頭形狀的軀體,像極了埃及那些木乃伊白布條包裹下的乾屍。乾屍的衣服上可以看到一些扎孔,讓人聯想到此前那條粗壯的刺藤。
而那兩具白骨正是不完整的屍首,骨頭一處一堆的,不過大致看得出是哪些部位。這些骨頭外沒有衣料包裹,連一點點皮肉都沒有剩下,而且骨頭表面也不是常年隱藏下的蒼白如雪。骨頭上帶着褐綠色的斑塊,一片一片,而腿骨上可以看到類似於咬痕的存在。有的骨頭上海纏繞着細小的綠絲藤,不過已經發蔫兒變得有些枯黃。
場面十分觸目驚心,屍骨猶存的幾人尚且是這樣的下場,那那些屍骨無存的人呢?那些連求救信號都來不及發出的第一隊先遣小組呢?
「留下一些人檢查四周情況,其他人去找下小隊的任務日程記錄。」秦衍說道。
蘇槿時留在外面的,她的異能也適合留在勘察的隊伍里。喬晉待着她的身邊,雙拳緊握,臉色和嘴唇倒有些蒼白。
小孩子的心思總是藏不深,蘇槿笑了笑,拍了拍他的頭頂,「怕了?」
「沒有!」喬晉皺眉回應道,一隊漆黑眼瞳定定地看着她。
蘇槿揉了揉他的發頂,轉開視線沒再看向他,「怕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明明怕卻嘴硬才是丟臉。」
喬晉的面色有些糾結,但最終依舊是沉默着沒開口。
「老大!」陶萌突然尖聲喊道,那話中帶着微微迷茫和恐慌的意味讓眾人馬上圍了上去。
秦衍很快出現,蹙眉看着她,「怎麼了?發現什麼了?」
陶萌的神情有些怔忪的和難以置信,指了指地上乾屍的手腕,目光呆滯。
是一個老式的手錶,錶帶表身都是金屬的,只是長期使用下,表層的漆被蹭掉了不少。剛才手錶被藏在袖子下沒看到,如今陶萌可能是檢查身上是否有什麼線索的攜帶物,將乾屍翻轉了過來,手臂下垂,手錶就自己滑下來了。
順帶一提,乾屍的面孔確實嚇人,因為被吸乾了血肉,面部皮層直接貼在頭骨上,就像一個骷髏,而眼皮的塌陷讓乾屍的眼珠整個暴突出來,眼珠也再不是那樣清澈黑白分明,帶着渾濁的暗色讓人看了不寒而慄。屍首過了這麼長時間,雖然有些腐爛,卻意外地沒有看到半條蟲子的蹤影。
不過衝上前的秦衍等人的關注點顯然不在這裏,他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塊手錶。陶萌小心翼翼地褪下手錶,在受眾細細看着,紅唇緊抿,眼神極其認真,像是傾注了全部的注意去檢查着什麼。
「這個,手錶......是,丁哥的。」陶萌慣常清脆的聲音此時有些乾澀低啞,像是十分艱難地說出口。
丁哥?丁哥是誰?
此言一出,秦單唐嚴四家的人俱是面色一變。蘇槿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卻也知道問題不在手錶,在這個「丁哥」上。
沒人再去找那個任務日程記錄,各人臉色各異,秦衍一行人更是臉色沉凝。陶萌湊到蘇槿身邊給她解釋道。
他們此行找到此處是根據之前第二批先遣部隊在失聯前最後發出的求救信號的定位坐標,包括找到此處時看到的營地和喪身隊員,都讓他們以為這是第二撥的所在。
然而,他們發現的那個手錶的主人,丁哥,卻是第一批次的先遣小隊的隊長!
丁哥,全名丁方,二九三十的年歲,除了陶萌這類年紀稍小的人,大部分人叫的是他的綽號釘子。釘子是個土系異能者強手,在首都基地頗具聲名,當任務時十分敏銳,但是為人上有點憨,有點執拗。就像他的手錶,十多年的表,走走停停其實早不能用了,更別說末世了。他卻不摘,怎麼說都不摘,跟個寶貝古董似的戴在手上,不過大家後來都知道那是當年他老父犧牲前留給他的,也就不再說了。此次一看到這塊表,陶萌馬上就認出了,只是沒想到那個壯實、精中帶憨、時而有些靦腆的男人竟然變成了如今這樣的模樣。
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既然確定了丁方的身份,說明此處應該是第一小隊的駐紮營地,卻是處在第二隊發出的信號坐標上,難道兩隊相遇了?可是第一隊在失聯後再沒有消息傳來,第二隊帶着搜尋第一隊下落和簡單查探玉景山情況的任務進山,在失聯前的每日報告中也表示並沒有發現第一隊蹤跡。
吳禹最終在帳篷中找到了一隊成員的部分徽章和任務記錄,證實了營地喪身眾人的身份。可是,如果這裏是一隊的所在,那二隊的人員去了哪裏?他們發出的信號又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難道是玉景山的異常影響了信號?可是之前信息的傳播又沒有出現錯誤......
帶着這樣的疑惑,眾人決定再去二隊做每日報告時留下的坐標信息,看是否能找到什麼痕跡。
秦衍小隊收起了營地內第一批先遣小隊成員的遺骨,往其他坐標信息前去。
第二批小隊是在入山八天後失去蹤跡,共有七個坐標信息,因為是一條行進線路,每一個坐標之間相隔倒也不是很遠。
許是覺得目標太多,唐立豐建議將大部隊分成兩隊,分別尋找,有情況再通過特殊信號的通信對講設備進行聯繫。
不過這個提議秦衍沒有同意,在他看來,他們大部隊裏說起來只有二十人出頭,人數其實並不算多,只是每個人都有不錯的身手,才保證任務的正常進行,如今如果要分成兩隊,每隊的實力馬上下降了一半有餘,這在面對變異植物時對戰上就會有困難,很有可能直接被團滅掉,這個就得不償失了。
唐立豐看向單言和嚴於恆,想尋求支持,不過二者雖沒明說,但都有傾向於秦衍的意思,所以提議作罷。
不過這些場景在蘇槿眼裏就有些不對勁了,自那晚單言找她談過話後,她雖然後來面上沒有什麼表示,但是她總覺得單言是要策劃什麼,因此也一直在隱隱地留意着他。包括這次,雖說分成兩隊效率會高一些,但另外,他們才進山不久,之前又遇到了變異植物襲擊一事,這就想要分開實在有些草率,很容易給人一種......
心急的感覺。
心急?為什麼心急?發現事情和預想不一樣,所以着惱着急下手?還是事情和預想的一樣,所以興奮着急下手?
她覺得是否需要隱晦地提點秦衍一聲小心防備,但是單言這麼大刺刺地表現出這樣態度是否是表示他不怕她去打小報告?還是他已經胸有成竹地做好了部署,讓秦衍無處可逃?
秦衍小隊這樣的實力,前世單言竟然能讓他全軍覆沒,他是個謹慎到不能再謹慎的人,他既然選擇不確定的環境下動手,或許......關於玉景山,他知道些什麼他們不知道的東西......
他們花了有三四天的時間來尋找第二撥小隊的坐標信息,奇怪的是,有的坐標地,他們能找到有人停駐過的痕跡和第二撥小隊相關的情況,然而,有的坐標地,卻連定點痕跡都沒有找到,完全不像是有人去過的模樣。
而且,他們從外面看玉景山的樹植雖然繁茂,但卻沒有到遮天蔽日的程度,如今進了山,這才發現頭頂的別有洞天,在山中的時候,總覺得山上的樹比看上去多得多,竟有一種多得難以置信的程度。
依靠先遣小隊留下的線索找得並不順利,偶爾留下的訊息也只有關於玉景山的隻言片語。並沒有特別的指示或者線索留下。
這讓任務進行到了一個瓶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