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清醒的迷路人(4)
葉灝丞打着方向盤,一路失魂落魄,車行至天玥別墅,進門前,撥給季月。
季月很快接起,聲音卻很久才傳來:「灝丞……」
葉灝丞說:「你回來了嗎?」
葉灝丞之前被調去sh三個月,為了拉近兩人間的距離,季月毫不猶豫「夫唱婦隨」跟去,並在sh找了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穩定下來。
葉灝丞和紀絨絨雖然離了婚,但紀絨絨工作室發生爆炸那天下午,以及七夕之夜他對鄭爵的大打出手,無一不昭示——葉灝丞對紀絨絨余情未了。
這個事實比當初紀絨絨不肯離婚更讓她坐立難安,也更悔不當初。
葉灝丞曾經是張白紙,是她隨手丟棄了他,如今他已被別的女人塗上新的色彩,還幻想能夠完全復原?
他已經許久沒主動打給她了,明知道回不去從前,季月還是儘量主動維繫他倆間不平衡的關係。
她拿着手機的手在抖,提心弔膽,不知他這一通電話是想要宣佈什麼:「對不起,元旦假期我回去找你。你呢,奶奶的傷好些了沒有,今天——」
葉灝丞立在寒風中,吐出一口白色的哈氣,模糊了面容,季月的話沒有說完,被他打斷:「季月……分開吧。」
季月被噎住,果真被她料准,葉灝丞沒有急迫的事,不會找她。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為什麼?」
「對不起。」葉灝丞低聲,坦言道,「是我的問題。季月,我不再是以前的葉灝丞,我和你,也根本找不回大學時的感情,而且,我現在沒你想的那麼好,不值得你再為我受委屈……分開,對我們現在的狀態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季月已無心工作,做好心理準備是一方面,真正面對又是另一番景象。
她已掩飾不住慌張:「我不想聽這些!灝丞……我現在馬上去請假好嗎,我們好好談談,我不怕受委屈,我不介意你不是以前的葉灝丞……你等我!」
「沒有這個必要了,季月!」葉灝丞趕在她掛斷電話之前,說,「是我……是我利用——」
「——不許說!」季月揪着衣襟,在他將愛完全剔除這段關係前,阻止他說,「葉灝丞,你怎麼能這樣殘忍?你沒離婚我就等着你,你對我忽冷忽熱也好,你奶奶不承認我也好,因為我還死心塌地愛你,足足持續了一年,你知道別人怎麼看我?怎麼談論我?你現在說分手就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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綵排時間沒到,紀絨絨在後台化妝室提早做好準備。
明明身處緊張興奮的氛圍里,她卻哈欠連天,心不在焉。休息的太少了,人難免有倦意。
她打到第n個哈欠,身旁的tony挑着眉,冷冷說:「久旱逢甘霖,昨晚累着了吧。」
紀絨絨白他一眼:「你要不是我姐妹,我現在就報警x騷擾。」
y撇了撇嘴,嬌嗔着哼一聲,回頭和一個帥氣的造型師交流為婚紗搭配配飾,眼神媚得要吃了人家似的。
轉到紀絨絨面前時,又換成一張陰沉的臉:「你要不是我姐妹,我早搶你男朋友了!」
紀絨絨不厭其煩:「什麼男朋友?」
y語氣醛酸的:「呦呦呦呦,跟前夫睡了一宿,現在死不賴帳了?之前和人家看雪、看月亮的時候呢?」
紀絨絨氣的笑出聲:「tony,你是不是受紗紗影響,變的這麼八卦?我是認真的,以後不許再在我面前提任何男人與我的事!包括鄭爵、單誠和葉灝丞,還有,今天早上,你就當什麼都沒看到!」
y也認真起來:「爵爵可比他們倆強太多了,人家哪裏做錯了,你非要傷害他。」
紀絨絨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我不是故意傷害他……他是季月的哥哥,我能怎麼辦?」
「季月的哥哥又有什麼?那我先問你,你和你前夫算現在怎麼回事?春風一度,打算復婚?」
紀絨絨想都沒想,決然否定:「不可能!」
「你要是沒有打算,要是真的決心把葉灝丞當陌路人,自然季月也是,那……隨便鄭爵的妹妹妹夫是什麼人,關你和鄭爵什麼事?」
「你這什麼鬼邏輯啊?」
「別中傷我的邏輯,明明是你自己口是心非,心裏有鬼。」
「嘖!tony,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兩人吵的面紅耳赤,熱鬧的化妝室門前,忽然響起一個男人好聽的聲音:「請問紀絨絨在這裏嗎?」
沒錯了,說曹操,曹操到。是鄭爵。
紀絨絨一個狠厲的眼風,瘋狂掃射tony。
y若無其事:「我沒有把你和葉灝丞合作的事告訴他已經很仁慈啦。」意識到紀絨絨是真的動了氣,徒勞說,「你別這麼看着我……我昨天已經警告過你爵爵今天會回來!」
y頂不住壓力,老對策,撒腿落跑,路過鄭爵身邊時對他擠了擠眼睛。
鄭爵還拉着商務旅行箱,簡單利落,一身風塵僕僕的味道。
他微笑着,在對他行注目禮的人中尋找紀絨絨的身影,在目光重合的一剎那,他眼眸彎了彎,帶着淺淡的笑意,直奔她過來。
周圍人來人往,紀絨絨左右無措,不得不面對他,只好做出驚訝的樣子,明知故問:「你怎麼……找到這的?」
鄭爵離她三步左右的距離立着,臉上有倦意,露出讓人心疼的笑容:「上午演出結束,我一下飛機就趕過來,好久不見了絨絨,不能先給我一個擁抱嗎?」
有好奇的、無聊的、感興趣的人紛紛探頭瞧着,紀絨絨越加尷尬。
鄭爵煞有其事地嘆口氣:「看來我又把驚喜搞砸了……絨絨,把我當成一個普通朋友好嗎?時隔十多年,在中國度過的第一個平安夜,我想和好朋友們在一起,另外……我聽說,今天也是工作室成立以來最重要的一天?」
話題到這,紀絨絨稍微輕鬆一些,再看他真摯的眼睛,如果真的如他所說,只是一個來自朋友的擁抱,扭捏下去,未免更讓人浮想聯翩,便在鄭爵一俯身的時候,自然地回抱了他一下。
兩人分開時,紀絨絨從鄭爵身後不遠處的化妝室門前,看到一道一閃而過的黑色影子,身形姿態,和無端帶起的絲絲涼意,是葉灝丞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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綵排進行的還算順利,不過自然會有一些小問題出現,紀絨絨參考編導和真人騷嘉賓的意見,配合現場的燈光、音效和配樂,重新對婚紗細節進行最後的調整。
演播廳的坐席晦暗一片,唯有台上燈光熠熠閃爍,紀絨絨同現場導演站在t台邊,專注地注視舞台效果,不時低頭交換意見。
她身後不遠處,站着一身隨性,雙手插兜的鄭爵,只是時間過去許久,鄭爵一直未把注意力放在大家都在緊張忙碌的綵排,而是目不轉睛欣賞着認真工作的女人。
編導忽然提起昨晚失約劉怡老師的事,紀絨絨再次道歉,說是昨天傍晚葉副理事傳達了劉怡老師的修改意見,但雙方討論後,都對改後的效果不甚滿意,便沒有送過去。由於結束時時間太晚了,怕叨擾老師休息,便沒有打電話,正好趕工一個晚上,直到滿意了讓tony拿過去。
這個理由,編導勉強接受,說:「你精益求精劉怡老師和節目組都看得見,不過,好歹通知一聲,不然大家都以為你們出了什麼意外還是怎樣?」
紀絨絨點頭稱是,一番謊話說的像真的一樣,還給自己攬了功勞,紀絨絨默默懺悔——真是慚愧,慚愧。
幸好在打電話給各方做出解釋之前,與葉灝丞串通過,不然,後果簡直無法想像。
編導托着下巴,四處探尋說:「開始之前,還見過灝丞,不知道現在去了哪裏?」
紀絨絨眼前忽而出現一抹清冷的黑影。
不期然的抬眸,紀絨絨於坐席的暗處發現她剛剛回憶起那一瞬間的男主人公,他仍是自己一人,一身黑漆漆的,容於光芒背面,看不清楚面容。
不知道站在那裏多久,不知道他站在那幹什麼。
她在明,他在暗,紀絨絨不願多想,輕輕收回目光,再沒看過去。
而一轉頭,身後的鄭爵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鄭爵快步走出演播廳,追上葉灝丞時,兩人到了這一層外開闊的露台前,推開,便是廣播大樓led屏幕的一側。
冬天,城市已經入夜,燈火霓虹漸次亮起,葉灝丞摸黑,點了只煙,煙圈打着轉被風吹散。
鄭爵先開口:「月月好像說過,你戒煙了。」
葉灝丞笑了聲,彈兩下煙灰:「我戒煙,是因為當時想要孩子,怕對孩子不好。」
鄭爵一怔,眉頭緊蹙,停了半響:「你既然和月月重新在一起,必須把過去的事都放下,你幫紀絨絨我不反對,但你顧及一下月月的心情!」
「抱歉。我和季月剛剛分手。」葉灝丞猛吸了一口,和季月在一起的時候,葉灝丞學會了抽煙,因為季月說過,抽煙的男人很有味道,季月出國以後,他學會了喝酒,常常酩酊大醉,睡在街上都沒人理會。
後來幾次,終是有人扶起了他,拍着他的後背催吐,用溫熱的小手放在他額頭,咕咕噥噥地抱怨:這麼沒有量還喝酒,真是難看!
他吐完了,胃發空,餓的頭暈眼花,人說抽煙能降低食慾,他恍惚着拿出煙盒,剛點燃了一隻,竟也被奪走:我感冒呢,看在我救你回來的份上,別拿煙嗆我了好不好?
再以後,他們結婚了,為了要一個屬於兩人的孩子,他決心戒煙戒酒……習慣成自然,這是戒煙之後他抽的第一顆煙。
味道怎麼樣?真特麼嗆!
葉灝丞吐出煙圈,將腥紅的煙頭狠狠碾在露台邊的水泥攔上。
鄭爵驚詫不已,雖然有過猜測,但仍要質問清楚:「分手?你和月月分手?為什麼?!」
葉灝丞對季月留幾分餘地,是因為確實有歉意,而對鄭爵,他不願再隱藏。
他轉過身:「因為紀絨絨。我還愛她,放不下她。」
說完,下完戰帖的男人,靜靜等待相處了大半年的「大舅子」的反應。
從七夕那次,鄭爵就知道葉灝丞和紀絨絨雖然正式離婚,但感情仍藕斷絲連着,而自己的妹妹傻傻地成為被利用的工具。
他深喘了口氣:「所以……你現在又打算重新追求紀絨絨?」
葉灝丞不置可否:「是。」
鄭爵在原地轉了幾圈,竟然輕鬆地笑了笑:「也好。你和月月分手了,我就不再是紀絨絨情敵的哥哥……似乎,葉灝丞,我們可以公平競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