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林覺民砰的一下把一張帶着彩頁的報紙拍在桌面上,對臉色沉穩的黃興道,「先生你看,他們,他們怎麼能這麼侮辱我們,怎麼能這麼侮辱孫先生!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哦。」黃興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報紙,輕輕的點了點頭,「我已經看過了。行了,你也別生氣了,這事兒其實也不能全怪他們,實在是我們攻擊在先,他們反擊在後,本來就是意氣之爭,至於報紙上說了什麼,沒必要太在意,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黃興為什麼這麼說,這還得從頭說起。
當初,黃興廢了老大功夫,以放棄大部分權力為代價,求得李志高承認臨時約法,承認臨時政府,為的就是一個不分裂。本來李志高已經被他說動,雙方在三天後也在口頭上同意了那份合作意向,也就是同盟會交出一切權利,同盟會成員以個人的名義加入李志高的新政府,然而,歸根到底黃興只是個談判的,不是最終話事人,當這一切草案發到孫文手裏的時候,一切卻都被打了回來。
也就是說,孫文不同意。
在合作草案中,李志高要求在新的合作計劃中,一切由李志高以及他們的光復黨做主導,包括政府的人事任命等,都由光復黨說了算,軍權與監督權則只能是光復黨成員掌握,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要讓李志高當大總統。必須重新召開參議院選舉擴大會議,重新制定出一個更有利於李志高集團的民國約法。在約法中,將會以法律的名義。把光復黨的領導地位以及其他方面的權力確定下來。
可以想見,一旦這些條件答應了,特別是由李志高做主導,召開新的參議院選舉擴大會議,以法律的形勢確定下光復黨的領導地位之後,那其他黨派不能在軍隊與監督權方面插手,只能參與行政方面的管理。而且也是一些諸如衛生防疫等不重要的部門,對政府政策的實施只有建議權,也就是說沒有實質的權力。
一旦同盟會同意這個草案。那麼同盟會等希望在政府內部爭權奪利的希望就十分渺茫了,最終,光復黨就會憑着他們掌握政府以及大量資源的優勢,逐漸把其他黨派的精英吸引過去。越來越壯大。而其他黨派則會越來越虛弱,畢竟那麼多人為什麼要參加黨派?不就是想當官,想撈好處麼,現在看到同盟會不行了,那些不堅定分子自然就要見異思遷。
很明顯,這種情況下,孫文是不會同意的,因此他斷然拒絕了這份協議草案。並發出了自己的條件,而他的條件。基本上跟李志高的條件倒了個個,只答應給李志高一個大總統的位置,但要求江南政府放開所有的限制,要求各黨派一起參政議政,取消新聞審查制度,不得對其他黨派有所限制,也不再召開新的臨時約法,一切以原先的臨時約法為準。
雙方的分歧很大,最後就是不了了之,李志高繼續玩他的冷處理,也就是不聞不問。然而,這一次同盟會的人卻在孫文的指導下上躥下跳,到處在報紙上摸黑光復黨以及李志高。
由於在李志高管轄範圍內,有嚴格的新聞審查制度,他們不能公開發售報紙,於是他們就用免費發放小冊子的方式,由人帶進南京杭州上海等地廣泛發送,而且,在其他李志高還沒有掌握的地區,類似的報紙也是到處都是。
本來也就罷了,畢竟這個時代能看報紙的人,都是精英,而這些人都不是糊塗蛋,被你一忽悠就行的,李志高以及光復黨的功績實實在在擺在那裏,特別是太平府的奇蹟,更是在西方也有過報道,所以從政策以及管理水平方面是很難摸黑他們這個整體的。
不過,既然是摸黑,那就是無所不用其極,既然從大方面不行,就從小方面,專門攻擊個別人,特別是寫一些大家都喜聞樂見的桃色緋聞,那效果就不同了。
於是,同盟會的摸黑開始過界,開始攻擊李志高本人,主要是說他生活作風如何腐化,如何搞女兵女保鏢,如何貪得無厭等等等等。總之就是把李志高說成了一個道德的猥瑣好色的小人與偽君子,一個混入革命隊伍里的竊國大盜!
這一下,就激怒了李志高,於是他也開始了反擊,而他因為掌握更多資源,所以反擊力度也就更大。
首先,李志高加強了領地內的新聞審查制度,派出大量警察,到處查抄各種同盟會等人帶過來的小冊子,一旦發現,立刻沒收,私藏這些小冊子的,以傳播謠言罪處高額罰款,拿不出罰款來的,就抓去坐牢。對於那些散播小冊子的人,則以擾亂社會治安罪名直接抓捕,而且對舉報人提高了獎賞額度,鼓勵公眾舉報。
其次,是在自己的報紙跟雜誌上進行反擊,簡單說,就是先列舉太平府在李志高領導下如何舊貌換新顏,把老百姓如今的日子進行了一個縱向與橫向的對比,突出了李志高的光輝形象,告訴大家,沒有李志高,就沒有如今的好日子,要大家繼續擁護李志高,堅決反對一切想要顛覆這一切的反對派跟反革命走狗。
說完這些,然後就開始摸黑同盟會那些人,特別是孫文等人。這方面挺好辦,畢竟孫文等人本來私德就不怎麼樣,只要把他們過去的那些什麼玩幼女啊,什麼私自侵吞別人捐款的事兒,還有接受日本人捐款的事情一添油加醋,那就勝過千言萬語,比平時低調的李志高可好摸黑多了,畢竟李志高因為平時很神秘,他的私德你只能臆測,沒有真憑實據。但同盟會那些人什麼德行,可都是有據可查的。
一開始,對同盟會的摸黑。還算在有據可查的範圍之內,屬於比較克制的反擊,可這世道從來都不缺見風使舵的人,當大家看到同盟會越來越落下風,於是很多人就開始發文撰稿,在《新華日報》以及《太平新聞》發表,這些非官方編輯寫的東西。那是更加的不堪入目,但就因為摸黑同盟會,幾乎都可以登上報紙。堂而皇之的讓大家觀看。
而且,這兩家報紙因為是官方支持,無論設備還是成本,那都是有太多的優勢。別的不說。光那個報紙彩頁,就是別家所模仿不來的。在這個時代,別說中國了,就連國外,也還沒有彩頁報紙,這麼新鮮的東西,加上價格也不貴,甚至比別的報紙還便宜。而且裏面還有許多生活小常識、長篇連載小說等大家喜歡看的內容,那還不大受歡迎?
與此同時。如此規模龐大的宣傳,在很多老百姓看來,這就是選邊站隊,再加上長期以來太平府本地不斷的掃盲教育,讓老百姓的文盲率大大降低,於是於是本來不看報的人也學着看報了,畢竟這個時候看報紙,講報紙,那就是文明與進步的代表,是擁護政府擁護李志高的表現,如果能隨口說幾句報紙上的口號與說明,就能在親戚朋友顯得自己很有文化,在外來人面前顯得高人一等。
總之,同盟會這一招,在李志高的強力反擊之下,偷雞不成蝕把米,同盟會那些可憐的小冊子,很快就被淹沒在江南軍政府宣傳機構的汪洋大海之中。
戈培爾說過,謊言說一千遍就是真理,這就是所謂的戈培爾效應,因此,在江南軍政府宣傳機構全面發力之後,首先是沒啥文化的老百姓跟着相信並狂熱起來,緊接着,其他還算冷靜的精英知識分子也開始動搖並隨波逐流,逐漸的,當江南軍政府上上下下都統一是一個口徑說話的時候,所有的人就只相信政府的官方喉舌,對同盟會的觀感越來越差,已經惡劣到一個極度討厭的地步了。
同時,江南軍政府的這番宣傳攻勢,也波及了其他地方,畢竟江南軍政府從來都不是個封閉的地區,相反,還是個商業氛圍十分濃厚的地方,因此隨着人員流動,這些在江南地區發行的報紙也被帶到了其他各地,其他各地也因為這些報紙上的評論,而對好像小丑一樣的同盟會等人開始感到討厭。當然,這也跟各地督撫本身討厭同盟會,同時不敢跟李志高明着作對有關,這才縱容這些從江南地區流出的報紙在自家領地內流通。
總之,同盟會的這次宣傳攻擊,本來是想通過用輿論攻擊李志高,進而降低李志高的個人權威,讓以李志高為中心的集體逐漸離心離德,好方便同盟會的人搞滲透,誰知道結果卻適得其反,讓李志高抓住這次機會,以這次遭受輿論攻擊為契機,加強了領地的輿論監管,鍛煉了江南政府的行政執行力,讓整個江南一地在集體討厭同盟會的同時,還颳起了一陣李志高的個人崇拜風,反倒是讓李志高的權威越來越高,位子越來越鞏固。
如果說其他地方還是略微有些克制,那麼在李志高的老巢太平府,那就是整個城市都陷入狂歡,很多學生居然還搞了自發遊行,堅決擁護李志高,反對同盟會的摸黑污衊啥的。
這一切,都被依然沒有離開太平府的黃興一行人看在眼裏,黃興等人還算有所克制,但林覺民這種血氣方剛,又認準了孫文為領袖的年輕人卻不同,他們覺得這是被深深侮辱了,因此幾次三番想要去找李志高理論,但都被黃興壓制了下來。
可是這一次,顯然林覺民覺得不想再忍下去了。
「啪」的一下,林覺民再次拍了一下桌子,恨恨的道,「忍忍忍,還要忍到什麼時候?難道就任憑他們這麼血口噴人?先生你也不去看看,外面的人都在說什麼?他們都認為同盟會的人都是卑鄙小人,同盟會是個藏污納垢之所,那些話,我,我……不行,我這就找他李志高理論理論,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這麼是非不分不講道理!」
說完,林覺民就轉過身。想要立刻離開這間房間。
「站住!」看到對方真的要走,黃興也拍了一下桌子,「林覺民。你給我站住!還有組織性紀律性沒有?是不是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我,我……」林覺民不自主的停下腳步,轉過頭一臉委屈,忽然怒吼道,「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去!」
「為什麼?因為你去了根本沒用,甚至你能不能見到李志高都難說。」黃興臉色陰沉。「而且,就算你真見到李志高,就憑你的脾氣以及李志高的性子。你能不能有命回來都難說!」
「我不怕!」林覺民嘴巴一撇,「他要真敢殺我,那就是他心虛,正好讓他的虛偽嘴臉暴露在大眾之下。我就是要讓大家都看看。李志高是如何的虛偽!如果真的能夠揭露李志高的真面目,死我一個人又怕些什麼!」
「糊塗!」黃興搖搖頭,「你以為這還是滿清麼?你如果真的死了,別說暴露李志高的真面目,說不定還要給安上一個意圖行刺與圖謀不軌的罪名,自己身敗名裂不說,還要牽連到我們同盟會!哎,你難道還沒看明白麼?李志高的聲望在這裏是一時無兩。他掌握了軍隊,掌握了政府。還掌握了宣傳機構,這裏老百姓的衣食住行,都跟李志高息息相關,而李志高做的還不錯,讓很多人過上了比過去好很多的日子,所以大家都擁護他,愛戴他,因此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你說什麼,只要說李志高的壞話,他們就不會聽,就會本能的認為你是在污衊,你懂麼!」
「愚民!」林覺民咬咬牙,「不過受到點小恩小惠,就如此不顧民族大義,不講是非黑白的愚民!」
「愚民?你還真有臉說!」站在房間門口的尹銳志冷着臉,幾步走進屋子裏,然後一直走到林覺民的跟前,在別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啪啪啪的給了林覺民三個大嘴巴子。
「你,你!」下意識捂着臉倒退兩步的林覺民先是愣愣看了看剛進來的尹銳志,接着就火冒三丈,「你打我?」
「是,就是我打你。」尹銳志抬起下巴,以一股蔑視的姿態看着林覺民,「怎麼,不服氣啊?不服氣你可以過來找回場子,別看我是個女人,信不信三個回合之內就讓你躺下?」
「混蛋!」林覺民臉色通紅,這就要衝上前去,但很快就被他堂哥林長民給攔住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教訓教訓這個不要臉的臭女人!」
「放肆!」林長民使勁抱住他,「你怎麼這麼不聽話,黃先生的話也不聽了?」
然而,林長民終究是個純粹的文人,不如堂弟林覺民有力氣,一個沒攔住,還是讓暴怒狀態的林覺民給撥到了一邊,然後林覺民就迅速衝到尹銳志跟前,抬起了胳膊,就要回敬給尹銳志三個大嘴巴。
雖然在另外一個時空,林覺民因為黃花崗起義而威名遠播,但他剛烈火爆的脾氣也很是出名,今次被一個女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打了三個巴掌,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
當然,單純只是被女人打,他還不至於這麼火爆,畢竟他本質上不是一個瞧不起女人的人,實在是最近他看了太多污衊同盟會跟孫文的報紙,而他一向崇拜孫文與黃興,心裏一直憋着火沒出發,這才在今天被尹銳志稍微一挑撥,就一次性爆發出來。
也就是說,林覺民生氣只是因為對方打了自己,對方是不是女人並不重要,他只是被對方這麼一打,激起了心底里長期積累的戾氣,因此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如果是在平時,他就算生氣,也不會這麼失態的。
然而,林覺民終究只是憑着一股血氣之勇,沒有經過系統的武術訓練,因此在衝到尹銳志跟前後,還沒等動手,就忽然看到尹銳志一個矮身,他自己腳下則一個踉蹌,然後還沒等往下跌倒,就感到下巴被猛擊了一下,就這一下,就讓他仰天重重摔倒在地,接着就渾身疼痛,雖然還沒徹底暈過去,但卻感到天旋地轉,短時間再也動不了了。
原來,就在林覺民衝過來的時候,尹銳志迅速一矮身,腳下一絆,在對方一個趔趄向前傾倒的時候,順勢一掌打出,正好打在對方的下巴處,這一掌蓄勢待發,力大招沉,位置打的又准,所以才直接把林覺民給重新打的仰倒在地。
下巴是很重要的一個關節,拳擊運動中有專門打擊下巴一說,一旦遭受沒防備的突然重擊,就會給人造成強烈的暈眩,短時間內不能動彈,林覺民現在就是這個狀態。
三下五除二把林覺民給打昏之後,尹銳志這才拍了拍巴掌:「不自量力的傢伙,就你這樣的,還想找我們首長去理論?知不知道,如果沒有首長的特別囑咐與特別保護,就你這樣整天口出不遜的傢伙,早就被你口裏的愚民給打死了!真是的,不知道你這樣做,只會更加讓這裏的老百姓討厭你們同盟會麼?」
說完這句,尹銳志才轉過身,對從頭到尾沒說話的黃興抱了下拳道:「黃先生,實在抱歉,在您的面前冒犯了。」
「沒關係。」黃興擺擺手,看了看在地上眼睜睜看着天花板的林覺民,「讓他冷靜冷靜也好。」
擺了擺手,讓林長民跟林文把林覺民扶起來抬走之後,黃興這才對尹銳志道:「尹少校,您這次特別登門拜訪,不會只是想教訓教訓這個不成器的傢伙吧?」
「哦,是這樣。」尹銳志笑了笑,「我們這裏馬上要舉行一次本地駐軍的軍事演習,這次演習是公開的,會邀請各方名流前去參觀。而黃先生您聲名赫赫,所以首長也讓我特別來向您發出邀請,希望您也去參觀一下本地駐軍的軍事演習,就是不知道,您接受不接收這次邀請。」
「參觀本地駐軍的軍事演習?」黃興點點頭,「是不是你們那個野戰師的軍事演習?」
「不是野戰師,而是本地駐軍。」尹銳志道,「確切的說,是本地新招募的守備師以及動員師的軍事演習。」
「是這樣啊。」黃興微微笑了一下,「好啊,這麼好的事兒,我怎麼會不去,你放心,我一定準時參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