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當了老闆娘,白茜的生物鐘徹底發生了變化,早晨不到七點就起來了,按照以前,這時候也就剛剛睡下。一日三餐都在店裏解決,還別說,陳大全的手藝還真不錯,家常菜也炒得有滋有味,入冬之後店裏真的可以考慮加上炒菜。
兩室一廳的房子,比自己之前租的大不了多少,雖然同樣是一個人,但總感覺房子裏多了點人氣兒。或者說自己身上的人味濃了。使勁聞了聞,其實是羊肉串的味道。
陽光見得多了,臉色也好了不少,對着鏡子攏了攏頭髮,覺得25歲的女人還不算老。衣櫃裏找出一件簡單的白色小衫,裙子沒選太短的,只是略高於膝蓋,順手把要洗的衣服扔進洗衣機,就開始收拾屋子。白茜對自己過去的記憶有些模糊了,似乎以前在夜總會裏就沒見過白天,天黑的時候才開始上班,而天亮了就睡覺了。燈光下的一張張面孔怎麼都記不起來,還有嘈雜的音樂聲很吵。就是照鏡子也看不到真正的自己,都被濃濃的妝容擋住了。
要不是那天小忙出現,恐怕鏡子裏的臉已經多了一道可怖的疤痕。一個才17歲的小孩子,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一個什麼程序賣了100多萬!現在卡還在自己的手裏,什麼樣的人才能隨隨便便把一百多萬放到一個只睡過幾次的妓女手裏?
唉,小忙不許我再自甘墮落,也好,他說我不是,那我就不在是了!畢竟,我的信用就值100多萬呢!白茜想到這就一陣得意,可不是所有人都值這麼多!
開了這家串店,人也忙了起來,亂七八糟的也不想那麼多了,誰說女人一定要結婚?一定要靠男人過一輩子?現在也挺好,有個好弟弟,什麼都不愁,自己弟弟如果能有小忙一半就好了。把收銀的活交給方姐之後,輕省了不少,其實店裏只要不是忙不過來,去不去都無所謂了,不過白茜還是願意在店裏呆着,一邊串肉串一邊和大夥聊天,總好過一個人呆着。不過最近不行了,前些日子自己報了個化妝班,隔三差五就得學習去,別說,化妝也挺有意思的,以前有姐妹教過自己,也算有點基礎,不至於往臉上亂抹,不過去學習才知道,裏面講究這麼多。
昨天小妹來電話了,說家裏一切都好,弟弟去縣裏上高中,一個月回來一次,明年小妹也要上高中了,不知道能不能考上縣裏的中學,兄妹倆也好有個照應。父母的身體還算硬朗,只不過還是不能在父親面前提起自己,一提父親就發火,還老摔東西。知道弟妹上學用錢,上月店裏分紅之後,給家裏寄了3000塊錢,母親都沒敢告訴他。
其實自己想告訴父親,這錢是乾淨的。
聽小蓓說道哥還在滿世界打聽自己,去別人的場子,看到長得像的小姐都會多看兩眼,疤子腿上的鋼釘現在還沒拆下去,他的兄弟發了誓要把傷人那小子找出來。前些日子都找到自己以前租的房子了,要不是聽小忙的話搬了出來,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再有一天蓓蓓就該出來了,以前在夜總會,就屬蓓蓓和自己處的好,這次聽說要往看守所裏帶消息,她連猶豫都沒猶豫就答應了下來,要不是別的姐妹通知自己,恐怕現在都不知道小蓓進去了,這丫頭還是這麼火爆的脾氣,說干就干,明天出來,得給她買身新衣服,除除晦氣!
就這樣小忙還埋怨自己呢,說是這樣的巾幗英雄得夾道歡迎,不能比迎接國外元首的規格差。他明天也要親自到看守所去接人,不知道想要弄什麼么蛾子。
說夾道歡迎,真的是夾道歡迎,看守所門前停着一輛大金龍,一聽蓓蓓出來了,劉忙手一招,上面呼呼啦啦下來兩排禮儀小姐,一個個穿着旗袍手捧鮮花,站立在看守所大門兩邊。有拿哈達的,有拿鮮花的,手裏還都不一樣,一水兒的一米六五的身高。沒等蓓蓓走過來,張向東和大全那邊把鞭炮點上了,噼里啪啦的。硝煙過後,蓓蓓也出來了,剛想溜邊,兩邊禮儀小姐一鞠躬把她嚇了一跳,一愣神的功夫,脖子上就被掛上了哈達,手裏也多了一束鮮花。人群中看見了白茜,才知道,這麼大陣仗,是給自己準備的。大大咧咧的蓓蓓,也是當初四大頭牌之一,禮儀小姐一鼓掌連路都不會走了。
劉忙沒開自己的車,愣是從婚慶租來輛加長林肯來,沈思南看的直嫉妒,咬牙沖劉忙說:「以後我結婚你也得給我弄一輛!」
「這車算什麼,到時候給你弄個更有名的,鳳凰怎麼樣?要不永久?」
白茜把大家介紹給蓓蓓認識,蓓蓓稀里糊塗的點頭,也不知道記住了沒有,到劉忙的時候,白茜着重地介紹,這是我弟!
蓓蓓被迷迷糊糊地推上了車,林肯裏面寬敞,大家圍坐在一起,劉忙這時候把禮物拿了過來,從裏到外一身衣服,是茜姐幫着給選的,都是名牌,連內衣襪子都備齊了。一雙鞋就小一千,在當時已經屬於奢侈品的範疇了。白茜給蓓蓓帶了一套化妝品,什麼牌子的劉忙也不懂,反正看包裝也便宜不了。最後劉忙掏出個紅包來,蓓蓓有點崩潰了,問:「你們不是誰想娶我吧?」
張向東剛想下跪表示感謝,一聽這話,趕緊打住。
英雄就應該有英雄的禮遇!劉忙前前後後花了小一萬,為的就是想英雄致敬,捨己為人,怎麼捧着都不為過!當然,這也是為了做給沈思南看,現在這丫頭對自己老大意見了,人家又是寫報道又是找關係的,而自己除了出了個主意什麼都沒做,既然沒做事,那就做點後勤保障吧。
「蓓姐,女中豪傑啊!這叫捨己為人啊!我茜姐的朋友都這麼仗義!」旁邊大全和沈思南也添油加醋,都快把蓓蓓捧到天上去了。
「那是,我們姐們兒還說啥了,這是積德的事,再說了,裏面我也進去過不止一次了,不叫事!」蓓蓓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格,神情和竹葉青頗有幾分神似。
「裏面呆着能舒服嗎?這一下就五天,沒耽誤你事吧?」
「沒事,正好這幾天來事,沒法做生意,在裏面呆五天也差不多利索了,啥都不耽誤!」縱然大家都知道蓓蓓的職業,聽她這麼說也是滿頭黑線。
「蓓蓓,你是犯的什麼事進去的?也沒和我們商量,本來我們計劃把東西帶進去就把你撈出來的。」
「哈哈,知道以前我們那片派出所里的小趙不?那天例行檢查的時候,我把他給親了,哈哈!給我安了一個妨礙執法的罪名,樂死我了,以後心情不好我還去親他去,哈哈!」
車裏笑聲一片,沒人注意到看守所門前,一個落寞的身影黯然離去。
張向東急了半天,愣是插不上話,嘴唇一哆嗦,眼淚就流了下來,「我媳婦,她在裏面還好嗎?」
這一句話才給大家提了個醒,裏面還關着個孕婦呢!場面一下就冷了下來,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人在裏面能好受嗎?
「好倒是不能說好,但至少沒人欺負,獄友都挺可憐她的,就是,老哭。」蓓蓓也是直性子,不會撒謊。
一想到懷孕的妻子在裏面受苦,張向東心如刀絞,抹了一把鼻涕繼續問道:「裏面的活重嗎?」
「張哥你這就不知道了,拘留所不是監獄,不幹活,也就是訓訓話、做做操,裏面有幾個嗑藥的,進去就是睡,跟補覺一樣,受不了什麼罪。拘留一般押個幾天就出來,管教不敢太過分,時間短也沒什麼牢頭獄霸,在裏面就是聊天,我和你媳婦處的不錯,要不是到時候了,我都不愛出來了!」
這幾句寬心話一說,張向東情緒振作了不少,看守所里早就被劉忙腐化了,菜譜都送了進去,李傳姬裏面點菜,外面劉忙付賬,當然,菜價後面是要加一個零的。
人活得就是個信念,有了盼頭,再苦的日子也能熬下去,蓓蓓給李傳姬帶去的是一個消息,更是一個希望,她在裏面至少知道丈夫在四下奔走去營救她,而且計劃周密,成功的可能性很高,精氣神也大不相同了。外面撈人計劃進行的很順利,沈思南特意找到了王進寬老先生,為他寫了篇專訪,現在已經發表了。王老先生也答應救人,認下這個朝鮮外甥女,和張向東也見了面。現在消息也傳到了李傳姬那裏,沈思南思維很細緻,整個故事包括李傳姬的身世都勾勒的十分圓潤,不要說應付採訪,就算面對井查也不會露出破綻。現在只需要上演親人相認的戲碼,寫個後續報道,然後在拉着大隊記者,去看守所接人就好了。在媒體的運作和大眾的關注之下,這一套手續應該不會有任何阻礙。
看到了希望,張向東的情緒也好了起來,知道媳婦在裏面沒受苦,心裏的石頭就算落了地了。車裏伸不開腿,腳一沾地就要給大家磕一個,攔都攔不住,劉忙兩隻手都搬不動他一隻胳膊。你說你一個三十大幾的漢子,臉上眼淚都沒擦乾淨,就要給老子磕頭,還穿個白褂子,跟孝子似的,晦氣不晦氣?想感謝我?給我寫個感謝信寄我們學校去,就說我拾金不昧!本來下跪抱大腿這招還是老子教的你呢?沈思南今天怕被茜姐比下去,特意穿了制服短裙,肉色絲襪,大腿雪白雪白的,老子也想抱抱。
幾個人直接殺向飯店,英雄歸來,不僅要除除晦氣,還得接風洗塵!沈大記者早就憋着敲詐劉忙一頓了,光是羊肉串難解心頭之恨!還沒下車就問吃什麼,劉忙神秘一笑,帶殼的!
「你這次別想抓把瓜子糊弄我!」
「哪能呢!你出了這麼大力,怎麼也得好好犒勞犒勞啊,而且還有咱俠女蓓蓓姐呢,糊弄你也不能糊弄人家吧!」
九月份,正是螃蟹肥的時候,三男三女,到飯店別的菜幾乎沒點,河蟹海蟹一樣要了一大盆,抱着就開始啃。北方人吃螃蟹根本不用烹調,鍋里蒸出來,沾點醋就吃,嘴裏全是蟹肉的鮮味兒。如果嫌河蟹味道淡,可以直接放進鍋里,倒少許水,水中加點鹽,小火半蒸半煮,河蟹熟了,水也幾乎烤乾,更加入味。就是吃螃蟹的月份,一個個螃蟹頂蓋肥,看着一隻河蟹也就巴掌大,掂在手裏直壓腕子,海蟹個頭更大,一隻差不多有一斤,掰開之後滿蓋子蟹黃,這時候誰也別笑話誰,都吃的滿嘴。
有錢就是好啊,劉忙頭一次吃螃蟹不就餅都把自己撐着了。蓓蓓最實在,滿嘴流油地對劉忙說,下次我還去親井查,你還請我吃螃蟹嗎?劉忙樂了,你不用親井查,親我就行!張向東還惦記老婆沒吃上螃蟹,被劉忙一頓白眼鄙視,螃蟹是大寒之物,孕婦不能吃!懂不懂?弄得幾個人投來詫異的目光,一個未婚的小孩子,連這都知道?劉忙眨麼眨麼眼睛,老子知識淵博,不行嗎?
平素里串店作為大夥的聯絡站,張向東沒少去,大全覺得救人這事上自己沒出上什麼力,只能給人寬寬心,所以張向東一來就陪着喝點,一來二去也成了朋友。沈思南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劉忙到底是幹什麼的,一直把他當大全的弟弟,串店的小老闆。不過和白茜卻很是投緣,沒事還在一起討教一下化妝的心得。蓓蓓和劉忙都是那種大大咧咧的人,幾個人吃得開心,也有說有笑,畢竟這事要是成功了,救得可是兩條人命!
幾個人正有說有笑的時候,茜姐的電話突然響了,「什麼?店讓人砸了?」
劉忙日記:
1、我們是怎麼對待英雄的?他們在抗日戰場上流血犧牲,結果卻因為黨派不同,而得不到應有的禮遇,甚至被關進監獄,美其名曰:改造。英雄的骨頭太硬了,的確需要改造。
2、在我們的課本上,88名正妻的洪秀全是英雄,15歲殺人的無知少女是英雄,綁架美國傳教士並撕票的綁匪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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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editorbyjack201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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