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槍指着頭的這種勸酒方式效果很好,朱易之很配合,一閉眼一仰脖,半斤白酒,全乾了。
「好酒量!」背後的劉忙就跟沒事一樣,還喝了一聲彩。
這半斤白酒下肚,胃裏跟火燒一樣。朱易之平時迎來送往的,酒局不少,平時一斤白酒之餘,還能再來點啤的,但誰也架不住這么喝啊!白酒跟水似的,一口氣幹了半斤,不過此時還不能帶出醉意,後腦勺還有把槍指着自己呢!
「唉,你這心理素質也不行啊,讓你喝你就喝,萬一是毒藥呢?這么半天,你就沒想着把槍奪回去?」劉忙在身後奚落道。
朱易之臉上微紅,手還高高舉着,不過還是強作鎮定道:「我希望你能夠想清楚,這樣做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第一,你身上沒有重罪,第二,咱倆遠日無冤,近日無讎……」
沒等他說完,劉忙就把話打斷了,「你也知道無冤無仇,那為什麼非得把我抓回去銬半宿呢?就因為我趟了姜仲凡的場子?斷了你的財路?轉過來吧!我不習慣別人用後腦勺和我說話。」
朱易之這才轉了過來,一看劉忙已經斜靠在那張行軍床上,自己那把佩槍就那麼隨意的放在桌子上。
眼睛看着槍,腦海中計算着兩個人的直線距離,和所需要的時間,這個位置應該有很大成功率的,不過朱易之還是遲遲狠不下心。
「別盯盯的看了,想要槍就過來拿!」劉忙身體往後仰了仰,手裏桌上的槍更遠了。
朱所心裏痒痒的,可是仍然沒敢輕舉妄動。
劉忙輕蔑的一笑,「咱倆掰扯掰扯今天這事啊,我平白無故送你這麼大一功勞,你上來就要銬我,這麼辦事,地道嗎?」
朱易之沉吟不語,冷靜下來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兩個孩子,四個犯罪嫌疑人,這都是白送給自己的功勞,要說這小子還真是自己的貴人吶!至於凡子,賭場關兩天就關兩天吧,人沒陷進去,換個地方一樣干。
「這事,本來挺圓滿的,唉,非和我們來什麼勁啊?你槍被奪了,不好交代,我呢又是奪槍襲警的重罪……」劉忙說得輕鬆,一點都不像要坐牢的樣子。
「還好,你喝了酒……」
一聽這話朱易之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這時候朱所才反應過來,劉忙讓他幹了那半瓶老白乾原來是這用意!配槍的時候是嚴禁飲酒的,持槍者飲酒了,也就給奪槍者一個合理的理由。
「你奪槍,只是因為我要銬你?」
既然對方要為奪槍找藉口,那麼八成是不會幹出魚死網破的事情了。想到這,朱所長心裏也踏實了許多。
「嗯。」
朱易之搖了搖頭,也坐了下來。「往嚴重了說,我最多銬你半宿,就釋放了,你沒參與拐賣兒童,不難說清楚,犯得着弄這麼大動靜嗎?」
「唉,我這人嬌貴,受不得半點委屈。」劉忙停了一下,繼續說道:「更主要的是,我是解救被拐兒童的英雄,而英雄,是不應該被銬到暖氣管子上的。」
朱易之胃裏的酒精開始吸收了,似乎坐到的酒桌上,「那今天這事你打算怎麼收場?」
劉忙一笑:「喂,你是警察啊!我怎麼收場?不全看你嗎?」
劉忙坐直了身體,開始給朱所長算這筆賬,「你看啊,事情是這樣的,你用槍指着我一個見義勇為的英雄的頭,然後我把你槍奪了,回頭指着你,然後把你押進這個小屋子裏,灌了你半瓶酒。」
朱易之沒插話,劉忙說的這些都是事實。
「這件事,放在你嘴裏得怎麼解讀呢?你可以說我奪槍,挾持警察,根據《刑法》第一百二十七條,搶奪槍支罪,估計至少判十年了!就算犯罪中止,投案自首也不會少於五年!不過……」劉忙說到這頓了頓,「這事就怕深究,第一,我從哪搶的你的槍,第二,我的動機是什麼?」
朱易之也是刑警出身,這麼一說他就明白了。槍如果在自己身上,對方趁其不備搶槍挾持人質,那沒什麼可說的。可是當時那把槍正指着對方的頭,這時候就必須解釋為什麼自己要拔槍了。而且,身為警察,手中的槍都被人搶了,以後這輩子在警界還怎麼混啊!仕途也就到頭了。
再說動機,更是嚇人一身冷汗,劉忙根本不是犯罪嫌疑人,他根本沒有任何動機搶槍!然而這事就這麼詭異的發生了,動機?動機只能有一個,那就是自保!
結合自己剛剛被灌下去的那半瓶老白乾……
酒精的作用下,老朱頭上的汗下來了。
這時候劉忙適時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只有短短十幾秒。
「我和你說了,我是報警人,人販子是在屋裏的那四個,你拿槍指着我,是不是喝多了?」
「別他媽和我這油嘴滑舌的!你這樣我見多了!小王,給我揍他!他敢動算他襲警!小子,別以為我真不敢開槍,信不信我打爆你的頭?」
就在幾分鐘前,當事人親口說的話,不過此刻聽起來卻異常恐怖!幾句話拿到法庭上,加上這半瓶老白乾,這是妥妥的酒後持槍啊!那麼劉忙奪槍的動機也說得通了,朱所長酒後持槍,無法自控,劉忙的生命受到了嚴重威脅,這才不得已將持槍者制服……
這小子在剛才電光火石之間就想了這麼多?而且還偷偷用手機錄了音?這麼說那句話也是引自己說出來的了?這是什麼反應速度?這小子是妖孽嗎?
朱易之心中巨震,而劉忙卻穩如泰山。「你為什麼要用槍指着我的頭,你自己去和法官解釋,而我一個解救被拐兒童的英雄人物為什麼要奪槍,恐怕法官也得問你,你怎麼說,自己慢慢想,不過我的說法肯定不一樣的。」
劉忙抻了抻懶腰,繼續說:「從我的角度,奪槍的事可就有另外一種解讀了!帶隊警官一身酒氣,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把我們銬起來,我朋友稍作掙扎,朱警官就拔槍相向。而我只解釋一句我們是報警人,朱警官就威脅說要打爆我的頭……」
劉忙說的很入戲,似乎面前真的有一個記筆錄的檢察官。
「當時我很害怕,那位朱警官喝了很多酒,誰知道一個酒鬼會幹出什麼事,我看他腳步虛浮,拿槍的手都不穩,真怕他給我斃了,那我可算冤死了!於是我趁其不備,突然把槍奪了下來。我知道警察出任務是不能喝酒的,而且如果是真警察的話,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拔槍,所以我很懷疑來的這幾個是人販子的同夥,這我才挾持朱警官進屋……」
「朱所長,你說我這個說法,邏輯上有問題嗎?」劉忙壞笑着問。
不光邏輯上沒問題,連證據都他媽有了!朱易之此時心亂如麻,拐賣兒童的事和自己沒關係,這次出警本來是大功一件,可是自己一衝動,不但功勞沒了,弄不好還要挨處分!更可怕的是,這小子已經知道是這個賭場是自己罩着的了,這話要是傳出去,自己這個所長恐怕也干到頭了!
「或者,我們還有另外一種選擇……」劉忙突然話鋒一轉。
另外一種選擇?朱易之聽了也是眼睛一亮,畢竟誰也不希望兩敗俱傷,尤其是在這種沒有深仇大恨的情況下。
「是啊,另外一種選擇!」劉忙看着朱所長的眼睛,輕笑了起來,「必須要有另外一種選擇,因為第一種選擇我們都太不利了!你槍被搶了,很沒面子,而且還要面臨組織上的調查,恐怕賭場的事也會露餡。而我呢?即便奪槍的罪名不成立,至少在法院宣判前我得在看守所里待着,少說二十天,多則幾個月,雖然出來能申請國家賠償吧,但在裏面滋味也不好受啊!你說咱倆無冤無仇的,你傷一千,我損八百,何苦呢?」
「對對對!」朱易之一聽,連忙點頭。
「所以呢,你要不想丟人,槍就一直沒丟!」劉忙說着拿起桌上的槍扔了過去。
朱易之一把接過,槍在自己的槍套里,這回心裏踏實多了。
「你槍沒丟,那我自然就沒搶了,對吧!」劉忙笑道。
「對,槍一直在我手裏!」
「我這脾氣,你要拿槍指着我,我肯定得奪槍,我沒奪槍,說明你也沒用槍指着我的頭,對不對?」
「對!槍一直在槍套里,沒拿出來過!你放心,外面的幾個兄弟都是自己人,不會亂說話的!」朱易之拍胸脯保證道。
「你們接到報警,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將人販子堵個正着,在抓捕的過程中,人販子喪心病狂,垂死掙扎,朱所長奮不顧身,身臨抓捕第一線,勇斗歹徒,在同事的配合下,終於抓住了嫌犯,解救了兩名被拐嬰兒!」劉忙滔滔不絕。
「等等!」朱易之聽出了不對,「我們抓住了人販子,那你們呢?」
「我們?記住,我們從來沒出現過!功勞全是你的!」劉忙笑着站了起來,拍了拍朱所長的肩膀,笑得跟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劉忙日記:
1、如果槍口不對外,反而指着自己的頭,那麼奪槍又有什麼罪過呢?
2、或者我們還有另外一種選擇,不用槍,用選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