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的魔法師 第七十章篝火夜話

    「俺媽曾經對俺說過，說俺們巨人族就像是風滾草一樣，柔韌而漂泊，無論走到哪裏都不會枯死……」東利抱着自己的雙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篝火說道：「但那種隨風而行的日子，俺已經過夠了……」

    「巨人族，本就應該擁有一片自己的樂土，用來生根、發芽……然後長得像傳說中的聖王樹一樣，任憑風吹雨打，刀砍斧剁，也絕不會動搖一步！」

    東利說着，情緒愈發地激昂了起來，就見他雙拳緊握，兩眼熠熠放光地說道：「總有一天，俺也要以巨人王的身份，帶着俺媽和其他的那些傢伙一起，回歸到俺們巨人族的誕生之地——百眼森林！從此再也不讓大家風餐露宿、饑寒交迫、過那破草一樣的生活了……」

    「原來……是這樣啊……」聽完東利的講述，阿夜揉着有些發酸的鼻子自言自語道。心中不但對這名巨人大為改觀，甚至還為自己作為人類的身份感到了幾分尷尬和慚愧……

    而這幾天一直在被東利追問的西斯蒙德似乎也總算是弄清了對方的目的，就見他眯了眯眼睛，抬頭望着那巨人問道：「這麼說……你是認為，如果學會了魔法，就能幫你實現你所說的那一切？」

    「對啊！」東利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反問道：「你們這些小小人類，不也是在得到魔法之後，才擁有了今天這樣的地位嗎？」

    阿夜一時沒弄明白那二人話中的含義，但還不待他發問，卻只聽得克萊爾的聲音已是從一旁幽幽地傳了過來：「其實有的時候，學會魔法，並不見得就是一件好事……」

    阿夜聽着那話，登時心頭一震！

    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那粉帽少女用這樣的語調說話，一時不免有些詫異地循聲望去，就見克萊爾雙眼亮晶晶的，圓圓的臉蛋上竟是掛着和東利剛才一樣的憂傷和落寞，拿在手裏的一塊凍凍肉也是才咬了一口便放回到了盤子裏……

    「見鬼！克萊爾不吃飯了！」阿夜目瞪口呆地暗自驚道……

    要知這一路以來，任何東西只要被分到那姑娘的盤子裏，那就是從來都不會被剩下的！

    「克萊爾……你……你這是怎麼了？」阿夜手足無措地問着，竟是從來沒想到這個開朗豁達的女孩兒也會有如此深沉的一面。

    「沒有……」克萊爾搖着頭抬起圓圓的臉龐，只見兩朵小小的淚花已是在她的眼角輕輕綻放：「我只是覺得，東利好可憐……」

    克萊爾一邊抽着鼻子，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東利不會魔法，還要和他媽媽分開……而我卻是因為有了魔法，才失去了爸爸……」

    「難怪啊！」阿夜在心裏驚呼一聲，這才恍然大悟地想到，自己一行人一路從雪瀑國走來，卻是從不見克萊爾提起她的家鄉，更是沒聽她說過任何想要回家看看之類的話……

    現在聽她如此哭訴，才知道想必是因為她父親的原因，以致她為了避免睹物思人，才一直不願說起這方面的話題……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原因，阿夜面對着女孩子的眼淚，還是照舊慌了手腳，一時也只好不管不顧地大叫了起來：「東利！問你為什麼要學魔法，你非要說得那麼悲情……現在把克萊爾弄哭了，你這個巨人王倒是給我做點什麼啊！」

    「俺……」東利看着克萊爾不斷落下的淚珠，一張大臉也是紅得透了，直怔了老半天，才猶猶豫豫地伸出手指捅了捅那少女的腦袋道：「其實……俺爹也死得挺早的……」

    「我去！你贏了！」阿夜挑着大拇指罵道：「我就沒見過你這麼會安慰人的！」

    「切！有什麼了不起的？」一直在喝着燒酒的尤金也醉醺醺地插話了：「我那老頭子也沒要我啊，可你們看我現在……現在……倒也真的是沒能好到哪兒去……」

    「今晚的主題是『誰能比我慘』嗎？！」阿夜垮着一張臉，對眼前的兩個挫男算是徹底無語了……

    「哈哈……我爸爸還活着啦！」出乎阿夜意料的，克萊爾卻是被這樣的場景給逗得破涕為笑了。就見她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珠，重新齜着嘴裏的那顆小虎牙，駕着風飄了起來……

    「放心吧，東利，有我們在！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媽媽和家的！」克萊爾伸着拳頭，捅了捅東利那光禿禿的腦袋說道……

    只聽又是「嗤」的一聲，巨人的頭臉再次像被煮熟了一樣冒出了滾滾的白汽。就見他抿着大嘴，雖然一言不發，但望向克萊爾的眼神中，卻是難得地充滿了信任和感激……

    「還真的是如你所說啊……安琪……」聽着克萊爾的話，阿夜的心中不由也是變得百感交集……

    「魔法師，果然是為了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歡樂和美好而存在的……」

    「呵呵……好了！」就在這時，西斯蒙德拍着手掌打斷了阿夜的思緒：「今晚大家聯絡感情就到這裏吧！明天一大早還要趕路，咱們抓緊把任務完成之後，其他的事情自然也就好說了。」

    領隊既然發話，阿夜等人當然也就不好再繼續聊下去了。幾個人紛紛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餐具，互相道了一聲「晚安」後，便各自回向帳篷準備歇息。

    東利塊兒大，鑽不進西斯蒙德帶來的魔法帳篷。但他從小在野外成長，天被地席早已是睡慣了的；再加上有克萊爾設立的旋風屏障可以擋開寒風落雪，他只要在睡覺的時候把那幾隻長毛雪原兔往身上一放，便可以一覺睡到天亮，絲毫不用擔心感冒或是被雪活埋一類的事情發生。

    當阿夜回到自己的帳篷里時，只見脆皮警惕地支起身子看了他一眼，這才重新趴回到地板上呼呼睡去……這狗東西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自從來到北方之後，不但吃得多了，精神頭兒也上來了，甚至就連體型似乎也略微地變大了那麼一點……

    「難道……是因為這邊的食物比較對你的胃口？」阿夜笑着拍了拍脆皮的狗頭，掀開被子躺到了床上，卻是頭枕着雙手一時還不想睡覺……

    「沒想到，原來大家都是有着差不多的經歷啊……」阿夜回想着剛才一幫人在那篝火邊的對話，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道：「也不知……我的老爸老媽，又是長得什麼樣子呢？」

    隨着阿夜的胡思亂想，這一天奔波所積攢下來的睏倦也在不知不覺之間從他的體內涌了出來。只不到一會兒的功夫，便毫不客氣地把他給拉入了夢鄉……

    「阿夜……」

    剛剛入睡不久，阿夜恍惚地好像聽見一個聲音正在輕呼着自己的名字……

    「嗯？」阿夜很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可看到的卻只有一團模糊。自己的周圍似乎有一層什么半透明的東西在包裹着，依稀只能辨認出有兩個人正站在他的面前，互相交談着什麼卻又聽不清楚……

    阿夜努力地想伸手揉眼，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腳軟綿綿的毫無力量。而更糟的是，他的身邊不知為何竟是變得越來越熱，就好像是有團火正在不斷地烘烤着他一樣……不……不是好像……雖然隔着那層東西看得不太仔細，但那些不停躍動的影子，分明就是火苗嘛！

    「着火了？！」阿夜張大着嘴想喊，聲音卻只能在自己的腦海中左右迴蕩……

    而這個時候，就聽站在那層東西外面的兩個人也已是激烈地爭吵了起來。而其中一個人更是猛然舉起手，在那層東西上重重一拍，嘴裏再次大喊道：「阿夜！」

    阿夜被這一喊嚇得渾身一震，「啊」地一聲便從床上彈了起來……抬頭只見帳篷的天窗已是透着一片白亮，自己則是被過於厚重的被子給捂出了一身大汗……

    「阿夜！再不起床，稀濕悶得可就要發飆了喂！」帳外，負責叫床的尤金還在兀自大聲催促着……

    「這……這就來！」阿夜趕緊應道，一邊手忙腳亂地穿着衣服，一邊卻是在心中暗暗奇怪：「上次是跳海，這次是烤火……我這夢現在也是越做越有創意了……」

    待得阿夜整裝完畢、抱着脆皮走出帳篷時，其他的幾人卻已經是張羅着弄好了早餐。就見那四個傢伙有說有笑的，看到阿夜走來也都是紛紛抬手打着招呼……

    阿夜被這眼前的景象弄得有點發蒙，在接過西斯蒙德遞來的早餐時不由便滿懷疑惑地開口問道：「領隊，是我起床的方式不對嗎？為什麼大家看起來……好像和諧了很多？」

    「應該是昨晚的談話起了作用吧……」西斯蒙德笑着向阿夜眨了眨眼睛，隨即扭過臉大聲發令道：「各位，吃飽點兒啊！等過了前面的水晶平原，血瞳山可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