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北疆荒漠之中在彎彎的月梢傾灑之下,大地蒙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昏黃,皓月之中繁星點點看上去天色倒是極為不錯,只可惜冷冽的寒風卻又令這片天地之間連半個鬼影都難以見到。
出了定北鎮繼續向北而去,景色便是顯得愈發荒涼寂寥,不知在多少年前還生於荒漠之中的一棵棵樹木,如今更是早已枯死,那怪異陰森的枯樹叉將此地襯托的更加荒蕪。
此刻夜已過子時,即便是生活於荒漠之中的蛇蟲鼠蟻只怕也早早躲在各自的洞穴中安歇了吧?除了偶爾穿梭於天際間的北風陣陣呼嘯之外,這裏便是再無半點其他動靜。
定北鎮以北二三十里之外有一片錯立於荒漠之中的石林,這片石林是何年形成的只怕如今已經沒有人算得清了。石林之內怪石嶙峋層出不窮,不過大都是三五人合圍粗細的高聳石柱,有的高約兩三丈,有的卻高約近十丈,遠遠望去這裏倒也是荒漠之中一片甚為扎眼的地方。
這片石林方圓不過數千米,算不上大,相對這浩瀚無垠的一片黃沙甚至可以用微不足道來形容。但就是這片微不足道的石林,卻是來往於邊防大營和定北鎮的必經之路。
「轟隆隆……」
突然,一片錯綜紛亂的馬蹄聲陡然自遠處傳來,眨眼之間便能看到石林南方的不遠處,一片沙塵飛揚而起,緊接着只見十餘騎快馬便是朝着石林疾馳而來,速度之快以至於遠處被他們揚起的沙塵還沒能來得及重新落下。
「快快快!過了那片石林我們還有二百多里路要趕,無論如何明日一早我們一定要趕到大營之中!」一道沉悶的吼聲陡然自馬隊的最前方響起,而騎馬沖在最前邊的人赫然便是剛剛從邊衛府出來的獨眼副將,馬如風。
而緊隨在馬如風身後的那十幾騎人馬正是隨他一同前來的將士,以及後來從邊衛府中帶出來的玉兒和龍彪一夥。
「馬副將,此次我前來到定北鎮就是為了給夫人尋找鮮嫩的活人心,如今非但沒有完成夫人交給的任務,反而還驚動了邊衛府,回去之後我要如何向夫人交代才是啊?」說話時,玉兒已經將斗笠摘下,漂亮的臉蛋上此刻卻是眉頭緊蹙,滿眼的愁容
。
「你能活着從邊衛府里走出來就已經算福大命大了!」馬如風冷冷地說道,「若是讓習塵知道了你家夫人的事情,只怕現在你早就沒心情顧忌你家夫人的命令了!以我對習塵的了解,他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這倒是!」玉兒在聽到馬如風的話後臉色不禁稍稍緩和了幾分,的確她也一直在為自己能活着離開邊衛府而暗自慶幸,要知道當她在街上碰到陸一凡一夥的時候,玉兒好幾次都認為這一次自己死定了,可沒成想天無絕人之路,半路殺出個譚四倒是給了她一個喘息的機會,一想到這些玉兒不禁對策馬飛馳在前邊的馬如風呼喊道,「這一次若是沒有馬副將,只怕玉兒也難逃一劫,說起來玉兒還應該好好感謝你才是!」
「不必奉承,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馬如風似乎對玉兒心存偏見,因而說起話來也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馬上風大,還是不要說這麼多話了,前邊還有二百多里的路要趕!駕!」說罷,馬如風再度揮手一揚馬鞭,而後馬鞭下落,伴隨着一聲馬嘶長鳴,馬如風的速度便再度加快了許多。
其實以馬如風如今的修為,他本不用這樣騎馬慢行,大可施展魂力御風而行,那樣不出半個時辰他便能趕回邊防大營。但馬如風在出來之前可是接到了褚凌天的嚴令,一定要確保將玉兒萬無一失地帶回來,因此他現在才不敢擅自脫離馬隊,只能儘可能的催馬而行。
很快,馬隊便奔入石林之中,由於石林之內地勢錯綜複雜,石柱的位置更是雜亂無章,因此馬如風一行的速度也不得不放慢下來。
「叮!」
突然,一道敲擊金屬的鳴響陡然從不遠處的一根石柱上方傳來,而後在月光的照應之下,那五六丈高的石柱之上竟是隱約還翹腿而坐着一個人影,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道人影的肩上還隨意地斜扛着一柄長如纓槍一般的狹長細刀。在月光的照應之下,人影雖然是漆黑模糊的一片,但那柄長刀卻是無時無刻不在向外反射着一抹駭人的鋒利光芒。
「吁!」
第一個注意到異樣的自然是沖在最前邊的馬如風,只見他陡然勒住快馬,繼而順手便從後腰之中將自己的兩板巨斧抽了出來,策馬立於那根石柱之前,一隻泛着凝重光澤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着石柱上坐着的那道人影。
「我奉家主之命在此恭候你們多時了!禿子,到底是什麼事竟然讓你走的這麼急?連休息一夜的機會都不留給自己!」石柱上的那道人影陡然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戲謔而輕鬆,而馬如風也在此人張口的一瞬間便辨認出了此人的身份,正是今日在邊衛府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柳三刀。
「是你!」馬如風微眯起眼睛,冷冷地說道,「剛才在邊衛府,我原本看在藍辰公子的面上打算放你一馬,卻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敢跑到老子面前來自己送死!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說着,馬如風還將自己手中的板斧向着半空舞動了幾下,似乎是在向柳三刀發出挑釁。
「嘖嘖嘖!」柳三刀戲謔地搖了搖頭,而後眼神專注地將自己的手指輕輕貼着刀鋒緩緩划過,而當他的指尖劃飛出刀刃的那一刻,一道金屬鳴響也陡然自刀身之上再度傳了出來,「看在我家主子的面子上,我也打算放你一馬!所以今夜大爺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找她!」說着,柳三刀便是陡然一揮刀鋒,繼而刀尖精準無誤地凌空指向了馬如風的身後。
而當柳三刀出口之時,原本正躲於馬如風之後的玉兒便是情不自禁地嬌軀一顫,繼而眼神之中也是猛然閃現出一抹難以名狀的焦慮之色,對於柳三刀她早已是忌憚不已
。
「說!」柳三刀陡然冷喝一聲,原本掛着笑意的臉色也陡然變得狠戾起來,「那隻狼狽而逃的夜叉現在躲在哪?」
「我……」玉兒此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臉色也是白的絲毫不見血色。
「如若不說……」
「混賬東西,你好大的狗膽!」不等柳三刀的話說完,一旁的龍彪卻是不禁怒聲打斷道,「今天下午在定北鎮老子就放了你們幾個一馬,你好歹也是個九尺高的漢子,怎麼就對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馬首是瞻?是不是那小子讓你現在來的?我看你們是給臉不要臉……」
「嗖!」
「小心……」
「噗嗤!」
「嘭!」
四道完全不同的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就在龍彪出口喝罵的一瞬間,眼神愈發冷厲的柳三刀卻是突然出手了,他的速度快到肉眼根本就捕捉不到,只見刀鋒划過夜空之中的時候,猶如一道銀色的閃電穿梭於馬隊之間,接着還不等馬如風出言提醒,卻聽到一道刀刃割破血肉切斷骨頭的血腥之聲陡然自龍彪的馬上響起,而後還不待龍彪身旁的眾人反應過來,一顆瞪着一雙不甘大眼的腦袋便是順勢沖天而起,而那個沒了腦袋的身軀也在馬上微微一斜,而後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直到龍彪的無頭身體完全落地之後,他那已經被齊齊切過的勃頸處才「噗呲」一聲地向外噴出血來。這也足見柳三刀剛才的那一刀速度是何其之快。
當所有人都看清這一幕的時候,柳三刀卻是已經拖着滴血不沾的長刀站在了馬如風的面前,臉色依舊戲謔而輕鬆,就好像剛才他殺的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隻螞蟻一樣。
「第一,老子說話的時候最討厭有人插話!」柳三刀不緊不慢地冷笑道,「第二,有些人要是說了不該說的話,說了大不敬的話,那就必然只剩下死路一條!」
「嘶!」柳三刀當着馬如風的面竟然就將龍彪給當場斬殺了,而且出手乾淨利索,毫不拖泥帶水。手段之狠辣、出手之果決,即便是比之發起飆來的馬如風只怕也不遑多讓。這讓其餘的那十幾騎將士都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有膽子在馬如風面前如此放肆的人,他們倒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小子,你最不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殺我的人!」馬如風氣得嘴角都在有意無意地陣陣抽動着,說起話來更是被氣的咬牙切齒,雖然如此但他依舊沒有貿然出手。
其實剛才在柳三刀出手的那一刻,馬如風就已經意識到了柳三刀的真正實力遠非他感覺上的那麼不堪一擊。最起碼,剛才柳三刀的那一擊突襲他就沒能阻攔下來。
「聒噪!你若這麼不喜歡,那我可以一併送你歸西!我說了,今夜我要找的人不是你!」柳三刀冷笑着回應道,「再者說,你好歹也是邊防大營的副將,那你可知道你身後的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我只知道她是我家將軍的朋友!」馬如風的臉色陡然一變,繼而故作鎮定地極力辯解道。
「我呸!」不等馬如風的話音落下,柳三刀卻是陡然喝罵道,「我看你不僅僅是眼睛瞎,就連心也是瞎的!什麼狗屁朋友,我現在看你如此的包庇她,如若不是她和你家將軍有一腿,那就是你家將軍本就和她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
「放你娘的屁!老子剁碎了你!喝!」
馬如風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被柳三刀逼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只見他猛地暴喝一聲,繼而身子微微一側,雙腳猛地一蹬馬鐙,整個身體便是沖天而起,半空之中馬如風雙手揮動着兩板巨斧,一道道凌厲無比的風刀便在巨斧的揮舞之下朝着柳三刀鋪天蓋地而來,而與此同時馬如風本人也怒吼着手持着巨斧從天而降,雙斧交疊而下,狠狠地砍向柳三刀的腦袋。
「哼!真是冥頑不靈!」
柳三刀冷哼一聲,繼而緊握着斬月刀的右手猝然一翻,刀尖輕磕了一下地面,而後整個刀身便如一道彈簧般順勢朝着半空之中彈飛而起,而與此同時被刀尖帶起的一串塵土也自半空之中甩出了一道黑色匹練,直直地迎上了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無數勁氣風刀,塵土所過之處,風刀無不瞬間消散,最後一股散開的塵土還衝破了板斧的縫隙,狠狠地撲向了馬如風的那隻獨眼之上,令猝不及防的馬如風眼前猛地一黑。而趁此時機,柳三刀揮刀而上,堅硬無比的刀尖一下子便點在了兩把板斧的正中間。
「嘭!」
伴隨着一聲金屬撞擊的巨響震徹天地,柳三刀手臂陡然加力地向前一送,接着滿含力道的長刀便是勢如破竹地撞開了馬如風身前的兩把板斧,刀鋒兩側更是緊貼着兩把板斧的斧刃硬生生地搓了過去。
「嗤!」
刀斧相錯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尖銳響聲,而與此同時一連串耀眼的火花也自刀斧相交之處迸發而出,瞬間便照亮了半空之中柳三刀和馬如風二人的臉龐。
「啊……」
只感到自己的雙臂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給硬生生地擠開,突然意識到大事不妙的馬如風這才艱難地睜開了自己那被塵土迷住的眼睛,而當他眼睛睜開的一瞬間,一道如針尖般大小的銀點也陡然自其瞳孔之中放大開來,眨眼之間這道銀點便是已然射到了自己那隻獨眼之前,而直到這個時候,馬如風才突然意識到這道銀點究竟為何物?那正是柳三刀強行衝破自己板斧防禦的斬月刀的刀尖。
「嗖!」
「叮!」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陡然自天際響起,接着只見一道黑影迅速自夜空之中划過一道弧線,繼而徑直點在了柳三刀的刀尖之上,伴隨着一道輕響,柳三刀的刀鋒在這道突如其來的暗器偷襲之下不禁刀身微微一偏,接着鋒利無比的刀刃便是緊貼着馬如風的耳鬢「嗖」的一聲擦掠過去,凌厲的勁氣還將馬如風的耳鬢給瞬間劃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其實,剛才柳三刀的刀尖距離馬如風的那隻獨眼不過只有一寸的距離,而正是這一寸的距離,卻讓今夜的柳三刀徹底地失去了斬殺馬如風的機會。
就在柳三刀失手後的瞬間,一道身着夜行衣,臉上用黑巾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神秘黑衣人,便是陡然自天邊快速飛掠而來,瞬間便落在了一臉怒意的柳三刀面前。此人的氣勢雖不霸道,但卻幽遠深邃,令柳三刀不敢有絲毫的小覷。
「你是何人?」
「今夜,你的對手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