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鏡湖上一片肅靜,眾人左右顧盼均是一臉錯愕,全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祁萬山的身上,雖然祁萬山並非宗門之人,但祁家商會與五域靈宴的關係匪淺,如今祁家竟是出了這等不齒之事,饒是周圍的宗門之中有人想笑卻也礙於祁萬山的身份和地位而強忍着,故作出一副同情凝重的表情。
祁萬山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久久不曾發出一聲,他眼神微微顫抖着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內心更是說不出的陳雜。玉鳳知道這一次自己徹底敗給了玉樓,每一步精心的算計幾乎都掉入了玉樓提前佈置好的圈套里,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玉樓算計的好,還是真的天意如如此,如若是前者那她和自己這個弟弟之間的差距就實在太大了。
「為了繼承會長之位,你竟然想殺你的親弟弟?」
許久之後,祁萬山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沙啞之中帶着無盡的疲憊。他望着玉鳳的眼中是說不出的複雜,道:「為父之前是如何教你的?我祁家之人斷斷不能被利慾薰心,因為你越是逐利往往就越會賠的血本無歸,這麼多年你可否真正明白過為父的教誨?」
「爹,你說女兒一直在爭名逐利,玉樓他又何嘗不是費盡心機與我明爭暗鬥?難道……」
「你給我住口!」不等玉鳳把話說完,祁萬山便是猛地發出一聲怒喝,臉上的肌肉都因為憤怒而劇烈地顫抖着,「玉樓若不小心防範只怕早就被你害死了,你還敢說?你弟弟說到底還不是被你逼的?」聽到祁萬山的話,玉鳳的臉色反倒沒有之前那般絕望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無所謂的釋然與輕鬆,她慘然一笑,淡淡地搖頭道:「無所謂了,什麼都已經無所謂了,勝者為王敗者寇,這次我輸得一敗塗地,我認了……」
祁萬山見到玉鳳這幅態度不禁勃然大怒,喝道:「事到臨頭你依舊不知悔改?什麼成者為王敗者寇,你把祁家當成了什麼?祁家商會是一家人,玉樓是你最親的家人,不是你要置於死地的敵人!咳咳……」祁萬山怒火攻心不由地連聲咳嗽起來,站在一旁的祁忠趕忙上前用手輕輕安撫着祁萬山的後背,小聲勸慰起來。祁萬山伸手撥開了祁忠,接着點指着玉鳳,眯起眼睛冷冷地說道:「玉鳳,為父再問你一句,你知不知錯?」
「小姐,你就向會長認個錯吧!」陰陽二老之中的白老好心勸慰道,「你們畢竟是父女情深,你向自己的親爹認個錯又有什麼抹不開面子的呢?」黑老也點頭贊同道:「小姐若是認錯,會長大人一定會原諒你的。」
「我沒錯!」玉鳳突然發狂似的尖叫一聲,她瞪着一雙美目直直地盯着玉樓,尖聲說道,「我沒有錯,我只是一時大意才被他算計了,我何錯之有?祁家商會會長之位何其重要?不掙不奪難道還要相互推諉不成?玉樓比我要奸詐千倍萬倍,和他相比我的做所作為根本就不算什麼。」
「你弟弟最起碼沒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追殺你!」祁萬山怒喝道。玉鳳聞言卻是冷冷一笑,道:「他的確沒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追殺我,但他今天只用了一招便將我徹底打入萬劫不復之地。我雖有千百殺招,卻也抵不過他今日的這一記絕殺。」
「冥頑不靈!」祁萬山怒喝一聲,接着便轉頭對站在身側的祁孝說道,「綁她回商會!」祁萬山話音未落,祁孝的身影卻是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原地,再看到祁孝的時候他卻是已經站到了玉鳳的身後,不知在何時手裏還多出了一條繩子。當祁孝欲要伸手捆綁玉鳳的時候,一道疾風卻是突然自祁孝的右側襲來,祁孝反應極快雙手拽着繩索兩端猛然朝着左側一橫,接着雙手迅速交叉奮力一拽,繩索便在虛空之中迅速繞了一個不斷縮小的圓圈,當這個繩圈縮小到幾乎消失的時候,一條手臂才赫然浮現出來,繩索正好鎖住了這條憑空而出的手臂,徹底拽住了這條手臂的突襲,而此刻手臂最前端施展出的一記手刀距離祁孝的脖頸已經不足兩寸,若非祁孝的繩索攔的及時只怕他早就一命嗚呼了,可見剛剛這一攻一防之間蘊含着何等的兇險。
祁孝同繩圈死死套着這條手臂猛然向後一拽,來人便跟着向前逼近一步,祁孝突然提膝而起直攻來人小腹,來人的反應卻似乎更快竟是後發制人,先一步揮出左掌拍向了祁孝的肩頭,祁孝倉促閃躲之時來人也已經掙斷了繩索向後退了一步,二人距離迅速拉開相對而視,直到這一刻眾人才算看清了來者何人,竟是獸域教主,風成凰。
「風教主,你這是什麼意思?」祁孝冷冷地問道,「祁家商會的家事你也要管?」
聞言,風成凰卻是微微一笑,搖頭道:「本教主早與玉鳳小姐有約在先,五域靈宴之後我便要娶她為妻。玉鳳小姐既是本教主未過門的夫人,你說此事和本教主有沒有關係?」
「嘩!」風成凰此言令全場一片譁然,沒人想得到風成凰竟然和玉鳳還有此等約定。而對於風成凰的話,玉鳳卻並沒有任何的表示,而她的這種沉默看在眾人眼中顯然是等同於默許。
祁萬山緩緩地站起身子,目光疑惑地看向玉鳳,問道:「可有這回事?」
「難不成祁會長還以為本教主會哄騙你不成?」風成凰替玉鳳回答了祁萬山,他那雙蘊含着駭人精光的眸子掃向祁萬山的時候,祁萬山竟是沒來由地感到心頭一震。君無戒見狀身形一晃便出現在祁萬山身前,似笑非笑地對風成凰說道:「終身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件事非但你風成凰自己說了不算,就算是玉鳳這丫頭自己說了也同樣不算數。你們想要成婚,也要等到她老子先點頭才行。」君無戒明顯是站在祁萬山這邊,在風成凰的眼中可以沒有祁萬山,但他不能無視君無戒。
風成凰點頭笑道:「那正好!今天當着這麼多人本教主就向祁會長提個親,我要迎娶令嬡玉鳳,不知道祁會長可否答應?」
「我……」雖然有君無戒幫着自己,但祁萬山深知風成凰也絕非他可以得罪的人,一時之間心中又怒又惱,可更多的卻是無奈與苦澀。女兒這麼大的事他這個做爹的竟是事先毫不知情,如今被人指着鼻子問到面前才幡然醒悟,此刻讓他做出一個決定又豈是一件易事?
「爹!」玉鳳突然開口道,「此事您不必猶豫,今日之事已經鬧到這步田地無法調和,就算我肯回祁家商會只怕也不會再有我的容身之所,與其回去大家都為難,不如現在就把我許配給風教主,自此之後我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您也再不必擔心我會和玉樓爭奪會長之位了。」玉鳳這番話說的冷漠,但聽在祁萬山的耳中卻是異常刺耳,字字如針深深地刺入他的內心,父愛如山的他雖然惱怒玉鳳對玉樓的所作所為,但心中更多的是心痛,說到底是愛之深恨之切。如今玉鳳此言之中竟有幾分要自此與祁家恩斷義絕的意味,祁萬山聽到又如何不悲?老淚在眼眶之中不斷地打着轉,但終究沒有流下來。
祁萬山看着心意已決的玉鳳,又轉頭看了看神色複雜的玉樓,猶豫再三之後方才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道:「去吧!女大不中留,你想去那便去吧……」說完這番話後祁萬山已是癱坐在椅子上,身子再也提不起半分氣力。
一臉冷漠的玉鳳突然臉色一變,熱淚奪眶而出,她對祁萬山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接着便是一言不發地一連磕了三個響頭,當她重新站起來的時候自己已是淚流滿面,而祁萬山同樣老淚縱橫。玉鳳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在了玉樓的身上,語氣平緩地說道:「你終究是比我要技高一籌,祁家商會日後就靠你了。」玉樓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目送着玉鳳跟着風成凰退出了場。
祁萬山深吸了一口氣稍稍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拱手對着五域盟和在座的諸位拱手笑道:「今日我祁家雞毛蒜皮的小事令諸位見笑了,還望諸位海涵!」眾人紛紛拱手寒暄。
「既然事情已經清楚,那陸宗主以及魂宗並無什麼有違五域靈宴規則之事,他們有資格參加本屆五域靈宴,諸位可還有什麼意見?」沐紫陽朗聲笑道,眾人交頭接耳一番之後便再度點頭附和。
「諸位,既然大事已定,那有件小事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處理一下?」一直未曾開口的青陽子突然張口笑道,說着他竟是突然伸手一指依舊站在場中不知所措的謝風,朗聲說道,「此人賣主求榮、背信棄義、自私狹隘、心胸險惡,留存於世也是一大禍害,既然陸宗主如今已經入駐五域靈宴,那我等是不是也應該送他一份見面禮呢?」青陽子的意思很明白,殺了謝風便是這份大禮。
謝風聞言頓時慌了神,他眼神猙獰地左右環顧着,右手已經扣在自己的劍柄上隨時準備出手,可他卻又有自知之明,深知在這樣的場合之中只怕隨便站出來一個人都能將自己置於死地,即便拼命反抗只怕也是一番無用的垂死掙扎而已。
「讓我取了這小人的性命!」
「還是我來吧!」
「快些吧!這樣一個一文不名的小崽子根本就不值得諸位宗主浪費時間。」
……
一時之間四周喊聲四起,甚至已經有不少宗門弟子主動站出來欲要下場斬殺謝風。謝風此刻無異於牢中困獸,孤獨感令他忍不住心生畏懼。他無門無派,本屬於祁家商會但如今祁山是定然不會再保他,更因為賣主求榮之事而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諸位且慢!」陸一凡在凝視了謝風許久之後,方才突然張口道,「這個人不如交由我處置如何?」陸一凡此言一出,站在魂宗人馬之中的謝雲臉色陡然一變,他當然明白陸一凡這麼做完全是看在他的情面上,當即心中既有感激又有苦澀。他因為蘇盈盈的事其實早就對謝風恨之入骨了,但他們畢竟是親兄弟,血濃於水如今真讓謝雲眼睜睜地看着謝風被人亂刀砍死,他於心何忍?
「一凡,你打算如何處置他?」玉樓張口問道。
「謝雲!」陸一凡笑而不語卻是突然轉頭呼喊道,「將謝風先帶下去,不要在這裏掃了諸位宗主的雅興。」謝雲感激地看了一眼陸一凡,之後便快步上前將心有不甘的謝風強行拽離了靈鏡湖,有心人都看的出來陸一凡這是有心放謝風一馬,但凡事必有因,再加上謝風對於其他人來說並不重要,故而這層窗戶紙也就無人捅破罷了。
「既然大事已定,那祁會長……」沐紫陽的話只說一半便將目光投向了祁萬山,祁萬山自然明白沐紫陽的意思,只見他緩緩地點了點頭,而後在祁忠祁孝二人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反手拽住玉樓的胳膊,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步步地走向場中,場面瞬間變得安靜下來。其實每個人都知道祁萬山接下來要幹什麼,但能親眼見到這一幕內心還是多少有些激動,畢竟這將決定着五域第一大商會「祁家商會」未來的大局。
祁萬山站在場中環顧四周,清了清嗓子方才朗聲說道:「諸位宗主今日便替我祁家商會做個見證,我宣佈祁家商會下一任會長的繼承者就是,祁玉樓!」
「恭賀玉樓公子!」
四周頓時歡呼雷動,一道道祝賀之聲紛至沓來,自今日起玉樓的身份也再和以前大有不同,曾經的他只不過是一介無名書生,而今日之後「祁玉樓」三個字必將傳遍婆娑五域,名震天下。
「玉樓,希望你不要讓為父失望!」祁萬山伸手重重地拍了拍玉樓的肩膀。玉樓鄭重地點了點頭,而後他轉身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陸一凡,在四周的喧譁聲中緩緩走向陸一凡,笑問道:「一凡,你認為如何?」
陸一凡靜靜地注視着玉樓,猶豫了許久之後方才緩緩開口道:「玉樓,我真的看不透你。」玉樓聞言輕輕一笑,搖頭道:「我又何曾看透了你?」
陸一凡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待他欲要轉身之時卻是突然止住了腳步,突然問道:「從一開始……你真的沒打算和玉鳳爭嗎?你究竟是清心寡欲,還是大巧似拙?」
面對陸一凡的突然發問,玉樓臉上所掛着的那絲隨和的笑容卻是淡淡地凝固住了,他眼神一眨不眨地直直凝視着陸一凡,許久之後方才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可以相信你嗎?」
「我是你的朋友。」陸一凡的回答雖然簡單,但語氣十分堅定,「希望你也這樣認為!」
玉樓聞言點了點頭,之後再度看了一眼陸一凡,嘴角方才露出一抹詭譎的微笑。
「相對於父親,姐姐或許更了解真正的我!」
「你的意思是……」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倘若與世無爭,如何君臨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