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大清早,一道令人頭皮發麻的悽慘哀嚎陡然傳遍西皇山的每一處角落。宗主府內人滿為患,來來往往的奴婢端着一盆盆清水腳步匆匆地穿梭在人群之間,柳三刀、玉樓、紀原、謝雲等人皆是焦慮不安地聚在院中,玉樓眉頭緊鎖地在院中來來回回地踱步。陸一凡的房間大門緊閉,而在房間外的長廊中一群肩挎藥箱的郎中此刻已經排成一條長龍。房間內陸一凡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時不時地還摻雜着一片嘈亂的打砸聲。
「一凡,你不要這樣……你快躺下……」韓靈兒充滿擔憂的聲音自房間內傳出,而緊接着卻是「咣啷」一聲銅盆被打翻的脆響,繼而陸一凡痛苦的嘶吼聲便是陡然響起:「滾,你們給我滾出去!」隨着喝罵聲之後的又是一陣藥瓶摔裂破碎的聲響。
「吱!」
在柳三刀、玉樓等人急切的目光下,緊閉的房門被人突然打開一道細縫,接着兩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郎中便是抱着各自的藥箱灰頭土臉地鑽了出來,此刻二人的臉上既委屈又恐懼。玉樓等人一見到他們便趕忙迎了上去,可還不等玉樓開口詢問,其中一名年長的郎中便是急忙朝着玉樓擺手道:「在下醫術不精實在查不出陸宗主頭疼的病因,還請玉樓公子另請高明吧!」
「你說什麼?」柳三刀臉色一狠,一把便將身形瘦弱的郎中拎在半空中,獰聲質問道,「你不是號稱靈域第一神醫嗎?為何連個頭痛都治不好?」
郎中嚇得嘴唇發紫,滿臉苦相地解釋道:「這位大爺,陸宗主的頭痛病在下行醫數十年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故而實在是……實在是查不出病因啊……」
「老子不管你查得出病因還是查不出病因,總之你要治好我家宗主,如若不然老子現在就一刀結果了你。」說着柳三刀還猛地將右手中的斬月刀直接抵在郎中的脖子上,這一幕直嚇得在長廊上排隊等候的一群郎中一個個面如死灰,不由地雙腳發軟。柳三刀一雙虎目幾乎快要貼到郎中的臉上,惡狠狠地瞪着他怒喝道:「開藥方!」
「在下沒有查出病因豈能胡亂開藥方……」郎中一臉委屈地哀求道,「現在都不知道陸宗主所得地怪病究竟是溫涼之症還是暑熱之症,萬一開錯了藥方那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你開不開?」柳三刀說着右手拇指輕輕一推刀柄,三寸寒光陡然奪鞘而出,嚇得那郎中下身一熱竟是尿了褲子。郎中連哭帶喊地朝着玉樓和沐丹哀求道:「玉樓公子,公主殿下,你們請我來的時候可未曾說過會有性命之憂……還請二位快快求我……」
玉樓滿眼愁色地伸手按在柳三刀粗壯的臂膀上,輕聲道:「柳兄,我知道你心急如焚,但難免關心則亂,你若是殺了這個郎中,只怕日後天下將沒有別的郎中再敢來替宗主診治了。」
沐丹點頭道:「不錯,玉樓博聞強識,曾經也讀了不少失傳的上古醫書,但如今一凡的頭痛症卻是連他都束手無策,更何況其他郎中呢?我們找這些郎中來本就是病急亂投醫想試一試運氣,如今他們醫治不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又何必濫殺無辜?」
紀原輕聲勸道:「柳兄,讓他們走吧!」
柳三刀又何嘗不知道這些道理?只不過他實在是太關心陸一凡的怪病因此這才會失了分寸,此刻被玉樓等人連聲勸慰,當下輕嘆一聲,接着手臂一揮便將那被嚇尿了的靈域神醫狠狠地甩在地上,怒罵道:「廢物!什麼狗屁神醫,我看根本就是一群浪得虛名的庸醫!」
玉樓親自上前將那郎中攙扶起來,順勢還將一大摞銀票塞進那郎中的懷中,不等郎中推辭,玉樓已是率先開口道:「這些你且收下,我只想知道陸宗主的病情到底如何?」
「陸宗主所得實在是怪病,從他的脈象來看其身體應該是十分健碩才是,但奇怪就奇怪在他這頭疼欲裂的怪症就如無根之萍一般找不出病灶所在。玉樓公子請恕在下直言,若是連我都查不出病因,那整個五域怕是也沒有人能醫治陸宗主的病症了。我這裏暫有一張藥方,但也只能讓陸宗主用睡覺來緩解一下劇烈的頭痛,至於根治……在下實在是沒有辦法……」
「有勞了!」玉樓接過郎中的藥方,一邊吩咐魂宗弟子即刻去抓藥煎藥,一邊命人將兩名靈域來的郎中送走。
「下一位!」
聽着房間內不斷傳出的哀嚎聲,紀原急忙催促着那些尚未進去的郎中趕忙進去替陸一凡診治。
就這樣,從一大清早一直折騰到午後,郎中迎來一批又送走一批,已經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進去為陸一凡診過脈了,但每個郎中出來的時候卻都是搖頭嘆息,以示自己束手無策。這也讓柳三刀和玉樓等人的心情變得越來越沉重,看着又一批郎中被送走,他們心中的希望也變得越來越渺茫。
「我看這些人都是庸醫。」謝雲沉聲道,「我們不如再抬高賞金,在五域之中尋找真正有本事的神醫?」
玉樓苦笑着搖頭道:「我們已經接連抬了三次賞金,從一百萬金貝到一千萬金貝,再到今天的五千萬金貝,對於五域的郎中來說五千萬銀貝已是他們幾代人都不可能賺到的錢,但凡能來的怕是已經都來過了。」
藍辰點頭道:「不錯,我們命人放出話去只要能查出病根,哪怕診治不了都能得到一千萬金貝,但即便這樣仍舊無人能查出原因,可見宗主所患的怪病絕非一般人所能醫治。」
「金銀財寶不行那就送功法、魂法、神兵利器……」柳三刀滿眼不耐地說道,「總之他們要什麼就給什麼,就算是想要個皇位老子也能給他弄來。」
「唉,我遍尋醫書卻也沒有查出蛛絲馬跡,真是奇了。」玉樓眉頭緊鎖地嘆息道,「如我所料不錯的話宗主此病應該是在神界經歷了什麼事情,亦或許是與靖海神族交手重傷之後所留下的遺症。」
就在眾人火燒火燎的議論之時,房門再度被人打開,接着只見滿身疲憊的韓靈兒緩步走了出來。此刻房間內的吵鬧聲也已經停歇下來,一見到韓靈兒玉樓等人趕忙湊上前去,沐丹尋問道:「靈兒,一凡他如何了?」
「好不容易睡下了。」韓靈兒朝着沐丹強擠出一絲笑意,柔聲道,「一凡最近頭痛病已經越來越嚴重,幾乎晝夜難緩,我們必須要想想辦法,如若不然再這樣繼續下去我怕一凡他會嫌受不了而有什麼閃失。」
韓靈兒的話令眾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劉梓棠滿眼擔憂地望着韓靈兒,關心道:「靈兒姐姐,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看你這兩天越發的憔悴,還是快去歇息歇息吧,否則天哥的病沒好,再把你的身子給熬壞了就太得不償失了。」
「不錯,韓姑娘快去休息吧,陸宗主有我們照看着。」阿長也開口附和道。
「不必了!」韓靈兒苦笑着搖了搖頭,「一凡只有看見我才能睡得着,你們也已經在這裏侯了一天一夜,還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那夫人……」
「此刻一凡已經睡下了,我也能在他旁邊休息一會兒,你們不必擔心!」韓靈兒說着便揮手示意眾人離開,「更何況你們在這裏亂鬨鬨的一凡也休息不好,不如早些回去休息休息,也好讓一凡能安靜地睡個好覺。」
聽到韓靈兒這麼說,玉樓等人也不再堅持,一個個地對韓靈兒再三叮囑一番,便陸續離開了宗主府。原本人滿為患的院子片刻之間便沉寂下來。
「唉!」
韓靈兒送走玉樓等人剛要轉身回房,卻陡然聽到在長廊拐角處傳出一聲輕輕的嘆息。韓靈兒黛眉微蹙緩步走上前去,但見一個鬚髮皆白道風仙骨模樣的老者,此刻正拎着一個酒葫蘆優哉游哉地坐在地上,看到韓靈兒之後也不忙着起身,只是口中再度發出一聲嘆息。
韓靈兒先是左右看了看別無他人,繼而好奇地問道:「先生也是玉樓他們請來的郎中嗎?」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老頭子我也想試試看說不定能換幾個酒錢。」老者笑眯眯地回答道。
「如若能醫治我夫君的怪病,莫說幾個酒錢,就算先生要喝遍這天下的美酒也是小事一樁。」韓靈兒苦笑道,「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姓名不過是一個稱謂而已,叫什麼都不重要。」老者戲謔地回答道,說着還將手中的酒葫蘆在韓靈兒面前輕輕搖了搖,笑道,「夫人若是不嫌難聽,那就叫老夫葫蘆便可。」
「葫蘆?」韓靈兒聞言不禁啞然失笑,她雖心中覺得好笑但出於禮貌還是頗為恭敬地朝着老者欠身施禮道,「如此那小女便稱呼先生為胡神醫吧!」
「什麼神醫不神醫的,五域之中皆凡人,又豈會有什麼神醫?」胡神醫也不推辭,點笑頭道,「夫人對陸宗主一往情深感天動地,就連老頭子都為之感動。」
「先生說笑了。」韓靈兒莞爾一笑,她心中擔憂陸一凡的病情自然也高興不起來,只能強顏歡笑道,「但不知剛才先生為何要嘆息?可是我夫君的病難以醫治?」
「老夫並不是為陸宗主嘆息,而是為夫人而嘆息。」胡神醫正色道,「夫人對陸宗主一往情深,但只可惜陸宗主他卻……唉!」胡神醫的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這令韓靈兒頗為好奇,急忙追問道:「先生說夫君卻如何?」
「哦!無事!無事!」胡神醫笑着擺了擺手,道,「夫人何不讓我進去為陸宗主診治?」
「如此甚好,只不過我夫君他才剛剛睡下,先生進去之後動作千萬要輕一些才是。」韓靈兒說着再度朝着胡神醫拜了一拜。
胡神醫卻是胸有成竹的起身笑道:「放心,陸宗主一時半會兒醒不了。」說着也不等韓靈兒開口邀請,這位胡神醫便主動朝着陸一凡的方向走去。
房間內到處都是一派狼藉,滿地的杯碟碎屑和被打翻的水盆,桌椅東倒西歪,就連床榻周圍的紗帳都被撕扯的殘破不堪,足見陸一凡在頭痛病發的時候所作所為是何其瘋狂。此刻陸一凡正躺在一團凌亂的被褥之中,雖然雙眸閉着但是眉頭卻是始終緊緊蹙在一起難以舒展,顯然即便在睡夢之中陸一凡也同樣不太舒服。韓靈兒從地上搬起一個圓凳用衣袖擦拭了幾下方才輕輕放在床榻旁,輕聲對胡神醫說道:「先生請坐這裏吧,房中凌亂,稍後出去我再命人為先生奉茶。」
胡神醫漫不經心地輕輕點了點頭,而他的那雙老眼從進入房間的那一刻便是一直死死鎖定在陸一凡身上。今日的陸一凡面色慘白如之紙,披頭撒發在汗水的浸泡下雜亂的貼在臉上,看上去儼然一個病入膏肓的瘋子模樣。但見胡神醫伸出右手輕輕放在陸一凡的額頭上,此舉令陸一凡的身子猛然一動,直嚇得韓靈兒險些叫出聲來,後來她見到陸一凡又沉沉睡去沒有驚醒,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別的郎中都為陸一凡診脈,但這個胡神醫卻是來來回回地在陸一凡的頭上摸索着,看着好不奇怪。但韓靈兒深知天底下的神醫各有各的法子去治病救人,因此雖然心中好奇,但嘴上卻是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滿眼焦急地等着胡神醫的結果。
胡神醫在陸一凡的頭上摸索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後方才將手拿開,而奇怪的是當胡神醫的手從陸一凡的頭頂挪開之時,陸一凡那緊促的眉頭卻是奇蹟般地舒展開了,隨着一陣沉沉的酣睡聲,此刻的陸一凡才算真正睡得香甜。韓靈兒見狀不由地大喜過望,還不等她開口詢問,胡神醫卻是已經起身朝着韓靈兒揮了揮手,示意二人門外說話。
「先生真乃神醫,我夫君已經很久沒有睡得如此沉過了。」一出房門,韓靈兒便是迫不及待地開口恭維道,緊接着看着一臉笑意的胡神醫,韓靈兒話鋒陡然一轉,開口問道,「但不知道先生可否查出了我夫君的病因?」
「區區小病又豈能難得倒老夫?」胡神醫捋着白花花的鬍鬚,胸有成竹的淡笑道,「陸宗主此病乃寒熱所至,正因寒熱交替又難捨難分,再加上氣候不定毫無規律可尋,因此這才誤導了其他郎中,但在老夫眼中卻是不足為慮。」
韓靈兒聽的大喜過望,繼而滿眼激動地追問道:「既然先生識的夫君的病症,那不知可否醫治?」
「能識自然能醫。」胡神醫頗為隨意地回答道,「陸宗主之病只需我三服藥劑即可痊癒。」
「先生說的是真的?」韓靈兒難掩心中的興奮之意,連忙說道,「只要先生能醫好我夫君,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答應你。」
「想要什麼都能答應?」胡神醫別有深意地望着韓靈兒,神色突然變得有些古怪起來,「那你呢?」
「我?」韓靈兒聞言一愣,接着她回頭看了一眼房間內熟睡的陸一凡,猶豫再三之後方才神色堅毅地輕聲說道:「我為一凡命都可以不要,又還會在乎什麼呢?」
「夫人不要誤會,老夫只是感慨於夫人對陸宗主的一片深情故而才有此一問,別無他意。」胡神醫點頭道,說着他便打開了手中的酒葫蘆,但此葫蘆之中所裝的並非是酒,而是一粒粒丹藥。胡神醫不緊不慢地從葫蘆中倒出兩顆紅色藥丸遞給韓靈兒,道:「此乃前兩次的藥劑,夫人只需將此藥投入水中,藥丸遇水即化,然後將其餵陸宗主喝下便可,今日一顆,三日之後再服用一顆。至於第三次所需藥劑因為藥性猛烈並且極為珍貴,所以我今日沒有帶在身上,待這兩顆藥丸讓陸宗主服下之後,老夫自會再送來最後一劑奇藥。」
「遇水即化?」韓靈兒看着手中如珍寶一般的兩顆紅色藥丸,急忙問道,「但不知是清水還是茶水?是熱水還是涼水?可需什麼其他的藥引之物……」
「夫人不必如此多慮,什麼水都可以,茶水可以,酒水也可以。」胡神醫笑道,「無需任何藥引,只用服下此藥便可。」
說着,胡神醫再度看了一眼面色欣喜的韓靈兒,轉身便欲要離去,但卻在即將邁出宗主府大門之時被韓靈兒突然叫住:「先生請留步。」
「夫人還有何事?」胡神醫問道。
「先生可否再多給我一顆?」韓靈兒滿眼懇切地問道。
「夫人多要一顆也無用,因為第三顆藥丸與這兩顆完全不同……」
不等胡神醫解釋,韓靈兒便是趕忙擺手道:「先生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想再要一顆並非是擔心先生會不來,而是……」韓靈兒的話說到這裏突然欲言又止,胡神醫眉頭一皺,好奇地問道:「而是什麼?」
「實不相瞞,我夫君患此怪病我早已是心亂如麻。」韓靈兒坦言道,「但正因為夫君所患之病並非尋常之症,因此我對這藥丸……我想多要一顆先替夫君試一試藥性,待確定此藥丸無什麼毒性之後再餵夫君服下。小女子這次的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請先生千萬不要見怪,如若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聽到韓靈兒的話,胡神醫先是一愣,接着他眼神別有深意地凝視着韓靈兒,許久之後方才默不作聲地從葫蘆里又倒出一顆紅色藥丸遞給韓靈兒,不等韓靈兒欠身道謝,胡神醫卻是已經先一步揮手打斷道:「夫人不必如此,你對陸宗主用情之深果真是世間罕見,老夫佩服,我也終於明白了,可惜,可惜啊……」
「先生明白了什麼?又在可惜什麼?」
胡神醫話未說盡便是已經轉過身去,不等韓靈兒問完,胡神醫卻是已經快步離開了宗主府。當滿心疑惑的韓靈兒趕忙追出去的時候,宗主府外卻是一片空蕩靜謐,根本再尋不到胡神醫的半分蹤影。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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