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伴隨着一陣驚天巨響,整座亂石崗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周圍的觀戰者只感到雙腳之下的大地劇烈地左右搖晃着,身子也跟着左右傾斜起來,有人已經大聲呼喊道:「地震了!地震了!」亂石崗的山石頓時崩塌成一片,大地上的碎石宛若篩子上的稻穀一樣劇烈地跳動起來,天崩地裂的震盪令觀戰者猝不及防一時之間紛紛大驚失色,寧靜的夜空似乎被大地的顫抖所驚醒,溫和的星月開始變得暴躁起來,狂風卷積着烏雲遮天蔽日,霎時間便將天上的星月一起扭曲成一團幻象,漫天狂風已是電閃雷鳴卻不見半滴雨水落下。正當人們詫異於天地的變幻之時,漆黑的虛空之中竟然陡然裂開了一道足有千丈的白色豁口,豁口內光芒四射一道閃電頓時自天際傾瀉而下,明晃晃的閃電直擊亂石崗,震盪不息的亂石崗瞬間被閃電劈成了無數裂痕,亂石崗下似乎蘊藏着什麼巨大的怪物,裂痕的出現為這個不知名的怪物帶來了一絲脫逃的生機,頃刻間大地竟是緩緩地被「怪物」拱破,山石砂礫四處滾落在狂風的席捲下肆意地射向附近的人們,眾人紛紛設法防禦。
陸一凡目光驚駭地望着天地的變化,此刻焰魂巨龍和血色骷髏頭依舊在半空之中對峙。顏雙道:「一凡,這是你我交手所釋放的龐大能量觸發了火樹銀花。」陸一凡看着不斷被高高拱起的地面,眼中充滿了詫異,道:「難道這就是火樹銀花?」
陸一凡話音未落,大地之下一棵高達數百丈的巨大火樹便是竄天而起,火樹破土宛若嫩芽破土,只不過場面要宏大的多也震撼得多。這的確是一棵火樹,通體都燃燒着熊熊烈焰,枝葉繁茂皆是由火紅的烈焰構成。火樹一出天地之間的溫度便急劇上升到了一種常人難以忍受的地步,周圍的人們只感到口乾舌燥身上的衣袍也變得異常乾燥,更有甚者竟是突然自燃,眨眼之間一個活生生的人便被無名之火燒成了一堆黑漆漆的灰燼。陸一凡心道:「難怪自己之前踩在亂石崗的地面上有一種溫潤的感覺,原來在亂石崗之下竟是蘊藏着這樣一棵參天火樹。」
其實火樹生長的地方距離陸一凡等人足有數萬米之遙,只不過這棵火樹實在是太過巨大了,以至於給陸一凡等人的印象仿佛就近在眼前一般。火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着,十丈、百丈似乎要直通天際將一頭扎進夜空之中的那道白色的豁口之中。熊熊烈焰在陸一凡等人眼中似乎是靜止不動的,其實烈焰一直在搖曳燃燒着,只不過火樹實在是太過巨大以至於在渺小的眾人眼中看上去勢如靜止。
「轟!」
片刻之後,亂石崗四處竟是頓時燃燒起來,此時此刻亂石崗中的石頭宛若枯草一般一點就着,火勢蔓延幾乎是迅雷之速,頃刻間放眼望去周圍數百里已是徹底變成了一片被燒的通紅的岩漿火海。閃躲不及的圍觀者十之六七都瞬間殞命在熾熱的高溫之中,剩下的三四也在施展魂法想即刻逃離這裏,但只可惜無論他們怎麼急速飛行終究無法逃出這片被燒成岩漿的亂石崗,空氣中恐怖的溫度令他們呼吸困難,精神稍有萎靡便會被岩漿中噴出的火舌瞬間吞噬。一盞茶的功夫原本熙熙攘攘的亂石崗已是死傷殆盡,柳三刀帶着唐若汐飛逃到一塊高大的山石頂端,在這裏他們還能勉強站住腳。
半空之中的陸一凡神色複雜的聽着周圍哀嚎不止,心中不免升起一抹愧疚,如若不是自己一時興起釋放出了十成功力和顏雙切磋,想必也不會將這塊火樹釋放出來。陸一凡道:「顏先生,現在我們怎麼辦?」顏雙問道:「你想如何?」陸一凡道:「我們要設法阻止火樹的生長,在這樣下去亂石崗就會徹底變成一片火海。」顏雙冷笑道:「那又如何?」被顏雙這麼一問陸一凡頓時感到一陣無語,不等他再度張口,顏雙卻是猛然大喝道:「集中精神,使出全力與我一戰吧!」
隨着顏雙的一聲暴喝半空之中的血色骷髏頭瞬間張開血盆大口朝着火龍吞噬而去,此刻陸一凡根本無心與顏雙切磋,一時猝不及防火龍瞬間便被血色骷髏頭吞噬殆盡,而陸一凡也萬萬沒有料到顏雙在佔據上風之後竟會毫不收手的繼續重傷自己,心中大驚之餘胸口已是狠狠一顫,接着一大口殷紅的鮮血便是從口鼻中直接噴了出來。
「一凡!」柳三刀見狀不由地臉色一變,接着腳下一跺身形便是沖天而起,與此同時右手已是拔刀出鞘,半空之中只見銀光一閃一道麒麟印記陡然閃現在天空之中,刀鋒瞬間延展至數十丈,光芒萬丈威力無比。
「鏗!」
一聲巨響,柳三刀的刀重重砍在了血色骷髏頭上,將血色骷髏頭震的一陣渙散。不等顏雙再度出手柳三刀已是飛身退到了陸一凡身前,長刀一橫護在身前,口中怒喝道:「顏雙,你到底是什麼人?」
顏雙也不急於出手,一雙鷹眼陰狠地盯着柳三刀和陸一凡,淡淡地說道:「弒天!」顏雙此話一出一股極為暴躁狠戾的氣勢便是噴薄而出,頃刻間已是彌散在天地之間。感受到這股氣勢,陸一凡和柳三刀二人同時臉色一變,柳三刀沉聲道:「我認得這股氣勢,當年一凡在金陵城外和韓姑娘成親的時候,來者不善的那道氣勢和現在一模一樣,當年那個神秘強者是你!」顏雙冷笑道:「只可惜那次我還是去晚了一步。」陸一凡難以置信地望着顏雙,不解地問道:「顏先生你要殺我?為什麼?」顏雙冷冷地說道:「我並不想殺陸一凡,我要殺的人是冥天兒!」
「嘶!」顏雙此話一出,陸一凡和柳三刀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陸一凡驚呼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你還知道誅魂功法,你還有着不弱於我的修煉速度,難不成你也是……」
「不錯!」不等陸一凡把話說完,顏雙便是直言不諱地答應道,「我也是從淨琉璃神界而來的神族,和你一樣!」
顏雙此話一出,陸一凡、柳三刀和唐若汐同時被深深震驚。陸一凡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而唐若汐則是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衝到了顏雙身邊,一把拽住顏雙的胳膊,苦苦乞求道:「顏先生,他是一凡,不是你的仇人,你不要殺他……」顏雙絲毫不理會唐若汐的哀求,依舊神色冰冷地說道:「二十年前淨琉璃神界兩大神族在萬蝶海爆發曠世之戰,靜海神族大敗冥遠神族,就在冥遠神族將要被全族覆滅之際,你爹竟然在臨死之前拼盡神力打開了淨琉璃世界和婆娑五域的禁錮,將冥慕白和你送到了婆娑五域。為了斬草除根我特奉靜海神族族長的命令,專程下界來追殺你。我不知道冥慕白用了什麼辦法將你變成了陸家的孩子,我只知道我已經足足找了你們二十年,若非五域靈宴上我昏死之前無意中看到了你胸口的冥蝶神印,我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千辛萬苦要找的竟然一直就在自己身邊。」
「冥慕白……」陸一凡喃喃自語道,「難道就是在我大婚之時替我解除危機的另一個冥遠族人?原來我還是嬰兒的時候是被冥慕白帶入婆娑五域世界的。」說到這裏陸一凡的眼睛陡然一亮,猛然抬起頭看向顏雙,急聲問道,「那他現在在哪?我有很多事想找他問個清楚。」
「一凡,冥慕白已經死了!」唐若汐淚流滿面地說道,「他已經死了……」
「什麼?」唐若汐的話令陸一凡宛若心頭遭受雷霆一擊,心中五味陳雜不知是何滋味,冥慕白可以說是陸一凡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真正親族,可他還未曾與冥慕白見過面,他就已經死了。這種感覺令陸一凡從大喜瞬間跌入大悲,複雜的實在難以言明。陸一凡顫顫巍巍地問道:「那他……是怎麼死的?」
「被我殺的。」顏雙直截了當地說道,「他誓死不肯說出你的下落,我只好先殺了他。」顏雙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波瀾。
現在顏雙每說一句話都令陸一凡感到心痛不已,他一直將顏雙這個老師視做父親一般,卻萬沒想到真正想置自己於死地的人竟然是他。體內的傷勢對現在的陸一凡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他內心的痛苦已經遠遠大於身體的痛苦,兩行難以置信的淚水也抑制不住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顫抖地說道:「冥遠老祖至死不知道神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原來冥遠神族已經被另一個神族給徹覆滅了……而我不是冥遠神族的棄兒,而是冥遠神族拼盡所有而保留下來的最後一個希望……」
「你死了,冥遠神族就會永遠消失!」顏雙淡淡地說道,「我也希望你不是冥天兒,可惜你偏偏是他。」
「顏先生,你說的那個覆滅了冥遠神族的靜海神族……可否就是百萬年前聖域的東皇靖海?」陸一凡淚水無聲的滑落着,口中慘然一笑。
「是!」顏雙也不隱瞞,「靜海神族現在的族長靖韋天正是東皇靖海在神界的後人。」
「那他為什麼要……為什麼要剷除冥遠神族?」陸一凡抬起被淚水模糊的雙眼疑惑地望着顏雙,不解地問道。
顏雙神色一怔,許久之後方才緩緩地答道:「淨琉璃神界和婆娑五域一樣,各方勢力均有強弱之分。但神界中最強的兩大神族就是冥遠神族和靖海神族,靖韋天想要一統神界就必須要剷除冥遠神族這個絆腳石。」
「又是爭權嗎?」陸一凡又哭又笑,「我以為只有在婆娑五域中的人才會這麼愚昧不堪,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力而掙得頭破血流,原來到了神界也一樣。」
「神又如何?神族依舊沒有逃脫生死的禁錮,沒有逃脫生死就不可能肅清邪念。」顏雙冷笑道,「我之所以要將你帶到這裏是因為火樹銀花是婆娑五域中唯一可以連通淨琉璃神界的方式,今夜我就要帶你回神界交差!」
「你休想!」柳三刀刀鋒一甩直指顏雙,面色猙獰地說道,「想帶走少主,那就得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顏雙眼帶不屑地看了一眼柳三刀,冷冷地說道:「你想和神抗爭,簡直就是自不量力。」
「神又如何?」陸一凡突然朗聲說道,「神族到了婆娑五域就要遵循這裏的規則,神力再強在這裏也不能施展分毫,否則就會遭到嚴酷的天罰,婆娑五域拼的終究是魂力。」顏雙點頭笑道:「不錯,這也是為什麼冥慕白會變成殘廢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在送你來五域的第一天就破壞了天地規則,在這裏施展了神力而被天雷劈斷了雙腿。」陸一凡聞言一驚,痴痴地問道:「他為什麼要施展神力?」顏雙道:「十之*與你有關,不過他現在已經死了,這個答案或許永遠也不會再有人知道了。神族到了五域雖然不能施展魂力,但天賦和神格猶在,因此修煉魂力也遠異於五域之人,這也是你為什麼能年紀輕輕便達到魂元境界的原因。我來到婆娑五域之後已是等同於一個廢人,於是才千方百計進入長生殿,目的就是想重新修煉魂力,將魂力快速提升至足以縱橫五域的境界,因為只有這樣我才有足夠的實力在五域中生存,並且順利的找到你。」
陸一凡至今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深信不疑的顏雙竟然要殺自己,他轉頭看向唐若汐,又哭又笑道:「若汐,你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這都是你和顏先生串通好一起來戲耍我的是不是?」唐若汐早已是哭得梨花帶雨,她連連搖着頭對陸一凡說道:「一凡,你快走吧!快走吧!」陸一凡的心似乎墜入了無底深淵,他愣愣地望着唐若汐道:「若汐,這一切你……知道嗎?」
對於陸一凡的問話唐若汐並不回答,她只是身側死死地抱着顏雙,哭求道:「顏先生,一凡是你的徒弟啊!你精心教導了他這麼多年,你還曾屢次三番地救過他的性命,你們情同父子。今天你卻要殺他,你真的下得去手嗎?」唐若汐的話令目無表情的顏雙不由地身子一顫,他冷漠的眼神之中竟是迅速閃過一抹略帶痛苦的複雜之色,許久之後方才冷冷地說道:「一凡,你跟我回神族,我會向靖韋天求情!」
「顏先生……」陸一凡聽到顏雙的話不知怎的心中竟然突然釋懷了許多,他微笑着注視着強繃着臉色的顏雙,輕聲說道,「能聽到顏先生說出這樣的話一凡就已經知道了,你並非真的想殺我,我與你這麼多年的師徒情也並不是假的……」
「跟我回神界!」顏雙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火樹一出就必須打通婆娑五域與淨琉璃神界的禁錮,火樹是五域至熱,只有祭出五域至寒的銀華才能將火樹銀花重新封印起來,否則火樹將會無限制的生長最後不僅僅這片亂石崗會變成一片火海,就連整個靈域乃至整個五域世界都會被火樹燃燒成一片火海。這是冥冥之力,是魂力和神力都無法抗衡的自然之力。火樹銀花本就是天道所不允許的存在,私通淨琉璃和婆娑五域兩界必會遭受到極為恐怖的天罰,冥冥之主一物降一物,現在火樹已經祭出就必須打通兩界的禁錮,否則五域之中誰也活不成。其實真正召喚出火樹的力量並非是你我所釋放的強大魂力,而是你我體內的神格與火樹相互感應,這也是婆娑五域中再厲害的高手也無法真正探究亂石崗秘密的原因,因為他們再強也終究不是神。」
「那……可以祭出銀華來封印火樹,但決不能去神界自投羅網。」柳三刀眉頭緊皺着說道,「打通禁錮就必須要有人穿梭兩界嗎?未必吧?」顏雙冷笑道:「那倒未必,可火樹一出神界已經有所感應,靖韋天定然已經派了大批神界高手侯命,只要禁錮一被打通這些神界高手便會在瞬息之間要了你們的性命,在禁錮被打通的瞬息之間方圓千里之地都是不受神力和魂力所限制的。更何況,靖韋天還欠我這二十年的酬勞,婆娑五域我已經呆夠了,我今天必須帶你回去!」
陸一凡神色複雜地望着熊熊燃燒的龐大火樹,淡淡地說道:「你說冥冥之主一物降一物,那現在火樹已經被喚醒,又如何能祭出銀花呢?」
「鑰匙!」顏雙語氣複雜地回答道,「祭出火樹銀花打破兩界禁錮最重要的是天地形成的一把鑰匙,只有將鑰匙投入火樹之中才能祭出銀花。」
「那鑰匙在哪?」陸一凡好奇地追問道。陸一凡此話一出,顏雙的眼中陡然閃現出一抹難以名狀的糾結之色。還不等顏雙目光顫抖地回答陸一凡的問話,一邊的唐若汐卻是突然慘然一笑,她目光深情地望着臉頰顫抖的顏雙,語氣柔和地說道:「一凡,顏先生收徒極為嚴格,但我資質平庸遠不如你,為何他還要破格將我收在身邊?」
「若汐,你這是……」
「因為他早就想到了遲早有一天要重新連通神界和五域,而我……就是那把打破兩界禁錮的鑰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