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塵,你剛才是瘋了嗎?」
氣急敗壞的韓嘯也顧不得對習塵用什麼敬語,坐在中軍大帳之內一臉陰沉地盯着一旁的習塵,臉色鐵青的有些嚇人。小說
此刻,中軍大帳內只剩下了韓嘯和習塵兩個人,至於陸一凡、藍辰等人都已經各自回去休息了。
習塵對於韓嘯的虎威依舊巍然不動,坐在那裏靜靜地喝着茶,聆聽着韓嘯的指責。待韓嘯將心中的憤怒發泄的差不多了之後,習塵方才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直視着韓嘯似笑非笑地說道:「韓大人,你如此動怒究竟是因為我貿然讓陸一凡去涉險?還是因為我貿然地將你我乃至五萬軍士置於危險之中?」
「習塵啊習塵!」韓嘯一臉無奈地嘆息道,「你可知道我與陸昊謙情同手足,而一凡非但是他的獨子,更是我韓嘯唯一的女婿,你此次讓他與藍辰共赴褚凌天大營,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你這讓我回去之後如何向陸兄、如何向我女兒靈兒交代啊?」
「軍國大事面前,韓大人怎能如此顧忌兒女私情?」習塵似乎對韓嘯的這種偏心頗為不滿,神色冷清地說道,「這一點,韓大人做的可就不如藍世勛。你看藍世勛明知道北疆危機四伏,而且邊衛府又是我所執掌,明知道他的兒子來了之後會受到我的諸多刁難,甚至會被我故意派去做一些有損性命的危險之事,可他依舊將藍辰派來了,非但是派來了,就連你韓大人親率五萬大軍遞到北疆的時候,依舊沒有將藍辰召回去,而是仍將他的寶貝兒子置於你我之中,置於你韓嘯的眼皮子底下。這種魄力,這種胸懷,這種膽量,韓大人可萬萬不能小覷啊?」
「你說的固然有些道理,可……可此事我們畢竟在明,而藍世勛在暗!他的兒子安插在我的身邊,我自然不能明目張胆的動他,但是一凡若是深入褚凌天大營,一旦褚凌天起兵作亂,那對一凡下手不過是順手的事情罷了!你又豈能將這兩件事情相提並論呢?」韓嘯不服地辯解道,「藍辰在我營中待過一個月,那就要讓一凡去褚凌天的營中待一個月,但這兩者之間的兇險程度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
「我明白!」習塵輕輕地點了點頭,而後他緩緩地端起茶杯,而後放在嘴邊輕輕的抿了一口,目光之中陡然閃過一抹狡黠的神色,話鋒突然一轉,沒來由地吐出了這麼一句,「韓大人,你這位女婿可真是不簡單啊!雖然我與他才接觸過短短不足半年的時間,但卻對他的為人處世、能力手段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你突然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韓嘯不解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韓大人與褚凌天自然不可相提並論,但實際上陸一凡和藍辰也並非是伯仲之間!」習塵突然咧嘴一笑,笑意之中帶着一絲戲謔,「韓大人君子,而褚凌天小人,君子不為小人之苟且之事。同樣,陸一凡持穩,而藍辰偏激,持穩之人也絕非會陷入偏激的危險之中。」
「你的意思是……」
「怎麼?韓大人對於你自己的女婿難道還沒有這點自信嗎?」習塵突然張口笑道,「還是說韓大人愛子心切,以至於慌了心神?」
「一凡雖然辦事穩重,但他終歸是勢單力薄,但你剛才話一出口,所謂軍令如山,我自然也不好再隨意更改。現在也唯有祈求一凡能吉人自有天相了吧!」韓嘯一臉無奈地嘆息道,顯然對於習塵這樣的理由,韓嘯打心眼裏還是沒有被勸服。
「放心!陸一凡不會有事的!別的不說,單說跟在他身邊的那幾個生死相依的兄弟,我相信就算褚凌天突然動手,他們也定能在十萬大軍中為陸一凡殺出一條血路!」習塵眼神之中精光流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尤其是那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柳三刀,簡直有怪力亂神之能,但對於陸一凡卻又有着捨生忘死一般的赤膽忠心!我真想不明白,只憑陸一凡現在的這點本事,是如何將這樣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人物收在自己身邊的。」說罷,習塵還砸吧了兩下嘴,不知道是在感慨柳三刀,還是在仔細回味口中的茶香。
「看來我要提前做一些準備了!」韓嘯目光微微眯起,語氣聽上去分外的凝重,「如果北疆真的有什麼動亂的話,只憑我手中的這五萬人馬,只怕是相當兇險……習塵啊習塵,你這一招引蛇出洞,在逼得藍辰和褚凌天露出馬腳的同時,卻也是逼得韓某我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去隨時應對着不可預知的險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呵呵,韓大人身為聖域第一武將,領皇最依仗的臣子,褚凌天在韓大人面前不過是個跳樑小丑而已,我想大人是斷然不會將這樣一個小角色放在心上的!」習塵淡笑着說道。
「就算是跳樑小丑,可十萬個跳樑小丑聚集在一起,依舊能掀起一場難以想像的巨大風波!」
「而這也正是我將陸一凡一同派去的最終目的!」習塵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不緊不慢地說道,「陸一凡就是我們安插在北疆大營之中的一顆釘子,只要有這顆釘子在,褚凌天那邊稍有任何的風吹草動,我們這邊都可以先發制人!」
「但願,褚凌天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不敢起兵造什麼事端……」韓嘯再度看了一眼習塵,最後從口中吐出了這麼一句話後,便是也不再多言了,而在韓嘯的眼神之中,卻是始終縈繞着一抹濃濃的擔憂之色,他的心底總會隱隱然的有一種極為忐忑的不安,認為這件事似乎並沒有眼下看上去這麼簡單。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陸一凡帶着柳三刀、謝雲、紀原和阿長几人便跟着藍辰一眾離開了韓嘯大營,至於身負重傷的殷喜和劉猛以及傷勢未愈的一眾北邊衛和溫陽猛士,陸一凡則全部留在了大營之中,並沒有將他們一同帶上。
起初陸一凡也曾想將阿長留在韓嘯大營,但卻被執意不肯的阿長給一口拒絕了。按照阿長自己的話說,如今她已然是大仇得報,聖域與獸域又處於極度緊張的關係之中,因此原本想要北赴獸域尋找親爹的念頭也被迫擱置,而阿長如今在聖域之中再也無親無故,陸一凡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替她報仇雪恨的人,故而一直留在陸一凡身邊當牛做馬地報恩,變成了如今阿長唯一的夙願。
陸一凡苦勸無果,最終也只能將她帶在身邊,一同前往北疆大營。
至於陸一凡為何會將殷喜等人留在韓嘯這裏,一是因為他們有傷在身不便遠行,第二則是因為陸一凡心知肚明此次北疆大營一行必將九死一生,危機重重。因此多帶一個人去就等於多讓一個人赴險,陸一凡生性善良,也斷然不會做這種拉着人去死的事情,因此才執意將他們留在了營中,而只帶柳三刀、謝雲、紀原和阿長四人前往。
今日清晨風沙極大,風沙之中似乎還夾雜着一絲飛雪,細小的冰凌在狂風的席捲之下呼嘯而過,在草原上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風團,刺骨的冰凌打在人的臉上直消融在人的皮膚之上,將人臉扎的生疼。
卓狼草原的氣候就是這樣,一夜之間便是瞬息萬變,昨日還晴空萬里,今日卻又風雲陡變成了另一幅塞外雪景,變幻之快足讓人感到一陣詫異。
狂風暴雪之中,陸一凡身披着黑色貂絨大氅站在營門前,眼睛微微眯起直視着前方無盡的風雪,任由一團團風雪呼嘯着撲面而來,陸一凡卻依舊直直地站在那裏,如一杆鋼槍一般紋絲不動。他似乎在靜靜的等候着什麼,而柳三刀、紀原、謝雲三人則是站在陸一凡的身後,旁邊還停着一輛馬車,兩匹馬兒在風雪之中不停地相互廝磨着取暖,阿長則裹着厚厚的絨衣坐在車內,時不時地探出腦袋來看一眼陸一凡。直到此刻她已經勸過三次了,可每一次都被陸一凡給微笑拒絕,就是不肯上車。
「藍辰這個混賬東西,說不定現在還賴在被窩裏睡他的大頭覺,昨夜明明約好了今日黎明便一同出發,此刻天都已經大亮了卻連個鬼影都看不到!」身着一身布衣的柳三刀絲毫無懼這冷冽的寒風暴雪,將長刀抗於肩頭,一臉怒意地喝罵道,「這是在給我們擺一道下馬威嗎?」
「誰都知道北疆大營是藍世勛的舊部,藍辰去北疆大營就如同回娘家,如今在韓大人這裏受了這麼多委屈,現在想要給我們擺個下馬威自然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謝雲冷笑着說道,風雪之中他的穿雲槍上還掛着一個盛滿了烈酒的酒葫蘆。
「一凡,你都已經在這裏站了一個時辰了!還是先上車吧!」紀原一臉擔憂地說道,「你的傷勢還未曾痊癒,經不起這刺骨的風寒。不如你先一步上車,我去叫藍辰他們啟行!」說着,紀原還幫着陸一凡將身上大氅的脖領處往上提了提。
「沒事!」陸一凡輕笑道,「我倒想看看他們能讓我們等多久!」
「他們?」紀原似乎聽出了陸一凡話中的意思,眉頭不禁一皺,「你是說有意給我們下馬威的人不止是藍辰一個!」
「或許也根本就不是他!」陸一凡淡淡地說道,繼而轉過頭去,直直地看向紀原,「據我了解的藍辰,是根本就不屑於做這種無聊之事的!」
「那是……」
「公子!他們來了!」還不等紀原的話說完,一直探着腦袋四處張望的阿長卻是陡然伸手指向營中,激動地呼喊道,「藍辰他們出來了!」
「老王八蛋!」剛才陸一凡的話柳三刀已經聽的清清楚楚,因稍加琢磨後便想通了到底會是誰在其中作梗,因此當下一看到跟在藍辰身後,邁着四方大步慢悠悠走來的海老,柳三刀便陡然臉色一變,接着便大步流星地朝着海老走了過去。
「呵呵,柳三刀兄弟,你們倒是勤快的很……」
「老東西,你倒是睡得很香啊?」不等海老拱手寒暄,柳三刀卻是毫不客氣地開口喝罵道,「讓我們在這裏苦苦地等了一個時辰,你們倒是躲在被窩裏做春秋大夢。說說吧!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有必要向你解釋嗎?」藍辰目光一冷,顯然對於柳三刀的態度他極為不滿。
「小子,你有膽子就把話再說一遍!」柳三刀的嘴角陡然浮現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陰冷笑意,一雙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藍辰。
「柳兄弟,這件事確是我們疏忽了,讓你們在這寒風之中久等了一個時辰,實在是萬分愧疚……」
「我在和他說話!」柳三刀目不斜視地盯着藍辰,本就身材高大的他此刻俯視着藍辰,就如同一個大人在威脅一個孩子,只見他大手猛地一揮,刀鞘直指着海老,態度囂張之極,「沒你的事!」
「柳三刀,你想幹什麼?」藍辰眉頭緊皺着抬眼盯着柳三刀,在柳三刀的威懾之下,藍辰感到一陣極為強烈的壓抑感湧上心頭。
「哼!」
柳三刀冷哼一聲,繼而左手探出如電,一把便將藍辰的衣領給揪住,繼而手臂微微用力,他硬是將藍辰整個人給拎了起來。
「柳三刀,你好大的膽子!」海老見狀不禁暴喝一聲,接着一記毫無花哨的重掌便是直直地拍向了柳三刀的胸口,而柳三刀持刀的右手猛然回撤,繼而刀身一橫接着用力地向下一壓,只聽得「嘭」的一聲悶響,柳三刀持刀的右手便是重重地打在了海老的手背之上,接着海老受力右掌向下一沉,手掌向前一豎,五指繃直如毒蛇吐信一般直直地向前探去,指尖直戳柳三刀的小腹。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柳三刀的右膝驟然抬起,就在海老的指尖刺入柳三刀的衣衫的那一刻,柳三刀那堅硬無比的膝蓋也重重地磕在了海老的手腕之上。
「嘭!嘭!」
接連兩聲悶響,柳三刀和海老二人各自受力後一觸即分,而就在二人分開的同時,海老還不忘一把將懸於半空之中的藍辰給拽了下來,而柳三刀也沒有再繼續追擊的意思,只是冷笑着站在那裏用手輕輕地揉了揉自己那陣陣發痛的小腹。再看海老,同樣是站在那裏左手死死地捂着自己那似乎快要被震碎的右手手腕。
「嘿嘿,老東西,還敢不承認那晚從我手裏救走玉兒的人就是你!」柳三刀一臉奸笑地盯着海老,原來他剛才趁機發飆為難藍辰是假,而藉機試出海老的底細才是真。
海老雙眼微微眯起,一改往日的和藹模樣,一抹淡淡的殺意竟是從其眼神之中噴薄而出。
「柳兄!」就在此刻,陸一凡卻突然邁步走了過來,右手一下子便搭在了柳三刀那欲要拔刀的手上,而後壓着柳三刀的右手將已經出鞘的半截的刀鋒又給硬生生地壓回到了刀鞘之內。
陸一凡衝着柳三刀微微搖了搖頭,而後走到藍辰面前,淡淡地說道:「剛才柳兄多有失禮,我待他向你陪個不是!」
「哼!真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奴才!」藍辰氣哼哼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而後也不再理會陸一凡的賠罪,冷哼一聲便帶着一眾手下及十幾輛馬車,氣沖沖地走出了營門。
陸一凡望着藍辰的背影,而後又回頭看了一眼風雪之中的韓嘯大營深處。片刻之後,嘴角卻是不經意地揚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營門處數里之外的中軍大帳前,韓嘯正神色複雜地望着前方,他知道此刻在狂風暴雪的深處,他唯一的女婿就要朝着未知兇險的虎穴,啟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