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穿過古棺區域,爬上碎石堆逃出去,回到上面的溶洞裏再想辦法。但剛踩上去,碎石堆就發出「喀嚓嚓」的響聲,張弦趕緊猛拉了我一把,將我拉回來,並指着一道墓門,示意我噤聲。
我感到很奇怪,心說壞了,他肯定是看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我連忙往那邊看,只見一條粗壯的獸腿正擋着墓門。看爪子像是老虎,但皮膚上生着半角質化的軟細鱗,又顯得非常地怪異,從腿的粗壯程度來看,這怪物有着龐大的身軀。我差點沒崩出尿來,手腳很自覺地變輕了。
我悄悄拉了拉張弦的衣袖,朝那巨怪努努嘴,意思是問,那是個什麼東西。張弦搖搖頭,張開雙手一攔,示意大家再往後藏一點。
那隻巨大的腳終於挪走了,後面還拖着長長的尾巴,看起來似乎是一種有腳的巨型蛇類,特別是當尾巴縮走的時候,我才發現它的尾巴已經爛掉了,像沾滿污泥的破布片拖在地上,留下一灘黑色的水漬。
我想起了之前遇到的大蛇,還有那些大型恐怖生物,它們全都被我們征服了。我忍不住小聲建議說:「這怪物受傷了,而且傷口似乎被感染,好像病得很重的樣子,我們不如趁機將它幹掉,說不定這樣的巨蛇,是守護着什麼寶藏呢。」
張弦很着急,驚恐地看向我,連連噓嘴。我想他可能是被鱉靈王搞怕了,一點也沒有之前的膽色。我再看向李亨利和吳敵、梅生伯他們,每個人都對我投來很不滿的眼色,我看着他們表情不正常,就不敢再說了。
身後的墓門中傳來了急促的撞擊聲,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被驚擾了。我心都要跳出來,感覺自己離心梗猝死,也不過一步之遙了。我隔着石牆暗自慶幸,背後這動靜太大了,就像是一隻發狂的犀牛在撞門,幸虧當時沒有打開這邊的墓門,不然就真的無路可逃了。
往往當威脅來自於背後時,你才會悚然一驚,這是人類共同的弱點,哪怕只是朋友從背後拍了拍你的肩。這一嚇倒把我嚇醒了,我忽然發現,除了最初在西陽地宮遇到的那條蛇,其實危險從來都不是靠我去征服的,我只能征服「它」屬性的生物,卻不能征服「祂」屬性的恐怖。
我的自信,只是源於別人對我的保護,甚至最初那條半死不活的巨蛇纏住我的時候,還是靠隊友摔落而解的圍。
而我卻沾沾自喜,將這些可怕的夢魘當作了自己的傳奇,甚至看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這只是因為我還活着,我有資本,所以幻想出所有的謊言,並將他們當作真實,可現在我卻忽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這個撒謊的資格。
因為我對那些恐懼一無所知,遠不及張弦和梅生伯,甚至我還沒有一個叛逆期的小姑娘了解得多。
門後的撞擊聲很猛烈,正因為如此,當祂停止折騰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察到了不對勁,因為沒有聽到離去的腳步聲。我壯着膽子耳貼石門聆聽,還能聽到那邊粗重的渾濁呼吸,有點像村裏頭老人們在吸水煙袋,呼嚕呼嚕的。
我指了指門後,做出「祂——還——在」的口型,大家的臉色都變了,難道這玩意兒還有計謀不成。接着,我看到從旁邊被打開的墓門裏,一隻老虎探出了腦袋,但它的眼睛很不正常,不像虎目,倒像是屬於某種爬行生物的,例如蛇和鱷魚。
這麼詭異的畫面要不是親眼看見,根本無法想像,那是個什麼鬼東西啊!我們站在怪眼老虎的視線死角,全都躲在角落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任何一點響動,我只盼着它不要走出來,不然馬上就發現這個角落了。
但事與願違,靠祈禱上帝或是心存僥倖,都無法擺脫命運的束縛,它還是探出了頭。
我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老虎的脖子絕沒有這麼長,長頸鹿都沒有這麼長的脖子,但是眼前的虎頭伸出來,脖子長得像是蛇身一樣。
我腦袋裏一下子蹦出個詞彙來,虎頭蛇!
我之所以有這個反應,是因為我小時候做過一個類似的夢,我夢見了一條虎頭巨蛇,我早已去世的奶奶海因此去山廟裏給我求了一支簽,說什麼「迷途難返,會有長輩指點迷津,吉大於凶。」
鬼神測夢之說,我當然是不信的,只是不想傷害奶奶的所信奉的東西,所以沒有去爭辯什麼。這是梅生伯告訴我的,奶奶已經老了,那是她整個精神世界,迷信又如何,科學又怎樣,我不可以這麼殘酷。
但是今天我不得不去猜想這些,去關聯神秘文化與精神共鳴的可能性,因為它活生生地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的夢。
這條詭異的虎頭蛇或者說蛇身虎探出了頭,很輕易地發現了我們的存在,它似乎很吃驚,呆呆看了我們老半天,我心想,這貨該不會是個吃素的吧?它忽然就憤怒了,咆哮起來。
我聽得再清楚不過,這就是我們之前聽到的巨吼。李亨利喊了一句:「快跑上石堆,別分開,到上層去!」
能讓他緊張的東西很少見,起碼能說明這玩意兒絕不比青屍和幽浮靈弱多少,我意識到再不跑就來不及了,拔腿就往石堆上衝過去。在石堆上急匆匆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虎頭蛇伸長了脖子,卻似乎到了極限,根本咬不到人,但我們卻被逼在碎石堆上,扎堆站着不知道該怎麼辦。
要照這個情形分析,祂就不是什麼虎頭蛇了,祂追不過來只能說明身體太大穿不過墓門,被擋住了,現在我們看到的所謂「蛇身」,其實只是祂的脖子。我被這個分析給嚇破了膽,真要是這樣,那這個東西該有多龐大?
既然他們沒跑,那我也不好一個人跑了,咱們現在是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蚱,我要是掙脫線跑了,太沒義氣,用遊戲的話來說,等於坑隊友,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我的戰鬥力放在陽間倒還行,撂倒三五個沒練過的不在話下,但在這墓地下就等於是根廢柴,被怪蛇吃了粑粑一拉,就是黃土一抔。我趕緊跟着他們,躲到對面的角落裏,這時候另外一個墓門裏又鑽出來一隻「虎頭蛇」,接着那些被打開的墓門內,相繼出現第二隻、第三隻……
吳敵用手作勢驅趕,大吼了起來:「嘟!嘟!滾開,吳爺在此諸邪退散!」
李亨利臉色大變,緊張地說:「老吳你別鬧,這沒什麼卵用!」蛇頭還在往外鑽,吳敵生氣起來,撿起地上的小石子就往祂頭上砸,我們看稍微有點效果,實在沒辦法就紛紛效仿,但我心裏知道,這是徒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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