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敵只剩一隻手,開棺這種事是他的軟肋,就沒讓他參與。正當我們找到了下黑摺子的縫隙時,霍超忽然說:「別動!」
我們心裏一跳,開棺時誰有什麼要交代的,說話都是趁早說完,這個時候最怕被人攔着,一來容易閃了腰,二來這是倒斗環節中最緊張的一刻,人嚇人能嚇死人。東海毛毛愣愣的地吼了一句:「你幹什麼啊?」
霍超說:「你吼什麼吼,我不說,你會害死人的知不知道?」
東海知道跟她抬槓沒好處,沉住了氣道:「你說,我聽着。」
霍超問:「你知道這是什麼棺材嗎?」
東海說:「這不廢話嗎,程爺也是個倒斗大拿,鎮魂棺我能不認識。」
霍超笑道:「原來它還有這個名字,挺有意思的。」
我吃了一驚,忙問:「難道你問的不是這個?」
吳敵也說:「阿超,剛才大個子被你嚇一跳,在棺材壁大喊了一聲,棺材裏要是有東西的話,只怕是已經被驚動了。你都知道些什麼,趕緊簡明扼要地給我們講講吧。」
霍超點頭道:「本地人都說這是老譚家的祖墳,其實沒這麼簡單。清朝中葉時期,瀘西譚家人發現老祖洞是個天生養蠱洞,由於他們也是歸化漢姓的彝人,並且家族是蠱術正宗,所以看上了這處地方。當他們深入洞穴之後,意外地發現了黑石棺,並且找來風水大師看過地理脈象,認為這裏是鐵龍穴,是大吉之地。」
「他們秘密地打開了黑石棺,也就是你們口中的鎮魂棺,結果裏面出來了一個凶物,弄死了譚家很多壯丁。後來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蠱術法子,才收拾了這個凶物,將黑石棺騰出來,將自己老祖宗的遺骨遷墳睡了進去。」
眼鏡奇怪地問:「什麼蠱術法子,連你也說不上來嗎?」
霍超說:「晚清中國孱弱積貧,內憂外患,不知道損失了多少用蠱好手,再加上民國時天下四分五裂,中華民族極度的動盪不安,後來日本人又打過來了,不知道死了多少蠱術大師,他們也都是彝醫高手。後來十年浩劫,功過什麼的我就不多講了,那時最大的損失,就是一刀切,很多文物被砸了,很多古文獻被說成是迷信給銷毀了,口耳相傳的技藝有一些也不准講了,很多東西,就這麼失傳了。」
眼鏡說:「西方列強環伺,百廢待新,脫胎換骨的時候,一併連好的東西也丟了不少,這倒是我們國家的陣痛,算你說對了。那凶物是什麼你知道嗎?」
霍超搖頭說:「這件事是譚家人的大忌諱,他們不說,外人也無從得知,就連這些小道傳說,都是當年從一些不爭氣的譚家後生口中流出來的,但對那凶物,他們卻諱莫如深,絕口不肯提半個字,只用『凶物』這個說法一口揭過呢。」
我好奇地問:「這跟我們開棺有什麼關係,裏面如今也不過只是老譚家的一點遺骨罷了。」
霍超看了一眼磁石鎮魂棺,驚恐地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我說。我跟我媽媽來過這裏一回,就是那一回,我聽到裏面傳出了一種怪聲,好像有東西在抓棺材壁,太可怕了!」
東海嚇得趕緊離開了棺材旁,誇張地說:「不是吧,遷墳的遺骨也能變粽子?斗里太不靠譜了,我還是回火星吧。」
我瞪了他一眼:「你少嗶嗶,我們倒了這麼多斗,你怕過什麼,一個棺材裏撓痒痒的故事就把你嚇成這德行,長迴轉去啦?」我看着他,偷偷沖霍超直努嘴。
東海說:「噢……哎喲,我的老腰。」他趕緊扶着腰裝了起來:「程爺怕什麼呀,粽子來了程爺他媽就沒怕過,可我就怕這蠱蟲。你說連程爺我都怕這玩意兒,粽子肯定更怕,你說是吧阿超姐。」
霍超愣了一下,天真的問:「真的嗎?」
東海說:「當然了,我騙你做什麼,你聽我說,這粽子啊,祂有個致命缺陷,只要被蟲子吃了個精光,祂就什麼都不是了。」
霍超問:「那裏面的東西要是沒肉,要是骨頭成精呢?」
我被她一提醒,倒是嚇了一跳:「對啊,要是不化骨、不死骨之類的東西,開棺之後我們怎麼辦?」
吳敵他們幾個聽我這麼一說,都沉默了,看來這種事情的確不能亂來,一步踏錯,全都玩完,現在可沒有一個什麼長生人來幫我們擋災。
我開始懷念起張弦了,要是他在場,遇到這種事情根本就不用考慮太多,肯定是第一時間打開看看再說,可現在我們誰都不敢這麼做。
這時候朱子豪忽然出現在我們附近,哈哈笑道:「原來是東海呀,你也要來,怎麼不早說一聲呢,我們也好有個照應不是?」
東海反應倒是快,立即笑道:「現在照應也不遲嘛。」
朱子豪爽朗地笑着說:「現在可不一樣了,我倒是想答應,就怕我合伙人不願意,都走到這一步了,再談合作照應,遲了點吧?」
他不等東海搶話,看了我們隊伍一眼,馬上吃驚地問:「不是還有幾位非常厲害的老闆嗎,他們咋麼沒有一起過來,你們該不會是鬧掰了吧?唉,倒斗行就是這樣,上一斗的兄弟,下一斗的路人,有錢自己賺,沒法子才組隊干。」
這隻老狐狸,倒是挺會轉移情緒的,不過我們一向是倒硬斗,憑本事說話,不吃他這一套。我敷衍地笑道:「我還是有點納悶,豬老闆比我們早到,肯定早盯上了這口鎮魂棺,怎麼一直不出來,非要等到我們準備開工了,你再來這麼一出?你是個聰明人,這可把我繞糊塗了。」
朱子豪笑道:「哪裏話,我要是真有本事,小王就不會跟着你們了,還是我這做人不夠厚道啊,對不住了。不過嘛,人各有志……」
我沒等他說完,不耐煩地打斷:「嘿嘿,豬老闆還是蠻有自知之明的嘛,你身邊不是還有個法國佬嗎,以及沙瑪沙依小姐,還有強子和他的兄弟。叫他們都出來見個面吧,我們跟你坦誠相見,你不能藏着掖着不是?」
朱子豪有些尷尬,咬着牙笑道:「看來我養了一條好狗,誰給點吃的就往誰大腿上蹭,一點也不認生。」
看他不指名不道姓地罵小王,東海說:「豬老闆這話老子不愛聽,什麼是狗,你身邊賣命的兄弟,難道都是你的狗嗎?」
朱子豪忙分辯說:「你這是什麼話,我……」
東海馬上截斷道:「我程東海在大武漢古玩界立身,靠的是真本事,食兒都是我親手從粽子嘴裏搶過來的,我的兄弟跟着我,沒玩兒過一次命,可吃肉也好吃糠也好,我都是按百分比來分財,從來不敢說兄弟是狗。兄弟是拿來敬重的,你這做人也太差勁了吧。啊,哈哈哈哈……」
朱子豪愣了一下,也跟着打着哈哈笑起來,這人的臉皮可真夠厚的,這樣損他還不動怒,真是抹了油的臉——能遮羞,打得一手好糊塗牌。
吳敵在旁邊聽了我們半天口水,這會兒終於開口說:「棺材就在眼前,豬老闆有什麼想法不妨開個口,我們也好聽聽,合計合計。都是老江湖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畢竟不能一直說些俏皮話,把人惹毛了還沒進入正題是不是?回頭陽面上見了,都還要張老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