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青帶着林源到了門口,兩個彪形大漢攔住了去路。
一個人打開門,進去不一會兒,出來沖蘇青青微微點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蘇青青進去,輕聲說道:「師父,小師叔來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身材中等,戴一副金絲眼鏡,面白無須,身體微微一震,轉身看看林源,顫聲道:「小師弟。」
林源按照傳統的規矩,雙手抱拳,平伸向前,身體跟着鞠躬,幾乎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二師兄,我給您見禮了。」
「快起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洪門暫代老大風伯虎,這位是洪門軍師千易。兩位,這是我的師弟林源。」
暫代老大?那就還不是老大,林源衝着風伯虎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風伯虎眼中有些不屑,但還是點頭道:「林先生,你是杜神醫的師弟,想必差不了。」
這個風伯虎,就是那個大聲說話的人,人長得五大三粗,頗有幾分豪邁的味道。
而千易就是那個說話陰沉的人,這傢伙長相倒是沒什麼特別,但一雙眼睛如鷹隼一般,一看就是心計過人。
千易笑道:「既然是杜神醫的師弟,那不妨來給秦老大會診一下。」
林源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杜開。
醫者有醫者的規矩,要是有醫生給病人看病了,這個被看過的病人一般都不會被別的醫生接手。
這裏面有不能搶同行飯碗的意思,但更多的卻是為了對病人負責。
要知道,中醫的診療,即使是簡單的病症,每個坐診的判斷都是不一樣的,醫生會根據自己的判斷有針對治療。
就比如簡單的除濕氣,用到的無非是薏米紅棗之類的東西,可在使用具體藥物的種類和數量上,或多或少就有差距。
這個時候,不是說哪一個醫生的做法就是無可辯駁,而是都有道理。只要病者堅持按照醫生的方案治療,就能夠治病。
而且醫生的治療指導思想不盡相同,有的主張扶正扶陽,增加人體的陽氣祛病。有的則是主張瀉火泄邪,疏通人體經絡,中正平和,以祛除疾病。
也正是因為這樣,中醫才會出現諸如傷寒派林林總總的派別。
醫生不怕病情,最怕的就是患者不按照治療方案來。尤其是病人不信任,轉而再去找別的醫生。
因此,病人有人接手,除非是極其特殊的情況,別的醫生是不會接手已經有醫生治療的病人。
林源看杜開,就是想知道杜開的想法。
杜開微微皺了下眉頭說道:「小師弟,秦老大的病症,十分詭異,我才疏學淺,真不好下結論啊。你給看看,或許能有新的發現。」
林源一點頭,向病床的秦老大走去,他心裏卻是留了心眼,杜開這話里可是有話啊。
剛才風伯虎對杜開有意見,還是稱杜開杜神醫,千易就更別提了,口稱杜神醫絕對是真誠的。那就是說,杜開的醫術,應該是征服人心的。
杜開深得爺爺的真傳,診斷應該不成問題。他應該能夠看出一些端倪,可杜開這麼閃爍其詞,就有問題了。最起碼,它應該說些症狀,給林源說一些自己的判斷,這樣林源診斷的時候也能有針對性,可他什麼都沒說,那就有問題了,所以林源就加了小心了。
病床上的秦老大,雙目緊閉,嘴角流涎,臉上的肌肉時不時抽搐,那表情很是痛苦。
林源翻看了秦老大的眼瞼,又看看他的舌苔,按按秦老大的肝臟部位,輕輕揉捏了一下他的腹部,最後給秦老大搭了脈。
半晌,林源把秦老大的褲子褪下,檢查秦老大的小腹,發現秦老大的腹股溝有明顯的腫脹痕跡。
「小師弟,怎麼樣?」在林源結束檢查的時候,杜開輕輕問道。
「二師兄,病人情況十分複雜,不好下定論,還是得慢慢觀察。」
還沒等杜開說話,風伯虎怒道:「不好下定論,不好下定論,秦老大的病情就是這麼給耽誤了。不行,我不能等了,我要把秦老大送醫院。」
杜開趕忙阻止:「風老大,秦老大可經不起這麼折騰,你這麼做,恐怕是會要了秦老大的命啊。」
千易幫腔道:「對啊,咱們還是保守一點,千萬別拿秦老大的生命開玩笑啊。」
「我不管,我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看着秦老大沒了!都給老子滾遠點,誰再阻攔我,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風伯虎叫人進來,用擔架抬起了秦老大。
杜開急道:「風老大,你這是莽撞之舉,你不能這麼做。」
林源冷笑道:「二師兄,你別管,秦老大要是真的被送醫院了,恐怕撐不過今晚。讓他們去吧,反正秦老大此時如萬蟻穿心一般痛苦,早去了還少受點罪。」
千易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問道:「林醫生,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病人五臟皆是油盡燈枯衰竭之勢,秦老大的病症節點,在腹股溝位置。這病症,看上去好像是疝氣,又好像是吊陰痛,情況十分複雜。到了醫院,為了補充病人的體能,肯定會掛鹽水,病人就會出現嚴重的心衰,這時肯定會打強心針,秦老大必死無疑。」
這一席話,讓眾人久久沉默。
半晌,風伯虎一咬牙道:「我還是堅持把秦老大送到醫院,生死由命,大不了我給秦老大償命就是了。」
房間內就剩下千易,杜開,林源和蘇青青四人。
千易看了一眼林源,又看看杜開說道:「杜神醫,林醫生說的……」
杜開淡淡笑道:「小師弟可是得了我師父的真傳,師父祖上可是給皇家看病的,你覺得我小師弟能夠誤診?」
千易尷尬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問一句,杜神醫是不是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林源心裏咯噔一下,秦老大的疾病,不是單單的疾病這麼簡單,疾病之外的東西,恐怕是非常複雜。
怪不得杜開會那麼閃爍其詞,也怪不得杜開沒有結論,這樣的診斷,雖然複雜,但應該難不倒杜開。
「呵呵,不錯,秦老大的病狀我是有結論,不過不好治啊。千軍師,風老大把秦老大送醫院了,難道你不去看看?」杜開的臉上,摻雜着一絲古怪的笑意。
「對對對,一定要去看的,不管怎麼說,秦老大畢竟是咱們真正的老大。」
等千易走後,杜開把林源領到了一個僻靜的房間。
林源沉默不語,杜開笑道:「小師弟,是不是覺得這裏的貓膩太多了?」
「二師兄,那秦老大的病症固然有些棘手,但以二師兄的手段,未必就沒有治療方案。我想,二師兄一定是有難言之隱吧?」
「咳,誰說不是呢?風伯虎是洪門暫代的老大,千易是洪門的軍師。秦老大萬一不在了,新的洪門老大,就將在這兩人中產生。他倆各有特點,麾下的勢力也大體相當。禍起蕭牆,禍起蕭牆啊。」
「二師兄,想必這兩人都找過你了吧?」
「是啊,都找過了。算了,這些不說也罷,小師弟,師父他老人家……」
說到這裏,杜開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不安。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師父的現狀,可分別那麼多年了,師父的現狀杜開不敢想像。
「二師兄,爺爺他……已經駕鶴了。三年前走的,沒什麼痛苦,無疾而終。」
杜開站了起來,渾身顫抖,面向東北方向,雙膝跪倒,嚎啕大哭:「師父……」
林源心裏黯然,雖然高傳義和杜開都是長時間沒有聯絡,但他們都是有着極為特殊的原因。
尤其是杜開,逃到了這裏,更是沒辦法聯絡,有些事情,固然是表面上顯得過分,但究其原因,還是可以原諒的。
林源輕輕把杜開扶起來,送到座椅中道:「二師兄,節哀順變吧。爺爺活了那麼大的歲數,又是無疾而終,算是喜喪了。大師兄高傳義現在很好,他是東江省老大於文德的保健醫生,大師兄的女婿也在仕途上有發展,都算是挺好的。」
「啊?大師兄也有消息了?無論怎樣,我都要再看看他,這世界上,我也只有你們幾個親人了。」
杜開很激動,不停問那邊的情況,甚至連學徒時候認識的鄰居家的狗都要詳細問一下。
這是華夏人的根深蒂固的思想,鄉土情結。聖人云君子懷德,小人懷土。但試問天下蒼生,有幾人能是君子?
杜開的嘆息聲不斷,世事無常,過去的歲月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但那段充滿痛苦回憶的歲月,卻是他心中最牽掛的。
聊了很長時間,杜開話鋒一轉,忽然問道:「小師弟,你跟楚雄是什麼關係?」
林源一怔,不明白杜開為什麼會這麼問,杜開怎麼會知道他跟楚雄有關係?
恍然間,林源明白了。
「二師兄,小弟在公主號的時候,您也在那裏?」
「不錯,我就在那裏。本來那時候想跟你相認,但到後來,你身邊的人太多了,顧鑾明,戴文力,我要是上前顯得太突兀,所以就沒有過去。」
林源沉吟一下說道:「二師兄,您到公主號,是為了楚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