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一夜的羅洛一臉倦怠,感冒中的弗萊特和年少的「小山」也不時打着哈欠,但為了不露出破綻,還是堅持完成一天的打雜活計,好在和營地里其他民兵的交流不多,總算掩飾了過去。時間再一次來到夜晚,他們總算熬了過來,紛紛倒頭大睡,也就是老喬伊和「老好人」還能保持着些警覺,畢竟兩人昨夜休息還算足夠。
背風村和靠山村,弗萊特分別這樣稱呼羅洛和「小山」的村子,名字雖然一般,但意思一目了然,很貼切。
背風村的村民們在羅洛離開後,回到家和親人交流了海盜將來襲的信息後滿懷擔憂的再次睡下,但能有幾家是真正心大到安然入睡就難說了,有幾戶對逃難有着恐懼的家庭甚至徹夜無眠。天一亮,村裏的男女老少便忙活着收拾行囊,村民們本就是來自各地的逃難者,對於打點行裝也不陌生,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各家的存糧都不多,一人背上幾個口袋,衣服就是常年穿在身上的那麼一套破爛,幾乎沒有可替換的。而且也沒什麼值錢的物件,小刀,劈柴斧,鍋子,幾件鐵器便是他們認為最值錢的東西了。村里也沒有大牲口,花了一整天時間準備,第二天天一亮50多人的遷徙隊伍便上路了。
隊伍中上了年紀的人不多,大多數老弱在來禪達前的逃難路上就被淘汰掉了。青壯們拿着草叉、棍棒等簡陋的武器走在四周警戒,將女人孩子圍在中間。年紀最大的也就是幾個老年男人,雖然和青壯相比體能有所不如,但仍有戰鬥能力。他們負責推幾輛獨輪推車,上面放着用繩子固定住的糧食口袋,大捆的乾草束,以及一些雜物,顛簸中放在鍋子裏的木製餐具碰撞作響。村民們身上背着盛水的水囊,拄着手杖,有的人脖子和肩上還掛着用繩子串起的蕪菁,沒有鞋子的人腳上裹着乾草和破布片,暫時領頭的巴德看着行進速度緩慢的隊伍也是無可奈何。
卡娜在羅洛走後,天一亮便將小刀磨快,用一桶清水做鏡子將長發割斷,然後一點點削短。長裙也換成方便的長褲和長衫,打上綁腿,手腕處也用布條束緊,逃來禪達的路上她就是這身打扮,臉龐也弄的灰兮兮的,看上去像個男孩。有時候旅途中遭遇劫匪並不可怕,但如果是年輕女人則不同,老喬伊教給她的這些東西,現在又派上用場了。並非隊伍中所有女人都如同卡娜這般,她們也就是包上頭巾遮掩面龐,然後躲在人群中間。
諾曼回想起兩年前第一次見到卡娜的時候,那時這身男孩裝扮的她和老喬伊正身處圍攻。諾曼遠遠地看到手持雙刃的她用敏捷的腳步閃過一個攻擊者迎面揮來的木棒,然後利落地把短刀插進對方的脖子,一擊斃命。
羅洛一家當時正沿着維爾河在傑爾博格的支流遊蕩,恰好撞見被圍攻的老喬伊和卡娜,羅洛誤以為那些人是賞金獵人,要知道賞金獵人還有個臭名昭著的外號——捕奴者。為了保護家人,羅洛趁着沒被對方發現,囑咐妻子帶着兒女藏好,一個人從側面發起突襲,標槍飛斧開道,猛的衝進人群幹掉了對方的頭領,和老喬伊聯手殺散了敵人,之後兩家人就一路結伴來到了禪達。
在禪達安頓下來後,卡娜恢復了少女模樣,但見過她另一面的諾曼從不敢招惹她,在男孩的心中,少女那刺中山賊頸側的利落一擊和濺滿血跡的側臉留下了深刻印象。
平日裏羅洛會依照諾德人傳統教導諾曼武技,卡娜偶爾也會去旁觀,沒多久諾曼便和她熟絡了起來,他覺得穿裙子的卡娜遠沒有當初對敵殺人時那樣可怕。
諾曼將封門的木板卸下,木板上有握把,可以當作簡易盾牌使用,趕路時連着手裏削尖的短木矛一起放在身旁的推車上。路上他和男孩打扮的卡娜一起幫忙推車,妹妹貝拉和幾個年幼的孩子則坐在推車上,道路難行時也下來步行。
避難的路途開局不順,隨着商業旺季的到來,野外的不法之徒也活躍起來,山里更是他們經常出沒的地方。隊伍進山沒多久就遇見幾波劫匪,好在對方都是三五人的小團伙,對於抱團的村民只能無可奈何的目送。一些不甘心的劫匪遠遠綴在隊伍的後面,小半天后居然變成10多人,他們在串聯同行,想要吃下眼前的「肥肉」。
發現不對勁的巴德讓外圍的青壯收攏一些,然後叫來幾個老成的村民商量對策。
如果對這些不懷好意的傢伙置之不理,要不了多久,可能沒等隊伍走到靠山村,聚集了足夠人手的劫匪們便要發起攻擊了,村民們雖然人數佔優,但不可能沒有損失。可要是趁現在對方人少帶人去驅趕,也不一定有效果,這些人肯定會跑,反而白白消耗青壯們的體力。要是對方在前面另有埋伏,去驅趕反而是被引開,就更糟糕了。至於過路費,沒人考慮這一點,村民們除了一些口糧外根本沒什麼財物,失去糧食和失去性命沒什麼區別,更何況現在是在避難,糧食就更加珍貴了。
巴德雖然精明幹練,但那是對於熟悉的事而言,他也僅僅只是個普通農民,而非熟知軍事的將軍,何況眼前他的決定可是和全村人的性命相關,他不得不謹慎一些。
商量了半天也沒什麼結果,巴德有些焦急,羅洛沒有將擔子托給別人而是選擇他,擺明是信任他,可眼前卻難住了他。
「派幾個人去前面打探一下不就行了?」突然出現的清脆聲音吸引了正皺着眉苦苦思索的巴德。是卡娜,她雖然年紀不大,但可以說的上家學淵源,從小就接受訓練再加上耳濡目染,不是普通少女能比的。若非家庭變故,她說不定已經開始承襲父輩的職業了。她早就觀察到了隊伍後面的情況,在看到巴德找人商議時就混到一旁偷聽。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少女的一句話就像給思維走進死胡同的巴德打開了一道門,與其這樣耗下去,不如先下手為強,瞻前顧後的怕損失人手,到頭來只會丟掉更多人的性命。
巴德先是分出幾個青壯配合推車的老年男人保護女人和孩子繼續前進,但放慢速度保存體力,然後親自帶着剩下的10來個青壯斷後。尾隨的劫匪們雖然打算聯合幹這一票,但誰都不想頂在前面,打也不是繞也不行,雙方就這麼對峙了起來。等到前隊差不多走出一段距離,劫匪們也變得焦躁起來,等到劫匪們似乎下決心準備攻擊了,巴德卻恰到好處的帶人後撤。
前隊按照巴德的交代,脫離了劫匪們的視野後,分出了幾個身手好的青壯去前面探路,其餘人都忙起來,在經過的地方以及兩側都挖出小坑,埋上臨時削出的木籤子,好在雜草橫生,雖然是匆匆掩蓋,但不仔細看也不是那麼容易發現。
探路的人沒有前出太遠,去了一刻鐘便返回了,沒發現異常。斷後的巴德一伙人也快步趕了上來,他們自然不會中籤,按照約定好的標記避開陷阱跟上隊伍。
劫匪們其實也是在生死線上徘徊的人,過着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飢餓戰勝了理智,幾個頭目商量之後決定追上去,巴德他們的「逃離」鼓起了劫匪們所有的勇氣:追上去就能吃頓飽的了!
這是一場為了生存而發生的競爭,是的,競爭,雙方沒有接觸,自然也談不上發生戰鬥。急於追趕的劫匪們忽略了村民們留下的小機關,跑在前面的幾人被扎傷了腳掌,想要繞路又傷了幾個,人手本就不如村民隊伍里的青壯人多,還沒接觸又先傷了小一半人,雖然不致命,卻也是一種警示。而且傷了腳掌的人肯定是跑不快了,跟在村民隊伍後面小半天,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等到追上去也是手軟腳軟,誰搶誰還不一定呢,臨時雜湊的劫匪們只得無可奈何的四散而去。
村民隊伍的危險解除,巴德仍未敢放鬆警惕,除了必要的短暫休息,儘量不過多停留,連進食也是簡單的吃些提前準備的乾糧,而且還是讓青壯分批進食,保證有足夠的人手進行警戒。
避難的隊伍趕在天色變暗前到達了羅洛所說的地方,靠山村的村民們不明所以,互相奔走召集着人手。村子並不大,比起背風村要小一些,房子都是些簡陋的地窩子,也就30多口人。不一會外出打獵的男人們趕了回來,通知他們的村人只是看到來了很多外人,就趕緊跑去找人,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卻一問三不知。等到他們着急的趕回來,看到的情形,卻並非想像中的那麼緊張,反而不少村人在幫着外來者搭建臨時窩棚,氣氛還算融洽。
「蒙頓,快過來,這些人是來找你的。」正和巴德閒聊的一個村里老人沖回來的獵人們擺着手招呼道。
「?」別說頂着問號的蒙頓了,其他才回來的人也是一腦袋疑惑,不過至少可以確定不是來找碴的。
「找我?可我從沒見過他們吶。」一個身高5尺9吋左右的中年男人站出來應道,散亂的絡腮鬍子,戴着頂皮帽,額頭顴骨處有着不少皴裂,走動時左腳有些微跛,雙臂很健壯,這便是「小山」的父親蒙頓,似乎也可以叫他「老山」。
「是『小山』他告訴我們村子的位置的。」巴德接過話頭,將剛才對年長村民解釋過的一番話對「小山」的父親又說了一遍。
圍觀的靠山村村民們這才明白,原來是「小山」他們同伴所在村子的家人和村民,來山里躲避海盜,一場誤會。
「村里安置不下的人今天先搭些臨時窩棚擠擠,山里夜涼,大夥湊些皮毯給你們,等明天大家一起幫你們挖新窩子。」「老山」得知來人是友非敵,還是兒子邀請來的,熱情的招呼道。
「對了,不是說海盜襲擊了巡邏民兵嗎?那我家的三個小子都還好嗎?」「老山」迫切的想要得知三個孩子的消息,確認他們的安全。
「羅洛來去都很倉促,只提到『小山』和其他人留在禪達接應他。」巴德對「老山」擔憂孩子的心情表示理解。
「唉,山里沒多少能耕種的土地,要不是能采些堅果和蘑菇,打獵還不夠餬口的,這才讓他們出去混口飯吃,哪想到山外面也這麼危險。」「老山」嘆了口氣說道。
「上帝會保佑他們的。」巴德也只能說些聊勝於無的安慰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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