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四散,一個有些狼狽的倩影在廢墟之中顯現,嘴角噙着一絲血跡,呼吸更是極顯急促。筆神閣 m.bishenge.com
仗着伴生魔獸的身體強悍硬吃了五個斗宗的合力一擊,美杜莎也是極不好受,伴生魔獸與蛇人從小便一體共生,受到的傷同樣會反饋給對方。
她本在暗中觀察這一切,原本情況還在掌控之中,蕭銘不在她也就沒打算露面,沒想到會突然間多出這麼幾個人,而且如此心狠手辣,居然是想要斬盡殺絕。
忍不住又是喉嚨一甜,嘴角又有一絲血跡溢出,她這拋卻了理智的出手阻攔,終究是太過於勉強了。
另一邊的廢墟之中,雲韻也是有些吃力地撥開了一面土牆,原本盤於腦後的三千青絲凌亂地垂落於胸前,懷中還抱着一個面如土色的夏至。
見到直面敵人的美杜莎,雲韻微微有些一愣,旋即也是立馬就反應過來,剛才橫亘在空中攔住那一擊的巨蟒,身負彩紋,修為出眾,恐怕也只有沙漠之中的那位美杜莎女王了。
堅持着站起來,微微躬身道:「謝女王出手相助,如能度過此劫,必有厚報。」
加瑪帝國之人本和蛇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是自退隱之後,雲韻便決定將此前之事悉數忘卻,從此之後不再過問,對美杜莎的觀感自然也就放寬心來。
至於美杜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雲韻不想去了解,現在也不是這個時候,她總覺得這和蕭銘有關,沒有絲毫的關聯性,但或許這就是女人家的直覺。
而且這個直覺,貌似非常準啊……
美杜莎神色清冷,對雲韻的態度有些奇怪,雖然兩人之間沒有直接仇恨,但是對方是雲嵐宗的宗主,而她是蛇人族的女皇,兩人之間大大小小的場子也是做個幾回,只是對方尚且年幼,未曾討到過好。
現在這個狀態,怎麼看都像是徹底放下了一些事情,不然何以做到如此雲淡風輕。
「女王還是找機會離去吧,今日之事,本就與你無關。」
或許有美杜莎在可以減輕些壓力,但是對於對面的陣容來說,再來兩個美杜莎也是無甚大用,倒不如少死一人。
甚至在雲韻心中,希望蕭銘短時間內也不要回來。
「走?」高空中一個冷漠的中年男子冷哼一聲,「既然來了,就一起留下吧,畜生而已,也敢妨礙我族事務,不知死活!」
美杜莎聞言也是露出一抹冷笑,她身為蛇人族女皇,何曾有過不戰而逃之事,對面的嘴巴有些不乾淨,就應該丟進萬蛇窟調教一下!
「動手!」
冷漠的聲音落下,雲韻也是瞳孔一縮,隨之全身鬥氣都被調動起來,身上甚至還有些抽疼,只是這種情況下也顧不得這點小傷了。
美杜莎也不知道剛剛為何會如此不顧一切的就沖了上去,明明那個男人絲毫不念情地拒絕了她。
許是因為雖然嘴硬,心中始終未曾放下吧……
也好,我若死在這裏,想必也能在你心中留下些痕跡,相信你不會任憑蛇人族衰亡的,還真是——狼狽啊!
七彩色逐漸籠罩住那誘人的嬌軀,美杜莎臉上再無一絲感情痕跡,即便是面對斗宗又如何,若不是時日無多,斗宗必不是巔峰!
身體如同炮彈一般向着空中電射而去,殺意凜然,觀其氣勢,居然是短暫地步入了斗宗之境。
螻蟻居然也敢率先對他們動手,找死!
仿佛受到侮辱一般,空中的五個人同時出手,竟是絲毫不迂腐地選擇了以眾敵寡!
美杜莎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她本就不是一個人類,真論起拼命來,她何曾怕過誰!
無非是以命相搏罷了!
雲韻面無表情,麻利地將凌亂地頭髮重新歸於腦後,她也要加入戰場,也為其他人可以有機會趁亂離開。
臨走前猶豫再三,雲韻還是將手上的手環取了下來,交到了夏至的手上,輕聲囑咐道:「夏至,蕭銘不在,姐姐要去阻敵了,家中的一切暫時都需要你來做主,去找到她們,帶她們離開,到安全的地方,知道嗎?」
自從經歷過白露的事情之後,夏至便再也沒有落過淚,只是如今,她的眼眶再一次濕潤,她開始恐慌了。
「不要怕,姐姐會去找你的。」
雲韻輕聲安慰完,微微使勁地捏了一下夏至的小手,三日青鋒在手,腳步雖緩,卻甚是堅定。
每走一步,雲韻嬌軀就會微微顫抖一下,身上便有一處猩紅顯現,只是那氣息,也在驚人地上升着。
雲嵐宗秘技,或者說是禁術,不曾擁有名字,也不曾有師尊傳授,於藏書閣中一個破舊的小角落中,甚至卷上已滿是除不去的灰塵,只因上面寫着禁字而引起她的注意。
用畢生修行之鬥氣極盡升華,換取最輝煌的一個時辰,當時她還只道是先祖惡作劇之物,只因上面的禁字,雖牢記心中,也未曾嘗試過使用。
只是現在終於是得到了這個機會,雲韻嘴中一甜,又不動聲色地將血跡輕拭而去。
只曾後悔,未將自身徹底交付給你,此後許是再無機會了。
感受着全身充盈的力量,雲韻露出一抹微笑,這樣的力量,即便只有一小時,大概也足夠了吧,足夠夏至將你們都轉移出去。
「風之極——鳳鳴!」
雲韻從未感覺到自身的狀態有這麼好過,好到即便是面對對方五個斗宗也絲毫不露怯。
淡青色的鳳凰於空中划過,將五個斗宗的聯手攻勢盡數於中途攔下,甚至還讓他們吃了點小虧。
美杜莎眼中嗜血之色暫止,和雲韻並肩,凌空而立,看着雲韻身上的血跡,欲言又止。
「不曾想這輩子還有和女王並肩作戰的機會,這樣也倒沒有多少遺憾了。」
雲韻輕聲道,自跟了蕭銘以來,輕言輕語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為了迎合蕭銘也好,拋棄過去也好,終究是不再像雲嵐宗宗主那般高高在上,如仙脫塵。
美杜莎實是想不到幾年不見,雲韻居然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再也不復先前的驕傲。
往下方望了一眼,美杜莎眼中閃過一絲瞭然,也有一點點不甘,隨即又釋然,今日能否活下來都是問題,考慮這些有何意義?
「真是不知道那傢伙有什麼好的……」
美杜莎嘀咕了一句,若說兩人之間,相處時間甚至不足一月,怎麼就偏偏他入了她的心裏,還死活賴着不走。
雲韻眉眼中滿是笑意,臉上的蒼白更添一抹驚心動魄的美。
聽美杜莎這麼說,她心裏自然也是明白了,女人在這方面總是有着驚人的天賦,美杜莎必然是與蕭銘有舊的,而且怕是將人家的心偷跑了,不然何至於追到京城來,還在死局中出手相助。
這倒是讓雲韻想起來曾經蕭銘說與她聽得情話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男女之事,或許本就無那麼多緣由吧。
「千風罡!」
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莫名的神韻,現在的雲韻着實讓人有些看不穿。
古族的人顯然有些面子上掛不住,他們都是族中各位長老的弟子或子輩,居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無法解決的敵人。
傳回族裏,還不讓那群人笑話了去!
對方兩個女人居然還在那裏談笑風生,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此想來,面色鐵青的無人出手上也是更顯狠辣,原本還抱着些戲耍的心思,這一來就全剩了殺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咀嚼着這句話的深意,美杜莎像是找到了知己,雖然對方貌似是她的「情敵」。
「石化凝視。」
總要拿出點真本事來,不能在這裏被比了下去!
空中打得越發激烈了,此時,夏至也是費力地將廢墟上的雜物搬開,終於是在牆角處找到了縮在一起的蕭彩,以及被蕭彩護在身下的貓貓和小魚姐妹倆。
自此,剩餘人全部都集齊了,白露雖然只是狐狸一隻,但是動作靈敏的它早早地就溜了出來,而青依和秋水月待在一起,有青依的雙頭火靈蛇保護,也未有大礙。
但是蕭彩一個普通人,又如何能受得了這麼大的重量壓在身上這麼長時間,還死死地護住了兩個小姑娘,這一來,已經是沒多少氣息留存了。
「蕭彩阿姨!」小魚小聲地呼喚了一聲,但是沒有得到回應,「蕭彩阿姨,你不要嚇我——嗚……」
其餘幾人也是慌了神,圍在身邊小聲地呼喚着,雖然經歷過不少事,但是終究還是一群孩子,在這種時候早已是徹底慌了神,都是小聲地哭泣起來。
「咳咳,別哭別哭,乖孩子,我沒事……」
蕭彩睜開眼,剛才那一幕她差點以為是世界末日到了,到底是一個普通的婦道人家,何曾見過這種場面,來不及多思考,只是下意識地將身邊兩個姑娘都護在身下。
天崩了,她這個做長輩的怎麼也要先撐住了,不然孩子們怎麼辦?
「奶奶,沒事就好,我們先離開這裏,雲韻姐姐替我們拖住了壞人,我們不能拖後腿!」
夏至幾乎是逼着自己說出來的這話,上一次是小姨,這一次是雲韻姐姐,為何總是需要別人的庇護,才能苟延殘喘!
爹爹,你怎麼還沒有回來?夏至真的堅持不住了!
蕭彩嘆了口氣,想要站直身子,卻如同針扎一樣疼,看來是腿上骨頭斷了,當即出言道:「快帶着先走,奶奶腿斷了,怕是會拖累你們!」
一邊說一邊還將夏至往外推,只是夏至哪裏肯,只是強硬地將蕭彩背在了身上。
夏至的身材遠算不上高大,甚至還只有八九歲兒童那麼高,背起一個大人雖算不上很大的負擔,但也絕對是拉低了離去的速度。
只是不論蕭彩如何掙扎,夏至始終未曾打算放棄,雲韻說過的話還在她腦中盤旋,現在只有她能負起責來!
秋水月這個時候也是在一邊不停地壓榨着身上極其有限的天地元氣,為蕭彩緩解着身上的疼痛,如若不然,蕭彩或許會被痛暈過去。
只有到了這一刻,她才開始悔恨當初沒有好好修煉,一直都沉迷於配藥,到頭來不僅救不上人,自己也是個累贅。
空中的戰鬥越發的火熱起來,其實時間上並沒有過去多少,只是對決之間招招致命,一絲一毫都不得恍惚,這也導致了別院四周已經完全淪為了戰場。
古族來人高高在上,自不會管普通人性命,在他們眼中,與螻蟻無異,而美杜莎和雲韻本還有多顧忌,但搏命之中卻也不敢有任何的保留。
遭殃的終究是普通人,最怕就是這種強者交手引來的無妄之災,哪怕這已經是在京城,也終沒有免去。
又是一座閣樓被餘波擊中,碎瓦紛飛,只見落於其中的美杜莎一甩蛇尾,再一次衝上了天空。
這一日,被加瑪帝國稱之為災難日,在這一天裏,半個京城被毀,伴隨着幾位斗宗逝世,民眾更是死傷慘重。
蕭銘只覺得心頭非常不安,甚至有窒息之感,他不敢算,怕算出來什麼不好的事情。
京城已在視線之中,空中亂戰的眾人也是落入眼帘,其中白衣勝雪,卻身染殷紅,另有一蛇人,散發着驚天的凶戾。
蕭銘不覺間雙目已是通紅,雲韻,甚至美杜莎都在,尚處下風,對方是誰?到底是誰!
天邊如有一道流星划過,戰場中的幾人也是為之一滯,手下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蕭銘雙目猩紅,雪走就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鋒芒逼人,盡顯神兵風采,然散發的寒氣卻令其無人敢靠近。
蕭銘從夏至背上接下已經幾乎沒有氣息的蕭彩,手有些顫抖,在其腰間,發現了一灘血跡。
「娘——!」
蕭銘終於是再也無法忍住心中的抽痛,發燙的淚珠從眼中滾落,任憑他拼盡全力甚至將仙靈草都用上了,蕭彩也睜不開眼睛了。。
只是或許感覺到兒子回來了,臉上終是帶上了些笑意,呢喃聲輕輕傳出:
「兒啊,娘看見了你帶媳婦兒回來,滿足了……你也是啊,把這個不完美的故事,變成你喜歡的樣子,娘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