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聖莊嚴的聖堂不適合討論閒話,總主教馬修先把一眾修士、教會騎士帶到隔壁的講經堂,才將自己過去幾小時的奇遇娓娓道出。
「聖母割肉餵鷹,白鴿脫魔化聖......」
眾人幾乎與老馬修當時一樣震撼,也一樣有所感悟。
只不過到底隔了一層,比現場聽聖母講道差了些,就像身臨其境遠非看片能比的。
他們的虔誠度都有很大提升,甚至有不少非牧師的修士當場凝聚聖母之印。但沒修士靈魂升華,成為神性牧師。
即便如此,看到下首眾多牧師額頭閃爍淡淡金光,總主教馬修也老懷大慰,嘆道:「我們應當重新編撰《七星聖經》,增加一篇前言之外,還得調整《聖母篇》中對慈悲的解釋,讓所有信徒都了解聖母大慈大悲普度眾生的偉大精神。」
修士聞言,皆點頭表示贊同。
又討論了一會兒聖母的慈悲之道,總主教馬修才說起自己的使命。
「對了,安達爾人入侵......咳咳,是西渡,安達爾人西渡維斯特洛時期,還有一位名叫摩西的聖徒也被歷史遺忘,我們至少該為他寫一篇外傳。」
聖摩西的故事講出來後,又引起眾人一陣驚嘆。
不多久,維斯特洛的歷史書中又多出一位名為埃及的國王,一位拯救兩萬七神信徒的聖摩西。
所謂歷史,大致就是如此了。
「如今比埃及王更恐怖的異鬼王正在到來,我將效仿聖摩西,帶領君臨百姓向南方的風息堡遷徙。這是聖母交給我的使命。」老馬修慨然道。
藍賽爾猛地想起龍女王的傳訊,連忙把信箋拿出來遞給總主教道:「史坦尼斯還沒入城,就開始號召七國諸侯與世界各國來君臨攻抗異鬼。
龍女王認為君臨大戰必然慘烈無比,她要我們立即安排普通修士與難民離開。」
西奧多·威爾士爵士贊同道:「我參加過臨冬城之戰,別的不說,臨冬城外白刃河也不比綠叉河水量少,還是凍住了。
所以,能阻擋活人的頸澤與三叉戟河對異鬼就是坦途,君臨大戰難以避免。
除非七國勇士齊聚君臨,否則君臨的防守壓力一定遠超臨冬城。沒辦法,君臨太大了。」
這個中年壯漢是戰士之子的指揮官,職位還在騎士長藍賽爾之上。
馬修把信箋遞給身邊的大主教,道:「毫無疑問,聖母也給教皇大人傳達過聖諭。」
藍賽爾好奇道:「總主教大人,之前您似乎靈魂離體,還長出翅膀,是怎麼回事?」
這話卻正好騷到老馬修的癢處,精神一震,開懷笑道:「得蒙聖母教誨,我有所感悟,靈魂升華,成就天使之身。」
「什麼是天使之身?」眾人都疑惑望過來。
老馬修笑道:「贖罪卷出現之前,能上天堂的都是聖徒,而聖徒之上還有更高的境界,守護天使便是聖徒之上的第一級。
本來只有死亡後才能得到聖母賜福,由聖魂轉化為天使,但長夜降臨,世界危在旦夕,聖母便將屬於天界的力量提前交給我。」
見周圍人還是一臉迷糊,對天使沒直觀的認識,老馬修一抬手,止住西奧多提問的舉動,道:「聖母交給我的力量不是用來炫耀的,就像我不會對你們說,聖母還教了我三招『聖母神掌』。
更不會當眾賣弄聖母神掌與天使之身的蓋世神威。」
聖母神掌?蓋世神威?
諸位修士與騎士表情有些扭曲,你不說我們還真不知道你得到三式聖母神掌。你一說,我們越發心癢難耐,偏偏你話只說半頭,急死個人。
可接着,他們便又聽馬修總主教道:「聖母讓我帶領君臨百姓南渡,我卻沒有聖摩西的威望,得展示神威,讓信徒們明白我乃聖母之天使才行。」
當天傍晚,聖堂七座聖光塔上的大鐘被敲響,鐘聲迴蕩在整個君臨,全城幾十萬百姓都聽到了。
塔樓上的鐘只有在重大場合,譬如國王駕崩、登基的時候,才會同時響起。此時七口大鐘同時敲響,必然代表有重大之事發生。
一時間,維桑尼亞丘陵成為一塊大磁鐵,君臨城內所有百姓與信徒都是生鏽麻木的鐵屑,一簇簇向鐘聲響起的地方涌去。
紅堡太后塔里的瑟曦也因為鐘聲,從渾渾噩噩中醒來。
石頭塔樓內只有一張木板床,讓接近150平米的房間顯得格外空曠。
如果讓珊莎來這瞧一瞧,她會以為自己走錯了路。
但這裏的確是太后塔,殘酷的梅葛為孝順自己母親修建的太后塔。
太后塔是紅堡自然環境最好的塔樓。
打開窗戶,面朝大海,一行白鷺青空遠,千點白帆碧水闊;走上陽台,俯瞰君臨,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太后塔內的擺設也極致奢華,地上鋪着讓人如墜雲端的密爾毛毯,牆上掛着繡有異域風景的夷地彩色錦緞,盛夏群島的屏風隔開靠近陽台的茶室與臥室,檀木桌椅上擺滿精緻好似藝術品的金壺玉盞......
現在,除瑟曦當年置辦的一座半人高的聖母像還擺在牆角,其它一切都沒了。
通往陽台的落地門被砌上磚牆,面朝大海的窗戶被木板釘死。
這是攸倫要求的,他說是為了保護老婆。瑟曦認為他是想折磨她,其他人最多也只以為攸倫擔心瑟曦受不了苦修跳樓自-殺。
其實攸倫說的是實話。
臨冬城大戰之前,艾莉亞在君臨盯梢瑟曦好幾個月呢!
地毯、屏風、錦緞等一切家具擺設全部被清空,就連床上的羽絨棉被也換成稻草帘子與粗麻被單。
黑暗陰冷的石室,充斥排泄物發酵後的味道。
「聖堂鐘聲響了,為什麼?」油膩烏黑的稻草芯棉被掀開,露出亂穀草一般的毛絨腦袋,髒污淤青的乾癟臉頰上,依稀可以辨認出幾分屬於一代色後的影子。
她眨巴眼睛側耳傾聽,待確定是聖堂七口大鐘後,也不知哪裏來的力量,猛地掀開沉重發霉的被子,從縮成一團的可憐蝦米變成張牙舞爪的橫行螃蟹。
她揮舞蘆柴棒似的手臂,跳腳大叫道:「來人,來人呀,告訴我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攸倫那混蛋直接篡位,加冕為太監王啦?」
沒人應答她。
瑟曦不氣餒,裹着一件舊羊皮襖子,蹬蹬蹬跑到門口,使勁拍打厚實猶如世界之壁的橡木門。
橡木門外,是另一個世界。
「剛吃過晚飯還不睡覺,叫異鬼呀叫?」門外傳來老嫗嚴厲的聲音。
「莫勒修女,聖堂鐘聲因何而響?是不是攸倫篡位啦?你們怎麼能允許一個邪惡的異教-徒當國王?」瑟曦一疊聲叫道。
「嘩啦~~」木門上端裂開一口20厘米長寬的小窗,立刻有渾黃的燈光與夾雜煤油刺鼻的煙味透過來。
接着,一張尖的像斧頭的老嫗面孔遮蓋大部分光線。
「攸倫沒有篡奪你的王位,回去睡吧。」老修女冷漠道。
瑟曦聞言,長長鬆了一口氣。
慘白髒污的小干臉,露出一個夏日傍晚滿足地看着老公牽牛歸來的鄉村小婦人的安心微笑。
心中的怒火散去,身子迅速感受到來自長夜的寒氣,瑟曦哆嗦着問,「外面出什麼事了?」
「我也想知道。」莫勒修女不耐煩道。
「就你一個在外面,其他人都去大聖堂了?既然如此,就讓我陪你說說話,解解悶,等會兒一起向阿蘭庭修女打聽聖堂發生的事。」瑟曦遞過去一個女僕的謙卑笑臉。
門外的老修女挪開臉,沉默着沒說話,卻也沒拉上窗門,黃橙橙的燈光再次照射進來,瑟曦把臉湊過去,貪婪地感受光的亮和熱。
「異鬼到君臨了嗎?」瑟曦期待地問。
如果異鬼圍困君臨,攸倫就得去守城牆,如果遇到異鬼......
「嘿嘿嘿......「想到美妙處,瑟曦不由裂開一個乾巴巴的笑容,就像在太陽底下曬了幾天的干橘子裂開了皮。
「你笑什麼?」
莫名其妙又突如其來的滲人笑聲,驚嚇到門外的老嬤嬤。
瑟曦止住笑,道:「維斯特洛最近有什麼大新聞?說來我聽聽。我只是在齋戒苦修,可沒加入靜默姐妹,即便靜默姐妹也能探聽外面的消息吧?」
「教會只要求你懺悔贖罪,並沒封鎖你的消息。只要不是祈禱時間,你的丈夫與大內總管隨時都能來看你,你可以問他們。」莫勒修女道。
瑟曦撫摸臉上的青紫腫塊,咬牙道:「你在裝傻嗎?難道看不出來他們已經背叛了我?
攸倫利用七神教會捆住我,攝取女王的權力。
也虧得你們自詡七神在人間的僕人,竟幫一個邪惡的異教-徒折磨聖母的羔羊。」
「你先謀殺聖麻雀,之後自願以苦修士的方式向聖母懺悔贖罪。教會只監督你履行誓言,並不參與七國權力鬥爭。
攸倫是你的合法丈夫,坦妮婭夫人是你選定的大內總管,就連紅堡守衛統領也是你親自任命的。
教會除了保證你按時懺悔,何曾干涉過任何紅堡內務?」尖下巴的修女尖銳地說。
瑟曦啞口無言。
老修女雖可惡,但一句話也沒說錯,在這場權力的遊戲中,教會完全沒插手。
只因為她向君臨暴動的百姓與麻雀發下神聖誓言——用五年的苦修懺悔,為大-麻雀之死贖罪——教會才派人來幫她履行自己的誓言。
「是攸倫,是他招來的翼龍傭兵團,也是他暗示可以用翼龍騎士謀殺大-麻雀,然後讓翼龍騎士背鍋。
還是他,讓我發誓,讓我苦修!都是攸倫的錯,他在謀害本女王!」瑟曦嚎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