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身份(5) 離開了楚雄,李久的那台輕卡就跟着盧觀亭的車隊走,第二天總算是到了大理。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在大理,好像是盧觀亭的地盤,當地保安團長是忙前忙後的招呼,捎帶着李久也跟着混了個臉熟。至少在酒席上,保安團長認為李久是條漢子。
保安團長邱秉堂,也是滇軍名將的族弟,據說台兒莊一戰丟掉了半條命,這才換回來駐守大理保安團長一職。滇軍的保安團與內地的保安團性質可是不一樣,內地保安團大多是當地士紳家裏曾經當過兵的人組成,魚肉鄉里,專為士紳們撐腰,尤其是在土地革命時期,保安團、白狗子是最遭民眾嫉恨的地皮流氓。而在滇軍的保安團卻是為滇軍準備後備力量和培養基層軍官的地方。
抗戰初期,老將怕地方軍閥坐大,不給龍雲部隊番號,就只給了一個60軍的番號,這個軍就已經最大限度地編製成三師六旅十二個團,沒有其他兵種,沒有大炮坦克,單純的步兵,足足四萬多人。而龍雲對付老將這種不給編制的法子就是大量的組建保安團,隨時可以編練成正規軍。所以,在雲南各地的保安團可是不得了,他們拉隊伍的本領大得很。到了眼下這個時候,老蔣還在猶豫要不要給滇軍擴充編制,可隨後的遠征軍敗績讓老蔣下定了決心,這是後話。
雲南少數民族多,往往是一拉就是一個寨子的青壯,相互之間總是沾親帶故,因而,其凝聚力幾乎都不需要做什麼思想工作,從而激發起來的戰鬥力也是很可怕的。一個寨子裏的,犧牲了哪一個活着的人都不好受,打了其中一個,其他的全跟你拼命。這就是南方兵的特點,滇軍是這樣,桂軍也是這樣。等到在戰鬥中慢慢地把相互之間的友誼「磨合」出來,戰爭年代,黃花菜都涼了。
「聽說李兄弟曾經上過淞滬會戰,就憑這一條,俺老邱佩服你!」邱秉堂舉起了酒杯,「67軍的都是爺們,上至軍長下至士兵,仗打的盪氣迴腸,老邱服氣!」
「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俺不想再多說,兄弟們打光了,還有倆兄弟也在你們滇軍里混飯吃,在保安那邊,我這次去也是要去看看的,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可惜啊,67軍沒有你們這樣的老長官,要不,也不至於兄弟我流落江湖!」
許多話只有行武之人才能明白,李久一句「沒有你們這樣的老長官」把話算是說透了,邱秉堂聽了後哈哈大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第二天,李久告別了盧覌亭和邱秉堂繼續向保山方向前進,邱秉堂也是跟李久投緣,直接就給李久那輛輕卡掛上了大理保安團的車牌,告訴李久,誰要是找麻煩,就說是大力邱秉堂的兄弟!有了這個護身符,這一路上李久的麻煩就少多了。瞧着師父這一路上過關斬將見招拆招,把個嘎子看的是目瞪口呆心曠神怡。
到了保山,李久自然是要去找趙豁子,好歹現在也是連長了。
這中秋剛過了沒幾天,李久就親自下來了,把個趙豁子感動得不得了,一定拉着李久到自己家裏吃飯,翠娥聽說是李長官來了,使出了渾身解數做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招待李久,李久也是被感動的不要不要的。
席間,李久詢問,「騰衝是不是在你們的轄區之內啊?有個段家玉的後人在此嗎?我這次要去找他收購一批毛石,是一個新認識的朋友介紹的。」
「段家啊!我知道,在騰衝這個地方有三大玉石世家,首推就是這段家,其次是毛家和張家,當然,目前最紅火的是張家。」趙豁子自打解出了好翡翠對此道也是頗為上心,「騰衝的翡翠起源於尹文達,那還是在道光年間的事情,後來,段家以及毛家和張家後來居上,目前在騰衝翡翠做得最紅火的還算是張家。據說張家目前是騰衝最大的翡翠商人,當然了,毛石這東西……誰碰上了誰發。」
「其他的我不管,我要去找段家的段文宣。」說着拿出了盧覌亭給的字條,「你先幫我打聽一下,這段文宣的為人如何,品行如何,其他的事情我自己來。」
趙豁子看了看那張字條,「滇軍的老長官還算是仁義,願意用錢來買,不過這段家也是鐵公雞一個,能夠認這張字條不知道內里有多少故事呢。」
「噢?怎麼說?似乎你對段家不看好?」李久聽出了話音。
「不是不看好,這段家不能說為富不仁,可傳到段文宣這一代,也算是家道中落,段文宣有二子,其中一個應該是在60軍里,這個事情大概是落在了小兒子段武的手上,段武聽說正在謀一個營長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與這個有關。」
「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這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啊!」李久看似隨意地問道。
「我的連長,上次你見到的那個龍宗國,那可是龍雲的族人,最近已經是我們團的參謀長了,因為你給的那塊石頭,他也與我走的近了。是他告訴我的。」
「龍宗國?哦,我想起來了,那個想招我入伙的小連長。」李久似有所悟。
「別小看他,他是龍雲的族人,又是60軍軍長盧漢的親戚,他的堂叔叔就是盧漢的小舅子,他自己是軍校畢業,又是高材生,還有這麼多的關係,你想想看,這龍宗國能是池中之物嗎?團參謀長也不過是個過渡的性質。我是因為你老哥給了他一塊石頭,據說也解出了上好的翡翠,他把這翡翠往昆明一送,你看,直接跳過營長就當了團參謀長,厲害吧!」趙豁子使勁地抽了一口煙「滇軍里,各種族人,親戚關係多得是,沒有點關係,別想升官,我算是走狗屎運了。」
趙豁子說的李久哪裏會不懂,只不過這話題似乎扯遠了,他還是繼續問段文宣的事情,「你的意思是這是段武要升官的一個買路錢?那段文宣會不會開出天價來了啊?他要是開出天價,我可是受不了啊!」
「我估計不會,在商言商,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談就是了,大不了你不買,他段家還得坐蠟!除非段武那小子不想升官了。」趙豁子說道。
「嗯,你說的對,他要花銀子買官,咱犯不着跟着出錢,明天我過去,要是有個啥需要撐場面的事情,兄弟你這裏有沒有啥子問題?」
「放心,放一個排過去不是啥難事,只不過騰衝那邊好像也有保安團,就是不知道那個段家是不是在當地也有關係,到時候對起來不是很好。」
「這個你放心,大不了咱們吃點虧,老哥我不會讓你難做的。我第一次去不用帶人,容易引起『以勢壓人』的誤會,可如果對方跟我擺譜,咱們也不能認慫,這就是我剛才問你的原因。告訴弟兄們,都有紅包的。」李久馬上說。
段家,的確是有些苦撐局面。從段盛才開始,打出了段家玉的名頭,在民國初年可是沒少風光,一直沿襲到了抗戰前夕。說起來,段盛才在得到那塊300多斤的毛料的時候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發財,他那時已經年過花甲,幹着不咸不淡的毛石買賣,那塊被所有人不看好的毛石在馬踏人踩的過程中磨去了外皮,這才顯露出了裏面的絕世翡翠,就是這塊石頭,段盛才一共做出了四百多個手鐲,每個手鐲售價3000大洋,算算看,他賺了多少?由此,段家發的昏天黑地,可是段老爺子死後,段家再無此橫財,這多少有一些「偶然」的因素在其內。這樣的暴發戶,要想守成,沒有得力的子孫不可成。
段文宣,段盛才的小兒子,目前算是段家之主,由於早年父親積攢下的家業,在騰衝一帶也算是個上得台面的人。做人還算本分,可是沒有橫財進賬,那也只能是算是維持和苟延而已。段武,段文宣的二兒子,不是嫡出,所以,要想在段家裏說得上話,他得干出「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才行,於是,棄文崇武,進入「雲南講武堂」,成為其在老蔣收編之前最後一期學員。
雲南講武堂的歷史這裏不贅述,反正老蔣是不可能讓一個地方勢力辦軍校的,從1930年開始就禁止各個省自辦軍校開始,到1935年,雲南講武堂最後成為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昆明分校,抗戰後被裁撤。而在這之前的學員,絕大部分都是龍雲的嫡系,這個段武就趕上了最後一期。
可是光有這個招牌還不夠,不光是老蔣,喜歡用黃埔、浙江系人馬,任人唯親,龍雲也是。龍雲首先是用羅倮族兄弟,跟着他東征西討的家鄉人,其次才是雲南本地人,這倒是不分漢族還是啥其他民族,至於外鄉人,龍雲也好,盧漢也罷,都是一個調調,除非跟他們有生死之交,否則,絕對不會重用。
段武算是夠條件了,既是雲南人,又是雲南講武堂的畢業生,獲得重用是個時間和能力的問題。可段武現在資歷還不夠,還在基層打磨,這越是下層軍官,戰死傷亡的機會越多,段武不想死也不想受傷,死了啥希望都沒有了,要殘廢了,那還不如死了好,回到家裏能幹什麼?他又不能當逃兵,先不要說逃兵被抓回去要槍斃,就是逃又能向哪裏逃?咋辦?只能是升官,官越大,離一線戰場越遠,安全就越有保證,只要跟着長官一起混,早晚出人頭地。段武想明白了這一點就開始表現,當軍里急需一筆現金撫恤犧牲官兵家屬的時候,段武主動出來認購一萬大洋,而盧覌亭也答應,只要這個錢到賬,他的營長位置就是板上釘釘,實在安排不了,可以到他管的後勤去,這就是盧覌亭給李久寫條子的來歷。
如果沒有李久出現,盧覌亭還要派人去那邊親自辦理,萬一段家說「只有石頭沒有現銀」怎麼辦?這是盧覌亭一路上都在思考的問題,沒想到無巧不巧地碰上了李久,這個問題就解決了。他要的是現大洋,石頭,你做毛石商人的,儘管憑本事去弄,反正,他到了昆明找李久要現銀就是了。
李久搞不清裏面的貓膩,盧覌亭也沒有把實底告訴他,要是早知道就一萬現大洋,李久壓根就不會去動腦筋。現在可好,李久還得琢磨着如何多買點,如何不能讓盧覌亭吃虧。當然,自己也絕不能吃虧,問題是,那些石頭要是不行咋辦?
由於李久不清楚段家的意思,也不清楚盧覌亭與段家的交易,反而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陷阱里,弄得不好是兩頭受氣,這可不是李久想要的,可是既然已經應承了人家,不去是不行的。李久就是在這種猶疑和胡亂猜測的心態中,帶着嘎子來到了段家住的上合鎮,這裏距離縣城也不過只有十來里,最早是一些玉石匠人工作的作坊,後來發展成為了一個小鎮子。
段家好找,鎮子裏蓋得最排場最大的莊園就是段家的。李久帶着嘎子,到了門房,遞上了自己的名帖和盧覌亭寫的那個條子,然後就在門房裏等着。
不一會,看門的就小跑着過來,「李先生,老爺說有請!您跟我來。」
李久笑着帶着嘎子跟着年紀已經不小的看門人向院子裏走去。別看這裏地處偏僻,可這院子卻是按照傳統的四合院規制建造的,大門後面還有一堵影壁,上面用各種石頭砌成了一幅山水畫,顯然,設計這房子的人還是很有心的。
過了影壁就是一個大院子,院子裏有不少各種各樣的石頭,在李久看來,這裏的石頭都是擺樣子的,沒有幾個是真正的原石,也許是為了充門面,也許……要是叫自己挑這樣的石頭,李久可能會轉身就走,可以幫盧覌亭的忙,但不可能讓自己把大把的錢往水裏扔不是?
李久心中轉着各種念頭,跟着老者穿過了一排房子的天井繼續向後面走去,很快,李久就發現這是一套四進的大宅門,心裏念叨着,「還是鄉下的土財主有地啊!這樣的院子要是在北平,那價錢可是海了去了,就是一品大員也住不起啊。」
穿過二道門三道門才來到了後面的客廳里,這也是段家獨特的接客方式。按照傳統的接客禮節,主人都是在第一進的客廳里會見來客,後面都是家眷居住的地方,是不適合客人進出的。可是段家不是這樣,段家的主客廳在最後那一進房子裏,而所謂的家眷根本就不住在這裏。其實,這裏就是段家「辦公」「營業」的地方,類似後世的公司,每一進的院子裏都擺滿的石頭,好似展廳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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