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 星港(三)

    耀蘭城商場的洗手間都比尋常商場大一些, 整面擋牆的灰色石紋如雲霧漂浮。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衡南把包交給盛君殊,繞過擋牆背後。

    女洗手間墊高,進門要上三個階, 不知怎麼設計的,台階的尺度略陡,衡南抬腳時按住大腿借力,上得腳酸。

    一盞盞明亮的橘色壁燈發出炫目光芒,一個瘦削的女人正在洗手台彎腰洗手,黑色羊毛長裙下是一雙皮靴,肩膀上斜披着紫紅色流蘇披風, 垂下的流蘇和黑色捲髮混雜在一起。

    衡南推第一個隔間門,推不開, 旁邊第二個,好像也有人。連推了三個, 把手上的綠色標誌明明顯示「無人」,門也打不開。側頭看過去, 這一排廁所的門全部緊閉。

    不是打烊了?怎麼這麼多人。

    衡南略有疑惑, 蹲下身, 剛準備從底下門縫往裏探看, 忽然心口一涼, 她一個趔趄扶住門,冷汗冒出,另一手按在劇痛的胸口。

    與此同時,四面一片寂靜, 耳邊「噠,嘩——」的水聲機械地、持續地重複響起,格外清晰。常見的紅外感應水龍頭,為了省水,感應到手以後會發出「噠」的一聲,二十秒的出水時間,時間到了自動關閉。再次感應到手,則會再次噴水。

    從她進來到現在,這個洗手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

    衡南扶着門站起身,向左邊看去。女人背對她站立,仍在安靜地彎腰洗手,鏡子好像蒙了一層浮動的水霧,她的五官模糊成一片。

    「都有人啊。」衡南象徵地推了推門,忍着胸口劇痛,她眉眼垂着,只用眼角餘光掃向鏡子,狀似無意地倒退出門。

    模糊的餘光之內,鏡中的臉不知何時抬起,慘白、紅和黑,她看不清細節,但是她感覺到兩個黑色孔洞,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

    剛進去沒兩分鐘,衡南就從洗手間疾步走出。

    盛君殊:「這麼快?」

    「女廁所都有人。」衡南一把抓住盛君殊手臂,氣喘吁吁地扭過頭,「師兄,我想……」

    盛君殊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表情複雜:「不行,這是男衛生間……」

    衡南做出了夾腿的動作。

    盛君殊背後一涼,立刻推着她進了男衛生間,隨便拉開一個門把衡南塞進去:「師兄幫你看着。好了叫我。」

    這會兒商場打烊。左邊數十個空蕩蕩的小便池排成一排,在橘燈下孤寂地閃着潔淨的光。

    盛君殊站在窗邊思量衡南的話:「女廁所里都有人」,能有多少人?哪來的人?

    「衡南。」他不大放心。

    「嗯?」她的聲音從隔間背後傳出,因為尷尬而壓低,有些模糊。

    「你跟師兄說着話,別斷。」

    「……」衡南捏着衣服角,細眉蹙緊,一說話尿就斷了,「我沒辦法邊尿邊說話,你能嗎?」

    盛君殊捏眉心:「……那好吧,別說了。」

    人聲由遠及近,盛君殊立即警惕看向門口。

    進來的是個年輕男性,搖搖擺擺一叉腿,左手拿電話,右手拉褲鏈,無意間回頭,與盛君殊四目相對,男人驚了一下:「啊。」他尷尬地看着盛君殊,跟電話里說,「沒事,我這上廁所,看到個人……掛了。」

    衡南斂聲閉氣,盛君殊轉向窗外。

    嘩啦啦水聲響起。

    「咳。」男人清嗓子。

    「吱啦。」男人拉褲鏈。

    過了一會兒。

    「兄弟……」盛君殊猛地轉身,將那人驚得後退半步,把搭在他肩膀的手抽開,笑道,「嚇我一跳。」

    盛君殊看肩膀,又銳利地瞥向他:「手洗了嗎?」

    「洗了,洗過了。」陌生男人被他逗笑了,見他一手揣着口袋,一手拎着四個紙袋,「那個,有火嗎,我借一個。」

    盛君殊不抽煙,但隨身帶着火機,順手摸出來給他。

    「謝謝啊。」男人感激地點煙,「下班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站着。」目光下瞥,落到他手裏的紙袋上,「寶嘉麗啊。」

    盛君殊默然。那人吞雲吐霧:「以前金耀蘭在還能帶帶貨,現在不行了。」

    「什麼意思?」盛君殊看了眼袋子,「黎夫人也喜歡這個牌子?」

    「那不是御用嗎?每次都穿,還當過幾次亞洲代言人。」男人感慨,「牌子跟人一樣,流行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看原來星港多少家寶嘉麗門店,現在關得就剩樓上這一家,我看賣的也不是很好。」

    腳步聲遠去,衡南從隔間出來。

    盛君殊正把袋子裏櫃員贈送的小香包一點點撕開,裏面的東西掏出來,雙肩靈火一陣搖動,是張折成八卦形狀、裝在塑膠封袋裏的除穢佩符。

    盛君殊捏着符紙出門,看向數層之上正對扶梯的寶嘉麗店門,再看耀蘭城中庭內奢華的巨幅肖像。

    ——真是有意思了。

    *

    耀蘭城附帶的中島大酒店,應該是衡南迄今為止住過的最豪華的酒店。房間玻璃挑空陽台,可俯瞰星火璀璨的城市夜景。

    盛君殊洗完澡出來,看了眼表,疊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拉開厚重的被子在床上躺平。

    漆黑眼睛看向天花板,神情放空。已經十點多了,衡南的生物鐘堅持不了多久。果然,兩分鐘不到,一個人鑽進被子裏,快速拱到他跟前,鑽了出來。

    盛君殊習以為常,伸手準備關燈。

    「師兄。」盛君殊回頭一看,衡南並沒躺下,而是向前俯身,兩臂撐在床上,雙眸閃爍,「這個酒店樓上有一個游泳池。」

    盛君殊默了數秒,試探着問:「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們別墅屋頂上也有一個泳池?」

    盛君殊沒用過那個泳池,衡南住進來這麼久,一次都沒去游過,他以為衡南也不喜歡游泳,就讓人把泳池填成個花圃,改種樹。

    衡南很堅決:「這個泳池不一樣。」

    中島酒店的屋頂泳池,是挑高在數百米高空的,可以邊游邊俯瞰整座星港城,多刺激。


    衡南看他不說話,抿了抿唇,進一步補充:「我剛才在網上查過,今天晚上沒有人包場。」

    「……」盛君殊坐起來,「你想游泳。」

    衡南點頭。

    盛君殊想了想,拎起賓館床頭柜上的座機,還沒撥號,又回過頭確認:「你自己游。」

    衡南卷着頭髮的動作變得焦灼,呼吸起伏,六神無主。無主了一會兒,又拿那雙漆黑的眼略帶弱氣地看向他。

    泳池。水。一個人。

    「師兄就在邊上看着你。」盛君殊承諾,「就坐在泳池邊上。」

    盛君殊會鳧水。但是……現代的四角泳褲,完全露出大腿和上半身,和同樣打扮的師妹在水裏嬉戲,那個畫面挑戰難度系數太高,他有點不敢想。

    「好。」衡南點頭。

    盛君殊的電話撥出去。

    粼粼波光閃動,池底壁燈將池水輝映得盈藍,泳池是個被推出建築邊緣的方盒子,半截陷入漆黑夜空,半截支撐在屋頂上。屋頂立燈纖細,但泳池旁的鋪地板是雪白的pvc材質,整個空間就被反射得瑩瑩亮了起來。

    衡南的腳踩在白色的鋪地上,玲瓏的腳趾收緊,發梢墜下的水珠不斷低落在腳邊。她抱緊雙臂,濕得打卷的頭髮像兩肩歸攏,露出修長的頸,背後蝴蝶骨凸出,被室外的風吹得有點打顫。

    衡南的泳衣是從清河帶來的。鮮麗的糖果彩碎花寬肩帶,沒露太多,款式很少女,桃紅裙子垂成荷葉邊,兩邊自然翹起,比百褶裙還短一截,堪堪掩住瑩白的腿。

    盛君殊下意識將目光移開,過了片刻,又覺得不必如此。無論包場,還是身份,似乎都說明他可以光明正大看下去。

    他強行將視線光明正大地搬了回來,但不知為什麼看到的也是支離破碎的細節。透着光的樹葉搖動,衡南頭髮上的水珠靜謐地落下,在她皮膚上滾動,晶瑩發亮。

    衡南喜歡露腰,因為她的腰線的確漂亮,斜楔下去,韌而不弱,不拖泥帶水的一筆。她彎下腰,拉了拉雙腿。

    其實她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熱身,看盛君殊的樣子,他肯定也不知道,就象徵性地做了兩下,走到池邊,對着滿眼夢幻的藍色波光,深吸一口氣——

    盛君殊坐在池邊的座椅上,欣慰地看着師妹像條魚一樣靈巧地躍進水中。

    濺起的白色水花漸平,恢復安靜,安靜了一秒,兩秒,三秒……

    「……」盛君殊撂下雜誌,「衡南?」

    「嘩啦……」一隻胳膊一浮一沉,水花濺開撲騰。

    盛君殊抖着指尖摘掉手錶跳進去。

    衡南感覺到有溫熱的手臂夾住了她的腰,強大的力量迅速收攏,向上拽去,「嘩啦」一下露了頭,頂燈白得刺眼,濕潤的新鮮空氣湧入。

    盛君殊把衡南托起來,到了池邊方向,衡南咳得淚流滿面,像旁邊倒去,又讓他拽起來,捏着脖頸猛拍脊背吐水。

    他半個身子還浸在水裏,濕透的襯衣全部貼在身上,臉色嚴厲而不失關切:「剛怎麼回事?腳抽筋了?」

    衡南搖頭,別了別臉上的濕發,低頭看他:「我是第一次游泳,不太會。」

    盛君殊皺眉。衡南感覺到師兄的怒火正在嗖嗖往外冒。

    衡南的頭髮打濕,嘴唇在不自知地哆嗦:「你不覺得,游泳池的水看上去很誘人嗎。」

    盛君殊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師妹歪頭看他,瞳孔大而黑,眼裏好像萬花筒變幻,她一點都不後怕,反而興奮到戰慄。

    盛君殊抿唇揚手,衡南下意識閉眼,但那道風過來,落在她頰上,只是輕拍了一下,他斥道:「不知深淺!」

    盛君殊沉着臉上岸。

    衡南睫毛顫動,摸了摸臉,想掙扎着爬起來,卻一個勁打滑:「你,你別走……」

    「沒走。」盛君殊背對着她,低頭彎腰,怒氣沖沖道,「我找表。」

    「是不是這個……」衡南突然覺得有點硌,從屁-股底下一摸,摸出一塊手錶。盛君殊接過來一看,錶盤都碎成蜘蛛網了。

    他冷沉沉的目光順着蜘蛛網上瞥,衡南正看着他:「表這麼貴,肯定防水的,你剛才不該摘。」

    「……」

    衡南接住盛君殊扔過來的浴巾,把自己裹住,追着他的背影往回走。

    走到了另一個藍瑩瑩的方形池跟前,盛君殊忽然停步,想了一會兒,將她身上浴巾拽了下來,冷清道:「下去。」

    衡南:「?」

    「下去。」

    衡南不敢惹他,抱着臂哆哆嗦嗦地沿着台階下水,下到池底,發現水才至要腰際。

    這是個兒童池。

    衡南索性坐下去,把下巴頦抵在水裏。他說不知深淺,就是那個池子深,這個池子淺。所以他的意思是,她遊錯池了?

    忽然有人摟住了她,一陣陽炎熱氣靠攏,盛君殊不知何時也下了水,把她抱起來翻了個個兒,展開手腳,手掌托着她的肚子:「吸氣。」

    她抬頭,盛君殊沒什麼表情地把她的腦袋壓回去:「看什麼?下水憋氣,上水換氣。」

    「……」衡南開始莫名其妙地學習游泳。

    盛君殊托着她的肚皮往前,但他的手剛一離開,她就呈u字型逐漸沉底,頭和腿在水上,肚皮像千斤秤砣一樣貼住淺水池底的瓷磚。

    沉了幾次之後,衡南死死抱住他的手不放,眼生戾氣:「我不學了!」

    「這不應該啊。」盛君殊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懷疑人生,「按理說,把豬扔進河裏,豬也能飄起來……嘶。」

    他把手從師妹嘴裏往出拽:「師兄不是這個意思,師兄、師兄是說人和豬,身體裏的脂肪比水輕……再咬就破了。」

    「撲通——」巨大的水花忽然爆濺在二人中間。

    先從水冒出來的是只毛皮光滑的褐色動物,尖腮,方臉,小黑豆般的眼睛,「啪啪」地抖動一下蓬鬆的尾巴,利劍似的水珠甩了衡南一臉。

    衡南皺着臉向後躲避,接着從水裏「嘩啦」一下冒出來的少年,將她整個攔腰抱起來,騰空轉了個圈:「哈哈哈哈,師姐,驚不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深淺的意思是,心裏沒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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