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風吹起來了, 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吹起餘一一的衣擺,也吹得莉莉絲秀髮飛揚。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凌亂的髮絲遮擋了她的視線,但風車的葉片真的很大, 迎風鼓脹後,上邊的塗鴉也愈發清晰起來。
它描繪的是海上日出, 紅日誕生在斑斕的由百家衣縫製而成的布海上。
莉莉絲忽然明白, 餘一一為什麼非要從各家各戶收集布料來縫製這幾張風車葉片,或許這與他的控符術是相輔相成的。
風車開始了旋轉,它並非定向的, 呼呼的風颳向了四周。而且葉片上方凝聚起一層淡淡光輝, 仿佛無堅不摧。
「風來」的呼喚還沒有結束,所有人還在虔誠祈禱。而那風越過眾人的頭頂、越過遠處層層疊疊的樓宇, 逐漸去到遠方, 撲向了步步緊逼的毒煙。
守在鎮外的計寧等人一早就發現了鎮內有異樣,但他們並不清楚這異樣到底是什麼, 直到風開始了倒卷。
「那是什麼?起風了?」
「怎麼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風、是風!」
「毒煙飄回來了!」
不少人下意識地開始後退, 尤其是那些後期歸順於計寧的人, 他們可沒有疫苗研究所這些玩家的保命手段——這種屍毒, 對他們也是致命的。
霎時間, 計寧面色沉凝。
「炮彈準備。」他很快就有了決斷,深沉的眸子看着那被風倒卷而回的毒煙, 對講機將他的話傳達到鎮外的各個部署點, 「瞄準風車, 即刻發射。」
他就不信,這風能吹得動毒煙,還能擋住炮彈。
與此同時,鄭鶯鶯正經歷一場追擊戰。
即便以江河心思之縝密,他也沒有料到,他們行蹤的暴露會是因為一條狗。一條上佳的獵犬,循着他和鄭鶯鶯的味道一路尾隨他們去了新的藏身處,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對方來勢洶洶,佈下了天羅地網,而直到此刻,江河才終於體會到伊甸之城的可怕之處,那就是——道路以目。
諾亞的大人物想要抓捕下城區的一個小姑娘,根本無需從諾亞派多少人過來,只需下達命令,自有無數人前赴後繼。而下城區的每一個人,不管是平日裏多麼不起眼的一個流浪者,在這時都能成為他的耳目。哪怕這個人前一秒還在遭受這些特權階級的迫害,下一秒,他也能立刻化身成罪惡的幫凶。
這群人,從根上就已經爛透了。哪怕只是一塊麵包,都能叫他們出賣自己的靈魂。
在這樣的情況下,整個伊甸之城根本找不到任何地方是安全的,因為他們根本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江河和鄭鶯鶯都有極強的偽裝能力,但獵犬的出現,讓他們不得不懷疑那些追擊的人里或許有玩家的存在。
玩家熟悉玩家,再強的偽裝都有被識破的可能。
鄭鶯鶯在這時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建議:「我們殺進諾亞。」
江河蹙眉,可不等他否決,鄭鶯鶯又道:「諾亞的大人物不止一個,對不對?要抓我的人,或許只是其中一個不怎麼厲害的。在諾亞,他肯定不敢這麼隨意地出手,只要這件事被其他人注意到,他就會有所忌憚。這是牽制,你教我的。」
聞言,江河深深地看着鄭鶯鶯,反駁的話說不出口。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兵行險招,這是鄭鶯鶯的風格。但她也成長了,能夠說出制衡這樣的話來,有理有據,讓江河也沒辦法立刻反駁。去諾亞確實是個危險、大膽,卻能夠博出一條生路的決定,說不定還能反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江河唯一擔心的就是鄭鶯鶯會不會失控。無名之刃對她的影響一直都在。
「你想好了?」江河問。此刻兩人躲在一處橋下,不小心闖入了一堆流浪貓的地盤,無數雙在黑夜中散發着幽光的眼睛盯着他們,充滿戒備。
及腰的水草很好地遮掩了鄭鶯鶯嬌小的身軀,她看着江河的眼睛認真點頭,「我可以的。」
此時趴在橋墩上那隻最為慵懶的黑貓忽然抖了抖耳朵,抬起頭來,看向遠方。江河亦敏銳地轉頭,臉色慢慢沉凝。
腳步聲出現了,敵人已經追上。
「我們就去諾亞,走。」來不及多考慮了,江河抓住鄭鶯鶯的手腕,帶着她迅速穿過水草,化作兩道流光躍向橋面。
月光如水,從天上一路潑灑到橋上,再從橋上傾瀉而下。流浪貓們看着這兩個去了又來的不速之客,其中有幾隻「喵嗚」一聲,好奇地跟了上去。
而他們沒有發現,月夜下還有一隻眼睛在默默地注視着他們。
k收回了他的視線,拿起手邊的推杆,將名字叫做「江河」的棋子輕輕撥向一邊,仿佛在處理一顆廢子。如果榮弋在這裏,他會發現這就是曾經與k秘會時來過的白色空間。
它的全稱是——烏鴉先生的思維迷宮。
k盤坐在正中央的大棋盤旁邊,姿態稍顯慵懶,長發披散着,像是剛剛起床。他隨意地撥弄着棋子,支着下巴,良久,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泛着水暈的茶杯里,逐漸顯露出熱鬧的畫面,是燕雲還在街頭說書。這回他正講到十八層地獄怒斬鬼將的故事,來源於他從前打過的一個副本。k百無聊賴地看着,時而哼幾句歌,時而也會心一笑。
燕雲講的故事他當然也知道,只是年代久遠了,他也記不太清。這會兒再次聽見,也算是重溫過去,有種別樣的樂趣。
c區,唐措也剛起,正窩在椅子上等着靳丞把他的早餐送過來。當然,這會兒也根本不能說是早餐了。
來永夜城久了,唐措通過加點改善了體質,又經過心態上的變化,低血糖的症狀較之以往已經有所減輕。只是他習慣了有事沒事往嘴裏塞幾顆巧克力豆,這會兒沒有,便不由輕輕蹙起了眉。
巧克力豆就放在床頭的抽屜里,但他也懶得去拿。閉着眼,兀自躺屍。
驀地,唇邊沾染到一絲甜味。他張嘴,一顆豆子便落入嘴中,嚼一嚼,是熟悉的味道,身後也是熟悉的人。
「要是還困就再睡會兒。」靳丞揉了揉他的頭髮,俯身將飯菜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醒了。」唐措這才睜開眼坐直了身子,歪頭看了看靳丞打包來的東西,臉上的表情不是很愉悅。
「一大早不要吃酸辣粉。」靳丞無奈,「豆腐花挺好的,還可以配豆漿和油條。街角新開的店,手藝不錯。」
唐措不予置評,但看他表情就知道接受得非常勉強。靳丞笑笑,忽然想起什麼,說:「老鼠蹲在門外,好像有事找你,我現在讓他進來?」
唐措表情淡定,「也該來了。」
靳丞翹着二郎腿,雙手抱臂,仔細瞧着他的神情,眸中笑意愈發明顯。他覺得唐措越來越比他像個大佬了,是輕易不開口、開口要你命的那種大佬,雲淡風輕得特別可愛。他甚至能想像唐措人前冷冰冰、人後叫哥哥的撒嬌模樣。
唐措被他看得感覺怪怪的,但他來不及問,靳丞便湊過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親完就走,仿佛一個專門來偷香竊玉的梁上君子。
「我去叫他進來,不過你待會兒可別跟他靠太近哦。」他擺擺手,走得還特瀟灑。
這個男人談起戀愛來怎麼這個樣子?
今日的唐措,也發出了靈魂拷問。
很快老鼠進來了,他還瑟縮着脖子,眼神閃躲,尤其是在門口與靳丞擦肩而過時,恨不得貼着門框走,離靳丞能有多遠就有多遠。
唐措忍不住問:「你很怕他?」
靳丞雖然總是做些反派操作,但他本質善良,唐措覺得老鼠怕誰都不可能怕靳丞,因此很有些疑惑。
老鼠小心翼翼地往門口瞥了一眼,確定門關上了,卻也不敢立刻開口。猶猶豫豫、戰戰兢兢好久,才壓低了聲音說:「他老是叫我離你遠一點。」
唐措:「他跟你說的?」
老鼠:「他心裏說的,他還會想很多可怕的事,都是跟你……」
說着說着,老鼠突然面紅耳赤。唐措眯起眼,察覺到一絲不妙,立刻道:「打住。」
老鼠垂下頭,「我不是故意要聽的,你知道的,我控制不了……」
「閉嘴。」
「哦。」
但很意外,老鼠一點兒也不怕唐措。越是相處,他就越能看透別人的心,唐措的心也許沒有池焰那麼炙熱、那麼善良,也沒有靳丞那樣的大義和使命感,但卻是最讓人安心的存在。所以哪怕唐措擺出冷臉來,老鼠也不怕。
唐措拿這樣的老鼠也沒辦法,儘管他現在很想殺人滅口,但他更想打靳丞一頓。
這個男人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麼東西,永夜城那麼多事都堵不住他的腦洞嗎?
「你有什麼話要說?」唐措定了定神,問。他剛才跟靳丞說「也該來了」,是猜到老鼠快要跟他攤牌。這幾天他們已經給了老鼠足夠的思考時間,但任何事情都不是無限期的,能夠被k選為「烏鴉先生」的人,哪怕只是個傀儡,也不該想不通這一點。
老鼠果然來了,他深吸一口氣,好像擺脫了一點緊張,道:「我想起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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