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上船吧。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老叟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衝着失魂落魄的初櫻喊了一聲。
初櫻緩緩抬頭,看着從船上上岸遊魂,並無多少懼色,上了船,卻全然沒有了來時的輕鬆。
甚是連臉上的笑,都沒有了。
而此時,黃泉路上,客棧門口,老婦人站在門口,看着懸掛在門口的昏黃琉璃燈,裏面的燈芯已經燃燒了百年,她臉上突然就露出了詭異的笑。
「襟離,不久之後,你們父女就都能一直陪着我了。」
那燈芯搖晃得更加厲害了,竟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告訴你,休要傷害初櫻。」
「傷害?」
那老夫人發出咯咯的笑聲,僅剩的幾顆牙齒仿佛惡魔口中帶着惡臭開始腐爛的咀齒,讓原本就陰森的她看上去更是籠上了一層陰暗。
她看着面前的琉璃燈籠,忽然又變得有些無辜,「我怎麼會害她呢,我愛惜她都來不及呢。」
說完抬起手,顫顫巍巍的摸了摸燈壁,「我現在進無比盼望着那一天的到來,多幸福啊。」
臉上浮現出嚮往的深情,那燈芯搖搖欲滅,似是想以死解脫,可是老夫人偏不讓它熄滅,反倒是又加了一道禁制。
初櫻離開忘川,並沒有去接花辭,而是直接回了晟州。
她想,她應當是還有事情沒有做完的。
夜南冥讓她如此痛苦,她又怎會讓他好過?
半夜潛入宸王府,輕車熟路的找到夜南冥的書房,隱在暗處,看着燈火通明的書房,知道夜南冥肯定還沒睡。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次情緒為何會如此平靜,就好似黃泉客棧看到一切,都是一場夢一般。
書房窗戶洞開,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夜南冥坐在書桌前,正埋頭寫着什麼。
他倒是沒有半點變化,不論發生什麼,都是一副泰然處之的態度。
她真的想把他的心掏出來看看,到底會不會疼。
郁塵匆匆進去,不知道說了什麼,就看到夜南冥倏然起身,快不出去了。
初櫻不知道他要去哪裏,亦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等書房裏沒有人了,她才悄無聲息的潛了進去,走到書案前,掃一眼上面的信箋,不由停住了腳步。
「與妻書」三個字赫然在目,她鬼使神差的停下腳步,拿起那封信,往下看了去。
「小櫻,本王知你恨本王入骨,也知本王傷你入骨,但愛你之心,天地昭昭皆可見,山海未平,還未白頭,本王等你回來。」
下面的落款乃是「夫:南冥」
這封信顯然就是他剛剛在寫的,看完,不覺淚已濕目。
她現在再看這些愛的字眼,既心痛,又覺得嘲諷。
和自己的仇人結為夫妻,有了感情,多麼嘲諷的事情啊。
她亦沒有想到,自始至終,她都說那個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人。
一滴眼淚滴落在紙上,暈濕了一片,她放下信,一把擦乾眼淚,開始尋找櫻花簪。
她知道那支櫻花簪是夜南冥極珍貴的東西,所以肯定會好生珍藏。
摸索着桌子下面,果然找到一出暗格,心中忍不住嘲諷,原來,他也有這麼沒有戒心的時候。
打開暗格,從裏面拿出徑直的盒子,打開一看,正是那支櫻花簪,合上盒子,轉身離開了。
在她走後,書房裏多出來了一個女人——後子奴。
掃了一眼被書案,冷笑起來,「初櫻,敢去跟冥婆做交易,當真是不要命了。」
就連她,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做出這麼危險的事情,可是初櫻卻做了。
初櫻本想將簪子親自送到黃泉客棧去,可是剛走到忘川就看到了佝僂着身子站在岸邊的冥婆,似是在等人。
冥婆遠遠看到她,臉上再次露出那陰惻惻的笑,看着初櫻走進自己,又發出咯咯的笑聲:「半月之約,沒想到你竟提前來了,還算誠信。」
初櫻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打開又看了一眼,開口問到:「你為何獨要這隻簪子?」
「我想要什麼難不成還要一一解釋與你聽不成?」
冥婆反問,作勢就要去拿初櫻手中的簪子,卻被初櫻躲開了。
「你對壽命心臟都不感興趣,為何獨獨對我這支簪子感興趣?你若不說,讓我如何信你?」
冥婆着了急,「我說你怎麼這麼死腦筋,我要它定是有要它的理由,再說了,我們原本就是在做生意,你有什麼權利過問我這些?」
被她這麼一問,反倒是有些理虧,冥婆趁她不注意舌頭一伸,竟拉長數米,將簪子添了過去。
初櫻神色大變,再看時,簪子已經落到冥婆手中了。
只見她宛如看着一個寶貝一樣看着手中的櫻花簪,不停的發出咯咯的笑聲。
「好了,東西收到了,我先走了。」
說完轉身欲上船,初櫻連忙上前追問道:「可否告知有關生死的是何事?」
冥婆聽到她的問題,停下腳步,轉身看着立在岸邊的初櫻,猶豫了片刻,爽快道:「他會慘死在你手上,萬劫不復。」
說完又轉過身去,那老叟也回頭看了初櫻一眼,神色有些複雜,在冥婆的催促下撐着船槳離開了。
「他會慘死在你手上,萬劫不復。」
「他會慘死在你手上,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
初櫻腦海里不斷浮現出冥婆說的話,整個人宛若被人定住了,動彈不得。
「你有孕在身,還是早些離開這陰晦之地吧,不然對腹中胎兒,可不太好。」
冥婆的聲音幽幽響徹在忘川河上,初櫻宛若雷擊,而冥婆那句話,宛若晴天霹靂,將她最後的堅持都擊垮了。
只覺得心口一陣悶痛,一口鮮血,猛地噴濺而出。
有孕在身!
她慌忙驚恐的搖頭,嘴裏喋喋不休的往外跑,「不可能,不可能,不會的,不會的……」
她思緒不清,這段時間經歷的一起讓她整個人都失去了心神,以至於誤闖了忘川河畔的迷霧森林。
迷霧深林,顧名思義,常年大霧瀰漫,不見天日,因為裏面住着一個惡魔,鬼神不敢進。
等初櫻發現自己迷路的時候,已經晚了。
她在林間亂跑,發瘋似的瘋跑,最後被一株藤蔓勾到,摔倒在地。
索性就不爬起來了,看着自己的肚子不住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而此時忘川河中間,冥婆和老叟齊齊看着那片魔氣瀰漫的迷霧森林,面色沉重。
「看吧,這就是你做的孽。」
老叟冷聲開口,語氣間儘是責備。
冥婆看了一眼手中的櫻花簪,沉吟片刻,嘆了口氣,「一切皆有命。」
「今日倒是奇怪了,從未見你信過天命,今日怎麼就相信命運了?」
老叟嘲諷意味明顯,對冥婆的不滿也越來越深,看着她手中的櫻花簪,「我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寶貝古玩,為何要對那姑娘的風翎如此感興趣?」
「你懂什麼?」
冥婆白了他一眼,催促道:「快些送我回去,廢話那麼多做什麼?」
「那丫頭你當真就不管了?」
老叟見她絲毫沒有打算去救初櫻的想法,忍不住開口問道。
「自然有人去救,還輪不到你我。」
迷霧森林裏,初櫻背靠着一根樹,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哭不鬧,只是那眼神,冷靜得可怕。
她所經歷的一切,都足以將她打垮。
「初櫻。」
隱隱又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她想抬眼順着聲音去看看,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力氣。
有些乏力的抬了抬眸,隱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越靠越近,只覺得胸悶不已,體內似是有氣體在亂串。
背後的樹幹此時此刻已經縈繞了團團霧障,她還沒來得及看清來的人,就失去了知覺。
迷霧森林,人神鬼共忌憚之。
初櫻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她的母親被夜南冥殺死,屍骨無存,自己的父親跳了忘川,杳無音訊,阿覓當着自己面死去,最後,她看到自己懷裏多了一個孩子,她抱着孩子一直哭,一直哭,因為孩子已經明顯成了一具屍體……」
一幀幀的噩夢讓她整個人大汗淋漓,不停地針扎着,她想擺脫,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都陷在裏面,根本逃不出來。
「小櫻……」
聽到有人在喊她,可是這熟悉的聲音讓她的痛苦愈演愈烈。
「不要……」
「小櫻……」
「小櫻……」
對方的輕喚猶如魔咒,讓她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