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日傍晚。筆硯閣 m.biyange.net
不知為什麼,自從前幾日石頭上的時間倒轉之後,封京城中的空房就突然變多了。負責分配住房的吏員滿臉堆笑地請孟仞他們「移駕」,搬到三個單人間去。
直到很久以後,孟仞依舊不知道當時到底是住房資源真的變多了,還是只是吏員迫於某種壓力對他們轉變了態度,放出了手裏的一些空閒資源。
這幾日他們雖然還是要去政務院,但任務已不再那麼緊迫,工作時間也縮短了一個時辰,傍晚就可以回到住所。眼下,孟仞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同時試圖集中精神,閱讀腦中的程序。
幾分鐘之後,他放棄了嘗試。
馮宿已經准了他們的假,允許他們回百里書院去處理畢業事宜。現在他們只需要等霍嵐和白湖從北部冰原返回,就可以啟程返回虞國。
已經快三天了,她們也該回來了吧?現在時間每過一分鐘,孟仞就更心神不寧一分。
孟仞又想起了風柱的數據。霍嵐這次離開之前留下了她們的觀測數據,前天晚上孟仞就已着手開始計算風柱大小和石頭上時間流速的相關性。然而,結果相當奇怪:無論石頭時間比真實時間流動得更快還是更慢,風柱都會變大;只有當石頭時間的流速接近真實時間時,風柱才會變小。
孟仞完全弄不清楚這是什麼機制,巫澎和李士瓚也不明所以。
不過,無論怎樣,如果這個規律真的成立的話,那麼石頭時間倒轉的那一陣子,風柱應該會變得相當大才對。不知道她們的觀測數據是不是真的如此?
忽然,敲門聲響了起來。
孟仞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問道:「誰?」
「巫柚。」
巫家來人了!這完全出乎孟仞的意料之外。他又驚又喜,趕忙穿上靴子,同時朝門口喊道:「門沒鎖,請進!」
巫柚推門而入,身後跟着巫澎和李士瓚,風雪也同時跟着卷了進來。巫柚手中握劍,身披黑色大氅,頭上戴着一頂棉帽,還圍了個面罩,全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
「星夜兼程趕過來的。」他說着取下了帽子和面罩,放在桌上,「不過路上還是耽擱過一陣……最近可是熱鬧的很。」
巫柚的語調依舊和平常一樣沉穩,而且又說着路上的事情。看來,虞國那邊並沒有發生什麼值得他一進門就趕緊說出來的禍事。思及此處,孟仞略微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趕緊問道:「巫兄別來無恙?虞陽、百里情況如何?可還安好?」
他運使內力,操縱火焰,點燃屋中的炭盆,又把桌上的茶壺吊到炭盆上方。然而,巫柚卻把茶壺取了下來,直接倒了半杯冰涼的茶水,一飲而盡。
巫澎顯得很是焦急,催道:「大哥你倒是快說啊。」
「急什麼。」巫柚放下杯子,又撣了撣大氅上的雪沫,並未把二弟的急躁當一回事。
「虞國跟泰學院一樣,下了一段時間的暴雪。我本來在西京,察覺到情況不對就馬上趕回家了。總而言之,情況不容樂觀,不過家裏沒事,小妹很好,爹娘也很好。還有,霍家的房子塌了,人沒事,現在住在我們家裏。我這次來,一是報個平安,二是受命看看你們的情況。」
他頓了一頓,隨即問道:「剛剛聽二弟說,霍嵐那丫頭不在?她去哪兒了?」
巫澎聽到家人無事,眉頭也舒展開來。持續緊繃的神經總算得到了放鬆,他覺得自己今晚應該不用再做噩夢了。哪怕虞陽的情況已經惡化到非常糟糕的地步,只要家人沒事,一切都有希望。再者,巫柚既然敢於離開虞國趕過來,就說明虞陽一帶的局勢還不算太糟。
他說道:「她跟白湖先生一道去北部冰原了——就是五十多年前銷聲匿跡的那位天下第一。」
巫柚有些詫異。他是三天前從虞陽出發的。來泰學院的路上,除了有一次被人攔下來以外,他一直保持着全速飛行的狀態,連吃東西都是一邊飛一邊吃,只想着有什麼消息到封京城一問便知,因此還並不知道白湖已經出山,更不知道霍嵐竟然這麼快就跟她搭上關係了。
他摸了摸下巴,皺着眉道:「看起來泰學院比虞國更加熱鬧一些。」
一直沉默的李士瓚終於忍耐不住,發問道:「巫先生,虞國的情況究竟如何?閣下剛剛所說的『不容樂觀』是什麼意思?」
巫柚對李士瓚的態度明顯要客氣很多:「閣下也不必過於擔心。雖然虞國現在流民遍地,盜賊蜂起,動盪不寧……」
李士瓚聽得臉都綠了。
巫柚接着補充道:「不過,大部分人還是有自保的能力的。各城、各村的青壯都已自發組織起來,以求應對盜賊。」
這顯然也不能讓人安心多少。李士瓚依舊愁眉苦臉,只能祈禱自己的家人不要成為流民,甚至死者中的一員。
巫澎寬慰道:「我估計霍嵐最晚明天就該回來了,然後我們就可以動身趕回虞國,屆時李兄也可以儘快趕回家看看。」
巫柚嘆道:「如今多事之秋,到處都不太平……虞國的情況,你們回去的路上就能看到,而泰學院的情況,最近發生的所有大事,請你們跟我說一說,我需要掌握這些信息。」
「稍微等我一下。」巫澎說着,匆匆離開了房間,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本線裝的冊子——那是他的日記。
上次霍嵐只離開了七天,要理清所有的新聞已屬不易;這次要跟巫柚講清楚從十一月十三日到現在為止發生的所有事情,就更加困難。好在近期身邊發生的重要事件,巫澎都無一遺漏地記錄了下來,於是他們得以按照時間順序,細細地鋪陳開來。
巫澎主講,孟仞和李士瓚在旁邊不時補充一點細節。巫柚一直仔細聽着,不過,剛開始他還會問一些問題,到後來就一副已經放棄思考的樣子,只管接受二弟灌輸進來的所有設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