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橫生,東厄靈樞怕是被餓得失去理智的災民食去了。筆神閣 bishenge.com」霜越說道。
東厄啞然,腦海中又閃過那半張腐爛的人臉。這人臉好似記憶中的碑石,總在某個特定的時候提醒他面對死亡的恐懼!
寒月宮主不再多問東厄的事情,人間慘劇她經歷的數不過來,更多時候人比野獸更可怕。
「滅龍潭的位置我們還尚未知曉,雖說傳出異寶現世的消息,也僅是這南帝州內部傳聞,真實性有待商榷,回夜峰向來陰險狡詐,少主失蹤挑起與常靈峰的事端如今卻不管少主死活,可疑的很。」寒月宮主分析道。
霜越點頭表示同意,心裏也在思索這個事情,剛無相城皇子被殺之前說並沒有設下調虎離山之計,那是誰設幻境迷惑她們的,為什麼要這麼做?寒月宮一向與其他門派不近不遠,若說仇家,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者,那引她們入幻境的是誰。
冰宮在無相城上方慢慢的挪動起來,城牆外某顆樹後,一雙眼睛隱匿在黑暗中,他發出長長的嘆息,有些惋惜,有些執意。
「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這無相城皇子真是個蠢貨!」倘若墨灼在這裏定會一眼認出,這個人正是那日城門外看到的黑袍人。
黑袍人像是什麼事情被破壞了一樣,幽怨的看着冰宮移走,潛入了幽暗的森林不見蹤影。
東厄此刻完全感受不到墨灼的存在,他坐在寒月宮主身後方,突然覺得有一絲寒意,順着直覺找去,卻見霜瑤趴在娘親的身上,雙眼充滿恨意的看着他,她定是在怨恨我當時的不作為。東厄明白,當時他應該出手的,霜越面臨死亡危機的時候他卻做了個懦夫,一個十足的懦夫。
不知為什麼,東厄心中對霜瑤的眼神只想着迴避,他舔了舔嘴唇低頭只顧撫摸着霜越贈予他的彎刀,彎刀上的七顆寶石發出絢麗奪目的光。
霜瑤看到東厄的表現越發生氣,從娘親的懷抱中出來沒兩步便來到東厄身前,一腳將彎刀踢飛出去,東厄被這突然的一腳嚇了一跳,額間甚至還冒出冷汗。
這一動靜把寒月宮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霜越有些不解將女兒一把拉在身前,有些責備的問「瑤兒怎可如此無禮?」
寒月宮主也有些詫異看着這小姑娘,平日裏雖然有些調皮任性,但從未見過霜瑤發過這樣的脾氣。
霜瑤指着東厄略帶哭腔的說「娘你為何要救他,女兒剛才都要死了他都視若無睹!他就是個窩囊廢!就是個廢物!」
霜瑤的話一詞一句的戳在東厄的心頭,東厄咬着嘴唇低頭不語。
霜越心頭一軟,抱着女兒解釋道,「瑤兒莫要生氣,東厄哥哥並非見死不救之人,你要知道他也只是孩子,是為娘的錯,以為你有娘給的靈物保護就萬無一失了,是娘的不是。」
年長老也跟着安慰霜瑤「小瑤兒不要動氣,東厄小子只是個肉體凡胎,甚至都比不上你,遇到危險不知所措也是情理之中,莫要在意了……」
「不行不行,他就是懦夫!就是個廢物!」霜瑤的小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般,噘着嘴毫不客氣的罵着東厄。
「好了瑤兒,再如此刁蠻娘可要生氣了!」霜越皺眉道,眼睛微微斜視瞥了一眼東厄,後者仍然低頭不語,默不作聲,怕是傷了自尊。
「東厄小子失去靈樞好容易撿了條命回來,不能修煉本就低人一等,瑤兒大人有大量,寬恕他罷。」年長老幫腔道。
「哼!你們早晚要被他給耽誤!」霜瑤氣的跺腳,放下一句氣話就躲進了寒月宮主的懷裏。
寒月宮主眉眼流酥,對霜越搖了搖頭,霜越無奈嘆口氣。
東厄這才將被踢出去的彎刀撿在手裏,找了冰宮一處邊緣角落,看着不停後退的沼澤樹木。
霜越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瑤兒還小,童言無忌,你切莫怪她。她話語着實有些傷人,霜越代瑤兒給你賠個不是。」
東厄慌忙擺了擺手,「姑……霜越仙子言重了,我……我沒事,只是……只是有些害怕。」
此刻好像姑姑的稱呼再也不能叫出口,在他袖手旁觀的那一刻,霜越待他的好,他真的無以為報了。
霜越點點頭,「你沒事就好,注意不要跌落下去,我們要尋往滅龍潭了。」
東厄心頭一暖,「我知道了,我想自己靜一靜。」
霜越不再多言,錦袍旋動,整個人已回到冰宮內。
東厄雙腿搭在邊緣,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難受嗎?痛苦嗎?被一個小姑娘罵廢物,什麼都不是。」墨灼陰冷的聲音傳來,更像是一瓢涼水澆在東厄心頭。
「你就不要說風涼話了……」東厄有些低迷。
墨灼此刻反而有了興致,倘若東厄能靈魂內游,看到心臟上的墨灼就看得清楚他陰險的笑。
「你懼怕死亡,還沒有自保之力,你眼睜睜看着救命恩人的女兒差點被殺卻像個懦夫一樣不敢作為,你可對的起那霜越仙子的救命之恩嗎?啊?」墨灼不斷用言語刺激着東厄。
東厄雙手捂住了耳朵瘋狂搖頭,「你別說了,別說了!」
墨灼並不在意,仍然喋喋不休,「今日在這裏如此,你不想方設法奪去靈樞,你的一生都將活在別人的腳下,你永遠都會被當做廢物,被這些道貌岸然的修仙之人呼來喝去,生不如死。你可奈何?一生碌碌無為去苟活?」墨灼的聲音越來越尖細,越來越震盪東厄的神經。
東厄只覺得頭痛欲裂,雙眼不停地閃過火海屍山,難民絕望的眼神和啃食屍體的禿鷹,一幕接着一幕,耳邊不斷迴響着墨灼的話。
「啊!」終於,東厄長吼一聲失去知覺倒在那裏。
墨灼似達到了什麼目的,飄忽不定的魂體散發出陣陣紅光,東厄體內的人造靈樞終於被他吞噬乾淨。
沒有靈樞的供應,只憑現在的魂力,頂多只能維持一月的時間,倘若這段時間不能讓東厄拼死一搏,他的機會也許就永遠消失了!
長夜漫漫,冰宮在濃霧中緩緩前行,寒月宮主將冰宮分出十幾個獨立空間供手下休息,只留了霜越在自己這裏。
「說說吧,為何要救這東厄。」以寒月宮主對霜越的了解,後者絕非只是因為心善,常人只需救活已經是霜越的最大善舉了。況且在修者眼中,凡人死活如同螻蟻,不是中仙界奉傳說中的仙人之令,這鴻靈大陸怕是就不會有凡人了。
霜越看向迷濛的夜空,「還是瞞不過宮主,我救下東厄,留他在身邊,是因為東厄特別像一個故人。」
「哦?是誰?」寒月宮主問道。
霜越沒有回答,收回目光對着宮主行禮,「夜深了,宮主早些歇息,我們明日商討滅龍潭之事,霜越告退。」
寒月宮主也不追問,默許霜越退去,玉手輕撫,面前多出了一架鳳首鳶尾箏,纖細的手指在箏上舞動,悅動的弦音迴蕩在整座冰宮之內。
冰宮被一層淡淡的靈力結界所保護,濃霧無法滲透進冰宮之內,眾人也在這優美的弦音中安然睡去。
北帝州向來流傳着一句話,飛雪冷凝俏佳人,一梅一霜一寒笙。飛雪域有三大美人,奇玉峰一美,梅湘雪,寒月宮兩美,霜越,宮主牧寒笙。
無人見過寒月宮主牧寒笙面紗下的容顏,只是遠遠看她一眼,都會被她的冷艷所驚到,因為功法的特殊性,在她踏入封仙境之後,全身的經脈都被冰雪靈氣所同化,連同她的頭髮都好似冰線垂落在腰間,發出海藍色的光芒。尤其她的坐騎冰蓮,是寒月宮每一任宮主的象徵,不知其來頭,只傳聞寒月宮有冰雪靈力魂化成獸,守護寒月宮千年之久,是不是這冰蓮,無從知曉。
霜瑤在睡夢中依然咬着銀牙,東厄的表現讓她深深記在心裏,不能忘記。回到寒月宮,我就讓娘親把他賜給我,然後讓冰司姐姐來好生折磨他一番!
似乎在夢中達到了她想要的結果,霜瑤露出滿意的微笑。
冰宮遠離了無相城百丈之外,無相城皇宮內一片幽靜。
濃霧瀰漫在整個皇城,不停地有點點昏暗迷濛的火光來回遊動,這些鐵甲衛兵不知巡邏了多久,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的工作,讓他們深覺乏味,但是他們卻不敢有一絲懈怠,皇帝剛經歷喪子之痛,此刻稍有不慎,保不齊人頭落地。
寢宮內某處,空中飄着兩點紅光,漆黑的夜色中還看得見這兩點紅光被更加漆黑的黑氣環繞時有時無,青黑石磚上跪伏一個身着黑龍紋金衣袍的人,正是無相城皇帝。
飄在空中的黑氣發出幽幽且低沉的聲音,「你想好了嗎?這樣一來,你就永遠失去了其他感情。」
無相城皇帝點了點頭,「我意已決。」
「好!」黑氣突然擴張將無相城皇帝包裹住,不斷發出嗤嗤的聲音,片刻過去,黑氣退散,只留下無相城皇帝自己。。
「這就是死靈怨力!」他看着掌心,意識傳動,用力一握。遠在宮牆的幾個衛兵竟然化作黑氣消失了。
「復仇……就要開始了……」無相城皇帝桀桀一笑,整個人化作霧氣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