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喃今年十三歲了,他已經在這裏呆了六年。道友閣 m.daoyouge.com
七歲那年,他母親被一個小妃子打死了,他一個人無依無靠,在這深宮裏根本活不下去。
他記得母親對他說,喃兒,我們再堅持一年,一年後我就能帶你出宮了。
可母親騙了他,母親一個人去了極樂之地,留下他在人間煉獄。
母親是宮裏最不缺的那種人,也是最卑微的那種人。十歲那年入宮,後來被一個喝酒喝糊塗了的官員強要了身子。
母親怕死,又沒錢,還是沒狠下心用藥打胎。但母親從未恨過自己肚裏的這個孩子,按理來說,是該恨的呀。
母親是在宮宴的前一天被大板活生生打死的,彌喃盯着雪地里的碎盤子盯了很久,然後在宮宴那天發現,雪地里碎掉的盤子,被小妃子稱為無價之寶的盤子,在那些小郡主小王爺手上亂扔,一旁的太監宮女還擔心地說着:「主子別玩了,萬一傷着手了可怎麼辦?」
彌喃躲在角落發呆,聽着那些「無價之寶」落在雪地上碎掉的聲音,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雪地上,變成一個小小的雪窩。
不知過了多久,彌喃的四肢都快被凍僵失去知覺了,然後他聽見有人往這邊走來,絨靴踩在雪上,脆生生的,一步一步將雪踩實。
彌喃沒有抬頭,想着乾脆被凍死算了,他好去找母妃團圓。也不想知道來人究竟是誰,多半是路過的人。如果是來找他幹活的人,發現他在偷賴後,他也一定會像母親那樣被大板活生生打死吧。
也好。
一雙紅色的雪絨鞋停在他面前,後面跟着一雙厚布鞋。
彌喃心想,這人的丫鬟可真好啊,竟然有厚布鞋穿。別說宮裏的宮女了,就連那些小姐的貼身僕人都沒有厚布鞋穿呢。
不過也是奇怪,宮宴竟然會有小姐不穿晚下,這成何體統。
「你是太監嗎?」
彌喃聽到絨鞋的主人說話了,抬起頭看,發現面前的女子是一個十歲右的小丫頭。
彌喃吸吸鼻子,哪怕是小丫頭也比他大,身份也比他高。
這聲音像是掌握主權的人的聲音,哪怕是疑問句也被她說得好像完全在意料之中一樣,約莫是年紀的原因,她說話的時候還有一點軟糯的感覺,但也僅僅只是一點。
她身後的丫鬟似乎被她話語中的直白嚇到了,直愣愣地看着她。
彌喃:「太監是什麼?」
那人:「……」
丫鬟:「……」
「那你是否去過淨身房?」那個人皺了下眉,然後換了一種比較委婉的問法。
彌喃搖搖頭,說:「我娘說我不能去淨身房,我以後可是要出宮娶媳婦的。」
那這就是沒去過的意思。
可那人又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而彌喃顯然不知道為什麼。
「你有家人?」
「昨日還有。」
彌喃吸吸鼻子,眼淚又委屈地掉了下來。
「怕苦怕累嗎?」
彌喃似乎意識到什麼,忙說:「不怕。」
在宮裏髒的累的活他沒少干,也經常和他娘一起餓肚子。昨天他母親活生生地被打死,他也沒想過放棄,只是今天看到那些貴人玩盤子,內心卻突然湧上一陣悲哀,他覺得這……很不公平。
而更讓他感到悲哀的是,他知道這些不公平,可他什麼都做不了。即使以後有機會報仇,有機會變強,可他依然改變不了這些不公平。
改不完的。
在其他地方也隨時都在發生像這樣的事,怎麼可能改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