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井鎖梧桐,長嘆空隨一陣風!「滾蛋!」匡正繼續吃他的粥。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女朋友?」白寅午又問。
「不是。」
「不是你一副大氣不敢出的慫樣,」白寅午損他,「什麼聲音,吃粥呢?你不是不吃早飯嗎?」
雞絲粥,味道不錯,匡正舀了一大口:「現在吃了。」
「哦——」白寅午拖長了調子,「一起睡到早上,還給你做了粥,走心了?」
匡正受不了他:「別瞎說行不行,跟你說了不是,就一鄰居。」
白寅午輕笑:「美女鄰居,我也想要。」
匡正扔下勺子:「男的。」
電話那頭靜了,然後說:「不是吧你,口味變化這麼大嗎?」
匡正很認真負責地給了他一句:「滾。」
白寅午不跟他開玩笑了,正色道:「趕緊過來,有事跟你說。」
電話斷了,匡正喝了口蘇打水,把粥碗放進水槽,邊往外走邊嘀咕:「有事還扯這麼一大堆廢話!」
他開車到公司,上62層,白寅午在董事總經理室等他,一早就來了點紅酒,巨大的樹枝狀醒酒器里漾着一片紫紅色的液體。
「來一杯?」他問匡正。
匡正擺手,在小沙發上坐下,今天他少見地穿了一身黑西裝,修身款,肩線、腰線、領形都很考究,配上銀灰色的真絲領帶,一歪頭,霸氣側漏。
白寅午吹了聲口哨:「你小子,帥得都發光了!」
「得了,」匡正知道自己帥,「說事兒。」
白寅午在他對面坐下:「有個大案子……」
「我猜猜,」匡正打斷他,翹起二郎腿,「千禧航空?」
白寅午愣了。
「董大興就一個兒子,還吸毒過量死了,」匡正聳了聳肩,「他沒兄弟,只有一個妹妹,二代里沒有姓董的,這麼大的產業他傳給誰?」
出售套現幾乎是必然。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白寅午好奇。
「比你早一天,」匡正坦言,「前期工作已經在做了,就等你找我呢。」
干他們這一行,早一天,就能定生死。
白寅午呷了口酒,眯眼瞧着他:「這麼有幹勁兒……」他說,「執行副總裁的位子,你卯上了。」
匡正歪了歪頭,不置可否:「卯上的不只我一個人,」他向前傾身,「代善沒動靜嗎?」
「他不是我這一路的,」白寅午悠悠晃着酒杯,「我當然挺你。」
說到代善,上次兩人狠話都撂了,這麼長時間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匡正覺得古怪。
「千禧是民營航空的龍頭企業,」白寅午表態,「熔合是總行今年最看重的項目,這兩個你做好了,執行副總的位子,我到上頭去保你。」
明白了,匡正起身,跟白寅午要了杯酒,香氣襲人,有持久的酒淚,是超過十年的勃艮第精釀,他一飲而盡。
從62層下來,他給人力資源的汪有誠打電話,開門見山:「大誠,千禧航空你有認識的人嗎?」
「他們hr我熟,」汪有誠的回答耐人尋味,「但是高管層,特別是董事會,我沒有說得上話的。」
匡正要約的就是千禧的董事高管,汪有誠能迅速捕捉到他的意思,說明他早就知道董大興兒子的事,也猜到匡正要下手。
「不過我認識一秒公關的劉總,16年千禧乘客候機樓猝死事件就是他們給做的危機公關,應該能搞定,」汪有誠說,「你等我電話。」
「謝了,哥們兒。」
「小意思。」
放下電話,匡正到57層自己的辦公室,脫掉西裝打開空調,剛把電腦開機,桌面還沒加載完,汪有誠的電話到了:「老匡,千禧的董事兼財務總監武國瑞的秘書,姓王,晚上八點,君悅2915房。」
這速度,說明對方也急於跟投行接觸,匡正看着桌面上已經建立的千禧文件夾:「知道了,改天請你吃飯。」
一個白天,匡正都在準備相關文件,包括段小鈞那份「潛在買家列表」,把千禧的內容從中刪掉,加入簡單的金融分析,晚上八點,他準時出現在君悅29層。
王秘書是個微胖的中年人,對匡正很熱情,他反映的是千禧高管層的態度,這種態度很好理解,一家市值上百億的公司,董大興年紀大死了兒子,不想幹了,可高管們還想干,甚至希望公司易主後賺得更多幹得更好。
換句話說,在公司出售這件事上,董大興關心的是退出套現能拿到多少錢,而高管們則關心收購千禧的是誰,未來五年甚至十年的發展潛力如何。
雙方談得很愉快,從王秘書的話里,匡正判斷,萬融是第一家也是目前唯一一家聯繫他們的投行,初次接觸,只聊了三個小時,握手道別。
匡正回到萬融,十一點剛過,他的人還不知道有千禧這件事,都在準備熔合的材料,十一點三十五分,clemen最後一次例行檢查,發現營銷文件里的淨現值和之前給買方的有出入:「小冬,這個npv用什麼資金成本算的,怎麼這麼大!」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項目組的全圍過來,小冬就是之前和段小鈞擊掌的那小子,立刻開excel,剛把鼠標移到位置,唰地一下,整個辦公區黑了。
「媽的這時候停電!」大夥抱怨。
五秒鐘後,應急電力啟動,小冬重新開機,這回桌面還沒刷出來,電又斷了。
「怎麼回事!」clemen慌了,「應急電怎麼沒了!」
五秒、十秒、兩分鐘過去,仍然沒來電,「是不是……應急電故障了?」這是最壞的情況,「沒電怎麼算,這也太寸了!」
十二點,熔合的資料必須進數據室,段小鈞想起他到m&a的第一天,匡正對他說:分析師出的每一個錯誤,都是錢。
他連忙問身邊的人:「什麼是npv?」
「企業淨現值,和預期內部收益率一樣的公式,只是反過來算。」
段小鈞眉頭一動,舉起手:「我能算!」
「我們全能算!」clemen着急,火氣很大,「沒有execl你用什麼算,用手算啊!」
「對,手算,」段小鈞打開手機燈,開始找紙筆,「我可以的。」
「你可以?」clemen在一片漸次亮起的手機屏幕光中瞪過來,「這是收購交易,不是過家家!十來分鐘你算得完嗎,就算算得完,你能保證百分之百正確嗎!」
「讓他試試。」忽然,人群背後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是匡正,指了指小冬,「去,給他照亮。」
第一盞手機燈在段小鈞頭上亮起,接着第二盞、第三盞,他在重疊的方寸光影下奮筆疾書,筆尖在紙上擦出沙沙的聲響,npv比irr好算得多,七八分鐘過去,他拿出了一個數字。
「多大把握?」匡正在閃爍的手機光中俯視他。
段小鈞仰着頭,有些頭暈目眩:「和前天一樣。」
clemen不同意:「老闆!」
「你,」匡正把那張圈出了數字的a4紙拍到clemen胸口:「用這個數,找地方把營銷文件給我改過來,」他看手機,「還有十二分鐘。」
clemen只得去辦,聚着的人漸漸散去,沒有一個人為段小鈞鼓掌,但黑暗中,有人擼了他腦袋一把,他回過頭,是匡正。
金融街的心臟暫時停跳,而與萬融一街之隔的翡翠太陽燈火輝煌。三點鐘,寶綻下班,換下工作服從員工間出來,拐一個彎,看到走廊上的男廁所門口躺着一個人,有個戴棒球帽的小子跨在他身上,應該也是剛下班的員工,正從他兜里摸錢包。
「喂!」寶綻喊了一聲,衝上去,偷錢的傢伙頭也不回,順着走廊跑到員工出口,一眨眼沒影了。
寶綻反身回來,地上的是個客人,西裝皮鞋價值不菲,錢包沒了,手機落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
「先生,」寶綻蹲在他身邊,輕輕拍他的臉,「先生?」
是個年輕男人,發色比大多數人淺,寶綻用他的指紋解鎖手機,點開通訊錄,滿滿一屏全是外語,他往下翻,翻到l終於找到一個中文名字,叫「梁叔」。
寶綻撥過去,那頭很快接起來:「sir?」
「啊……」寶綻語塞,「h、hello,you……youspeakchinese?」
「你好,」那邊換成中文,「你是?」
「我是翡翠太陽的員工,」寶綻解釋,「這位先生喝多了,錢包被人偷了,我只好用他的指紋解鎖手機,你是他的家人嗎,能來接他一下嗎?」
那邊說馬上到,問了寶綻的名字和電話,雙方約定在翡翠太陽的員工出口見。
寶綻把手機塞回客人兜里,扛着胳膊把他架起來,這傢伙很高,墜在身上重得要命,寶綻連拖帶拽才把他從店裏弄出去。
到了室外,寶綻摟着他坐到綠化景觀的水泥台上,見了風,那人動了動眉頭,睜開眼,一雙淡褐色的眸子,從極近處和寶綻對視。
「如意洲不能散,祖宗的玩意兒不能丟,寶綻,交給你了……」
寶綻急着想抓住些什麼,下意識握住床邊的一隻手。
「闊亭也交給你,到了什麼時候,你們這兩股絲也要往一處絞……」
睫毛狠狠一抖,寶綻睜開眼睛。
是醫院病房,老舊的空調機發出嗡嗡的低響,製冷像是壞了,好幾隻蒼蠅在半空飛來飛去。一張周正的臉出現在眼前,濃眉毛,一單一雙的賊眼皮,還有一個笑起來很招人喜歡的酒坑:「醒啦。」
「師哥……」寶綻鬆開時闊亭的手,脖子上全是汗。
這是間八個人的大病房,多數是年邁的老人,他在這裏躺了三天,因為過度疲勞和營養不良。
「吃雪糕嗎?」時闊亭捋了捋他的頭髮,一手汗。
寶綻看着他的眼睛:「我夢見師傅了。」
時闊亭轉身絞了把手巾,回過來給他擦臉:「我爸說什麼了?」
「他老人家說,」涼手巾蹭着臉,寶綻舒服地眯起眼,「如意洲不能散,祖宗的玩意兒不能丟。」
時闊亭沒說話,他身後的小桌上放着一個塑料盆,裏頭是半盆涼水,鎮着一個飯盒,透明的盒蓋下是一隻一塊五的雪糕。
「換了好幾次水,」時闊亭把雪糕拿出來,「再不吃要化了。」
他是想讓寶綻一醒過來就有口涼的吃,「如意洲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寶綻心裏不是滋味,「是我沒能耐。」
「不是你的錯,」時闊亭撕開雪糕皮,「是時代變了。」78中文首發 . m.
沒有比這更誅心的話,今時今日,吊毛摔得再狠,搶背翻得再利落,調門走得再高,就是把嗓子喊破了,也沒人聽。
京劇紅遍大江南北的時代,一去不回了。
時闊亭把雪糕遞過來,寶綻要接,他沒讓:「我給你拿着,吃吧。」
寶綻左手打着吊瓶,右手的血管昨天讓針頭扎破了,腫得像個饅頭,時闊亭逗他:「你小子算是我餵大的。」78中文 電腦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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