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冬季很冷,凌晨更是冷的不行。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趙允弼早早的就起了,正在吃早飯。
張文在作陪,兩人在燭光下核對着今日要去的人家。
「官家昨日的面色看似紅潤,可老夫卻覺着紅得不對勁。」
趙允弼的笑容在燭光下顯得有些陰森,「那紅得就像是激出來的」
「丹藥」
張文和他一起說出了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東西。
「服丹能使人身輕,精力百倍,可趙禎的身子底子弱,服丹就是催命,那沈安多次提醒,可你看他可聽了嗎」
張文沉吟了一下,說道「帝王猜忌,獨斷專行。當今官家在國事上會聽取旁人的看法,可在自身上卻容不得誰指手畫腳,而且他有些優柔寡斷,一時贊同,一時猶豫」
趙允弼笑道「這等性子,若非是獨子,哪裏輪到他了當年他和某並肩而坐,膽怯的不敢看老夫,這樣的人只是命好」
若是沈安在,定然會說這是會投胎。
這時早餐來了,張文見有肉,就說道「等會要去那些貧困宗室人家,滿嘴油光水滑的,被人看到不好。」
趙允弼贊道「還是你細心,罷了,早上就喝粥和炊餅。」
吃了早飯後,趙允弼帶人去了華原郡王府。
趙允良父子已經在等候了,雙方會和,隨即宗正寺的人也來了,伴隨着一溜大車,開始了慰問之旅。
所謂宗室,也就是老趙家的血脈。從趙匡胤父親那一代開始,甚至是再高一倍的趙家人也算,所以人數不少。
而過的最差的也就是那些人。
他們和現任皇帝的血脈離得有些遠,大伙兒平時也沒機會親近,所以這些人就這麼被趙禎給無視了。
一家家的去探問,還得溫和的笑着,這樣的事兒按理很煩人,可趙允弼他們卻做得很是舒服。
等慰問完一家之後,趙宗絳和趙允良走在最前面,他低聲道「爹爹,為何孩兒覺着很精神呢還挺樂意的,就想這麼一路走下去,最好這條路沒有盡頭。」
趙允良一怔,然後偏頭看着他,伸手拍去他肩上的落葉,說道「我兒,這便是權勢能主宰旁人命運的權勢。大家都是人,可你卻能高坐其上,俯瞰眾生,那樣的日子可會厭倦嗎」
趙宗絳搖搖頭,「不會。」
趙允良慈愛的道「看看那些宗室,日子過得還不如咱們家中的管事,你送了錢糧給他們,心中得意不得意」
趙宗絳點頭道「得意,覺着有些飄了。」
趙允良笑道「這便是了,別人過得差,你過得好,這就是一種得意。你若是能主宰他們日子的好壞,然後冷眼看着,那是什麼」
趙宗絳微微皺眉,「爹爹,那是神仙」
「是啊是神仙。」
趙允良回頭看到趙允弼在後面和人說話,這才低聲道「帝王就是神仙,誰會不想做神仙」
趙宗絳茫然道「神仙就是帝王嗎千古以降,無數帝王尋求長生,那是捨不得嗎」
「」
他看着有些昏暗的天色,覺得眼前漸漸在發亮,仿佛出現了一條金光大道。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讓自己厭惡的人。
「沈安」
趙允良正在想着一些美好的可能,聞言看去,就見沈安站在前方的人家門外,正衝着這邊微笑,仿佛大家是多年老友般的微笑。
趙允良的臉頰顫動了一下,說道「這人是掃把星,走到哪都帶着霉氣,離遠些。」
見趙允良父子不動窩了,帶路的小吏就指着沈安身邊的那戶人家說道「就是那家。」
趙允弼也上來了,他看到了沈安,就說道「他來這裏作甚」
這裏是下土橋邊,能聽到汴河的流水聲,很大。這也是汴梁一景。
眾人上前,趙允弼皺眉道「敲門」
說完他退後一步,對沈安微微頷首,算是極為客氣。
知道他們之間恩怨的人都不禁讚嘆着趙允弼的寬宏大量。
沈安笑吟吟的問道「郡王這是來作甚」
「年底了,關問一番宗親。」
趙允弼依舊是很和氣。
「郡王心善啊」
沈安笑眯眯的讚美着,這時大門打開了,開門的男子見到趙允弼就歡喜的道「見過郡王,昨日就聽聞郡王要來,某這裏早就準備了好茶」
這人好話說了一籮筐,趙允弼隱住不耐煩,笑道「如此就把錢糧送進去。」
後面有大漢扛着米糧和一條條肉近前,男子眼中放光,說道「多謝郡王了,回頭某請喝酒。」
這些宗親早就沒落了,可依舊還有優越感,所以哪怕是面對趙允弼也只是自稱某。
趙允弼微微頷首,然後退後,把剩下露臉的機會讓給了趙允良父子。
他走到邊上,和沈安並肩而立,說道「快到年底了,你竟然無所事事嗎」
這話看似帶着關切,可暗地裏卻在譏諷沈安遊手好閒。
「這些宗親乃是皇室血脈,可依舊過的不如意,遠遠不及你家。他們每日出去尋生活,辛辛苦苦的卻只能維持溫飽,而你卻過的豪奢,為何」
說到後面,他的語氣多了些凌厲,不過配上他那慈祥的微笑,讓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這話帶着挑撥,沈安卻只是笑了笑。
那個宗室男子看了過來,見是沈安,就冷笑道「沈待詔花錢如流水,懸賞動輒上萬貫,我等只有眼饞的份。說是宗親,可怕是連待詔的家人都不如,嘿宗親」
他衝着趙允弼拱手道「這年底了,某還盤算着去哪借點錢,幸好郡王來了,多謝。」
他鄭重躬身,趙允弼側身避開,謙遜的道「應該的,應該的,官家看着你們呢。」
「官家」
這些落魄宗親可不會怕趙禎,所以男子冷笑道「官家怕是巴不得我們都死了吧。」
「住口」
趙允弼喝住了他,然後勸道「今日官家讓我等來,這不是關切是什麼」
男子悻悻的看了沈安一眼,說道「待詔還在此作甚看某的笑話嗎」
趙允弼皺眉道「莫管別人。」
這個長輩風範很是讓人心生孺慕,趙允良父子倆從裏面出來了,聽到這話就說道「正該如此,過好自己的日子,旁人管他作甚」
「有人來了,好些大車呢」
眾人往右邊看去,就見十多輛大車緩緩而來,大部分都空了。而在前方有幾騎,為首的竟然是趙仲鍼。
「他來作甚」
趙允弼看着沈安,見他笑的很是純良,心中就是一個咯噔。
沈安笑眯眯的道「這天寒地凍的,小郎君前段時日就想着來慰問宗親,可手頭卻沒多少錢,這不就變賣了些東西,這才籌集到了一萬餘貫」
臥槽
趙允弼的眼角顫動了一下,說道「一萬多貫,這是在犯忌諱」
眾人一聽也是,趙允弼接着低聲道「此事只有宗正寺方能插手,官家也行,可他不行,這是你的主意」
沈安微微點頭,「沒錯。」
趙允弼冷笑道「你害慘了他。」
這是恐嚇。
沈安低聲道「皇子才會招忌諱,至於仲鍼,他還早着呢,所以你的恐嚇還是衝着那對父子去吧。」
「還有。」
沈安矜持的問道「要比有錢嗎」
趙允弼的面色微變,沈安得意的道「某最喜歡砸錢,砸的人暈頭轉向,砸的人心不服口服。」
趙允良父子已經傻眼了,他們本來覺得今日會收一波好感,可沒想到才剛開始,趙仲鍼就來了。
一萬多貫
趙宗絳鬱悶的道「爹爹,今日這裏全部才兩千多貫。」
這五倍的差距,咋算
「見過小郎君。」
這時趙仲鍼過來了,男子喜滋滋的行禮,趙仲鍼很有禮貌的先和趙允弼的等人見禮,然後才笑道「官家的身體大好,我心中歡喜,就和官家請示弄了些錢糧,算是給大家添補些,好生過了元旦」
說完他回身就去了大車邊上,竟然扛起一袋麥粉進來。
男主人被嚇住了,急忙喊道「小郎君莫要如此,某來,某來。」
趙仲鍼扛着一袋麥粉依舊有餘力,他抬頭笑道「都是親戚,有何難處就說。我年輕,能幹活,無事。」
我去
趙宗絳覺得很鬱悶,低聲道「爹爹,方才孩兒就該扛幾袋子糧食,好歹哎」
趙允良心中憋悶,他看了趙允弼一眼,說道「早知道如此,當時拎只雞也好啊」
趙仲鍼帶着人來回跑了幾趟,光是麥粉就送了十多袋,足夠這家人吃許久了。
「還有些肉。」
他單手就拎起了一隻宰殺好的羊,笑道「這天氣冷能多放些時日,記得熬湯,一家子喝了暖和。」
男子看着他進去,突然吸吸鼻子,眼淚就落了下來。
「都說咱們是宗親,可那有何用沒人看得起。咱們吃不好也沒人管,就算是來了人,也是冷冰冰的,或是假惺惺的,得了東西心中也憋悶」
趙允弼的臉上掛不住了,覺得這話就是在影射自己剛才的表現。
假惺惺
你這是在說老夫嗎
男子擦去淚水,說道「只有小郎君,某雖然窮,可卻會看人,小郎君說的話都是真心話,笑的比某的孩子還真。」
「爹爹,有羊」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沖了出來,歡喜的喊道「好大的羊,小郎君還在裏面教娘怎麼熬煮才好吃。」
男子撫摸着兒子的頭,吸吸鼻子道「某某就信小郎君。」
只是親自動手扛東西,外加說些真心話,竟然就讓他站隊了
趙允良等人都傻眼了。
在他們的世界裏,說真心話就是在大冒險,所以大家笑得和煦,卻假。
他們不知道普通人需要的是什麼。
不但要溫飽,還需要尊重。
趙仲鍼送來了溫飽,也送來了尊重,一下就收了這家人的心。
失敗了啊
每天九千字,爵士盡力了,但月票卻很慘,求保底月票。
北宋大丈夫沈安
讀之閣,讀之閣精彩!
(www.玉ed玉e.co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