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仲鍼從未想到過官家會這麼重視自己的建議,所以得了消息後有些納悶。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王雱也在沈家,正在和沈安說着最近太學裏那些學生的動態,以及雜學在太學裏的教學進度。
說了半晌,王雱口乾舌燥的喝茶,見趙仲鍼沉默,就說道「可是沒頭緒此事其實簡單,直接拿了那些官吏重懲就是了。」
趙仲鍼搖頭道「太狠。」
王雱嘆道「恕某直言,仁慈對於帝王而言只是個笑話罷了。」
「住口」
沈安喝住了他,然後又繼續看。
這是贊同你的意見,但不許你說。
王雱有些悻悻的道「這是試探,有人在試探官家的態度。官家順勢讓大家想想對策,這就是在告訴那些人他惱了,再鬧騰就收拾你。哎帝王啊竟然這般不得伸展手腳嗎」
這皇帝比宰輔還不如,堪稱是窩囊。
王雱看着趙仲鍼,眼中有精光閃爍着「仲鍼,你以後可要強硬些。那些人就是安北兄說的賤皮子,一日不抽打就會發賤。要硬起來」
硬你妹
沈安無奈放下說道「一味強硬的帝王會四面楚歌,而且很容易崩了。所以要有手腕,軟硬兼施,該硬就硬,該軟就軟,就像那罷了,一句話,該下狠手就別手軟,該迂迴妥協的時候也別強硬。」
趙仲鍼以手托腮道「太複雜了,若是能一言九鼎該多好」
「那你成為昏君的可能性會更高些」
王雱打開摺扇扇了幾下,沈安皺眉擋住了冷風,說道「你且少扇些,免得咳嗽。」
王雱沒理他,得意的道「官家惱怒了,這是你引發的,也可以說是官家對你的認可,仲鍼,好兆頭啊」
趙仲鍼搖頭道「某沒想什麼好兆頭,只想找個好辦法來解決此事,否則一想到那些災民,這心中就難受。」
好吧,這是一個責任心極強的少年。
王雱也少見的拋棄了自己的毒舌,建議道「按照某的想法,該是先讓人賑災。千萬別馬上把他們遣送回去,那不好。等把他們收拾體面了之後,再去收拾那些官吏,最好殺幾個。」
這貨說到殺人時眼睛都不眨一下,趙仲鍼卻抬頭道「大宋不殺士大夫,此事還是要賑災,地方糧倉要馬上徹查一遍,各地是否有災民,這個也要順帶查一遍,以後若是能成為定例,那些官吏就會收斂些,受災的百姓也能得到妥善安置。」
這是個一勞永逸的辦法,看趙仲鍼的意思,分明就是想建立一個核查機構,把這等事作為一件大事來抓。
「安北兄以為如何」
趙仲鍼覺得自己的主意極好,兼顧了各方面。
「不錯。」
沈安覺得真的是不錯,所以在王雱用質疑的目光看過來時,就把手中的扔了過去。
「只是還有別的法子。」
「什麼法子」
王雱接住,和王雱一起問道。
沈安問道「就地安置可有的地方卻沒法再安置,怎麼辦」
趙仲鍼胸有成竹的道「那就安置到別處去。」
沈安笑道「可大宋目前還有多餘的土地嗎」
有,但都在那些豪紳的手中。
否則每年那麼多起造反是哪來的
就是沒活路了,用造反來吸引朝中的,最後被重新安置。
趙仲鍼搖搖頭,若是和豪紳爭奪土地,那又會引發新的紛爭。
王雱在沉思,「若是如此要不就移到邊地去比如說屈野河那邊,西夏人才將歸還,那邊的耕地不少。」
向外擴張
沈安讚賞的點點頭,說道「這是個好辦法,可還有一個辦法。各地官府有不少人都是服役而來,民間不管是富戶還是百姓都叫苦不迭,算是一個惡政」
趙仲鍼問道「可若是不徵召他們,那些缺口怎麼補」
大宋的徭役相對來說要輕鬆一些,可在沈安看來依舊很重。
一旦被分攤上徭役,輕則幾年緩不過氣來,重則就會破家。
後續王安石的改革中,徭役賦稅就是一個大方向。
沈安淡淡的道「為何不把某些徭役變成招募呢就如同是做工一般某記得有些工役和雜役很適合那些不識字的災民。而且他們從絕望中走來,定然會分外珍惜這份工」
王雱和趙仲鍼相對一視,都覺得脊背發寒。
王雱正色道「若非是知道你一心想革新,某還以為這是你的權宜之計安北兄,你這是想用此事為引子,為後來革新徭役賦稅開道嗎」
趙仲鍼沉吟道「此事就像是你說的挖坑,挖好了坑,至於何時埋人,就要看時機」
沈安欣慰的看着這兩個小子,心想自己的言傳身教總算是有了結果。
挖坑埋人是對的,至於時機,當然是等趙仲鍼上台後。當然,若是趙宗實為帝期間有好的時機,自然也可以推出來。
他說道「歐陽修有句話是對的,革新從來都不是朝夕之間的事,但朝聞道,吃完早飯就要趕緊着手了。」
哈哈哈哈
這話一下就逗笑了趙仲鍼和王雱。
氣氛鬆緩了些,沈安繼續說道「革新就像是一盤棋,會下圍棋嗎」
兩人點頭。
沈安說道「此時只是開局,要及早在邊角着手,一點一滴看似不打眼,可等時機一到,那些閒子就能成為氣眼能成為決定性的殺招」
沈安目光炯炯的道「此時先佈局,等以後得了機會,再順勢推進這樣會少許多阻力,想想範文正,疾風驟雨般的慶曆新政得了什麼結果」
趙仲鍼最近了解了不少那些年的事,他抬頭道「急切之間就會崩。」
王雱說道「急切之間破綻就多,而且也沒法妥協。」
沈安點頭道「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才想到了這個。若是能促成此事,以後要革新徭役時,定然有人反對,只要把這個例子弄出來就能駁回,多好」
趙仲鍼由衷得贊道「安北兄大才,某這便回去寫奏疏。」
沈安說道「不着急,且等等。」
「等什麼」
趙仲鍼恨不能馬上回去,最好今天就能把奏疏寫出來,然後送進宮中。
「要穩重。」
性子太急切了啊
性子太急就會煎熬
沈安覺得這小子的未來生活會很可憐,「你如今的身份不同了,自然不能太急躁,緩一緩,顯得你更穩重。」
於是趙仲鍼回去就仔細琢磨着,一份奏疏寫了改,改了撕
一直到晚間,他依舊還在斟酌。
「這裏用急切怕不好吧會不會被認為是在譏諷官家還是改改。」
「這樣好,那些服徭役者大多怨聲載道,這是兩敗俱傷。官員治下的百姓破家,他們損失了賦稅若是能用招募來解決此事,那些徭役甚至能折錢好啊」
「若是用免役的錢財是了,若是用免役的錢來養活那些招募的人這不是有一舉兩得嗎可安北兄說過,要防備吏治糜爛,否則再好的法子也會禍國害民」
燈光下,趙仲鍼抓住頭髮拉扯着,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惱怒
外面的黑暗中,趙宗實和高滔滔並肩而立,看着兒子在糾結。
高滔滔歡喜的道「大郎可是長進了,竟然能寫奏疏。」
她看着長子的目光中全是驕傲。昨日宮中傳來消息,官家誇讚了趙仲鍼,說他有勇有謀,傳回來後,據說趙允讓喝了個伶仃大醉,然後又開始了叫罵。
那是痛快的叫罵啊
她感同身受,知道阿舅這些年受了許多苦楚,很憋屈。所以得了這個消息就忍不住要發泄。
趙宗實淡淡的道「他還是個孩子。」
他回想起了自己當年在宮中的時光,那時的自己何嘗不是一個孩子,可宮中的歲月卻格外的冰冷,讓他只想回家。
現在他的這個大兒子也走上了這條路,只是這心思太過於柔和了,動不動就會動情,這樣會很累
高滔滔低聲道「可帝王家從未有孩子一說呢。」
生在帝王家就要有早熟的自覺,否則被人挖坑埋了都不知道。
趙宗實微微嘆息一聲,說道「他今日和沈安他們商議了許久,為夫也不知道他們商議出來了個什麼希望別太驚世駭俗」
高滔滔訝然道「那該先看看吧。」
趙宗實搖頭道「這孩子心中極為自傲,讓他吃幾次虧是好事。」
高滔滔心中不安,卻拗不過丈夫,幾乎是一夜未睡。
第二天,奏疏就淹沒了宮中。
中的人焦頭爛額的在分揀,韓琦穩如泰山,沒當回事。
等分揀完畢後,有價值的被送了來。
「去見陛下。」
這事兒是官家引來的,自然是要他來親閱。
宰輔們帶着挑揀出來的奏疏求見。
趙禎早就在等着了。
奏疏被一份份的送來,趙禎飛快的看着。
作為一個老皇帝,他幾乎只是看一眼就能知道奏疏里的大致內容,是否值得自己仔細琢磨。
這是一次投機的機會,韓琦等人早就私下告知了那些親朋好友,還把官家的大致意思也說了,大抵這就是作弊。
想想,那些官員不知道趙禎的想法,只能憑藉本能去揣摩,和這些提前得知情況的官員們相比就被拉開了距離。
這就是贏在起跑線上的一個範例。
第一天就這麼在看奏疏中度過了
一天三更,每更三千字以上,每天下來實則也是九千多字,多的時候一萬出頭。爵士還在繼續努力中
北宋大丈夫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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