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麻這東西在旁人眼裏,本就是種作秀成分極高的造作,漢子瞧着眼前這對「蜜裏調油」的小夫妻,滿眼儘是嫌惡之色。
「拜託二位玩鬧也有個限度。你們小夫妻感情再好,也不至於跑官道上來炫耀吧?沒聽說過,秀恩愛死得快!切,真是晦氣,被當王二傻耍得團團轉。」
漢子嘰里咕嚕地抱怨了一大堆後,就怒氣不平地撤離開,留他們「小夫妻」繼續在大樹下打情罵俏。
見誤會化解,朱昔時也是拍拍胸脯長舒了一口氣,還真是枉費了剛才那好漢的一片熱忱。不過,心中這忐忑沒那麼容易放下來,走了大丨麻煩,地上不是還賴着個小麻煩麼。
「盛子駿,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個問題是朱昔時目前最想知道的。
傻二蛋的愣氣散去,盛子駿拍怕屁股站來起來,滿臉通紅,像個小媳婦見了公婆般犯起矯情來,扭扭捏捏就是不做聲。:萬¥書¥吧¥ 3.NsB.CM
根據他現在這羞赧的表情,還有眼前發生的荒唐事情,朱昔時漸漸自個琢磨出個答案,也是不敢置信地再次問上盛子駿。
「難不成你是在跟蹤老娘?!」
「什麼跟蹤?!你話別說的這般難聽好不好。」一聽朱昔時把自己想成了個猥瑣之人,盛子駿也是頓時來勁,「你自己不是也說,娘子賭氣跑路,我這個做官人的自然要追了!」
我呸!還真是雷公劈老鐵樹,劈成個奇葩來!這小子是出門忘吃藥了還是入戲太深?!一時惱羞成怒。順手就在盛子駿口無遮攔的嘴丫子上抽上一巴掌。
「老娘撕爛你張賤嘴,誰是你娘子?青天白日的,麻煩你別壞我名節好不好!!」
下手沒留情。疼得盛子駿的嘴跟吃了野花椒般發麻,捂着嘴嘰嘰咕咕地爭執到。
「去你二大爺的,朱大腸!剛不是你自己說的,誰是誰小媳婦,某爺是某妞的官人,現在倒惱羞成怒撇清關係」
跟老娘耍皮勁是吧?!頓時朱昔時眼中狠色一閃,執起手就擰住盛子駿的小耳朵。來回三百六十度大旋轉。
「你丫的完全是找抽!剛才是什麼情況,老娘要是不撒大謊,你早就被那好漢海扁成豬頭丙了!早知道你這般黑心沒良。打死還嫌乾淨。」
「娘娘子,疼,疼~~」
「盛仔雞你丫的」
擰着盛子駿的小耳朵,跟放風箏拽線般來回扯着。可他還是滿口胡言亂語着。真是氣煞朱昔時也!
「滾一邊去,老娘一見你這賤樣就煩!」
無語到極點的朱昔時打罵也膩味了,酸着手就將盛子駿丟一邊去了,邁開腳步就氣沖沖的朝前趕路起來。
對於無賴,你就別搭理他;越理會,越得瑟!
「唉唉唉,你這人怎麼如此小氣,等等我啊~」
一邊揉着火辣辣的小耳朵。一邊慌忙地跟上前去,像塊甩不掉的牛皮糖般黏着朱昔時。
「這麼大的太陽你趕路。就不怕你中暑麼,先歇會怎麼樣?」
目不斜視,不予搭理。
「你看你如今清秀可人,白白淨淨的,要是曬黑了成了女包公怎麼辦?現下不時興黑妞美」
憤!要你管
「哎呀,算了算了,哥哥認輸了行吧?小娘子別再慪氣了,火氣傷肝,也容易長皺紋。」
怒!盛子駿,你有完沒完?!隱忍了許久的朱昔時,終於被這囉嗦鬼給激怒了。…
「你到底想鬧哪樣,盛子駿?!」
頓時停下腳步的朱昔時,扭頭就爆喝上盛子駿;幸好他小子機靈,及時剎住自己的腳步,不然兩人真要撞個滿懷遍地滾了。
「我沒鬧哪樣啊,哥哥這不是關心你麼?怕你曬着了,怕你累着,你還一個勁地凶」
「你吃錯藥了吧你!別的不說,我且問你,你像個黏人蟲般跟着我做什麼?」
鬧了一大圈,兩人還是繞回了這個問題上,陽光下目光灼灼的朱昔時現在相當費解此事。
「能怎麼,去太原府玩唄。」
「太原府?!哼,是麼」朱昔時聽見這回答,真是覺得有夠荒誕的。
玩,玩你個大頭鬼!
「怎麼,這汾陽官道是你家御用專道不成?你走得,我盛子駿就走不得?!」
「盛子駿,我沒心情和你鬧,你去哪兒瘋我管不着,可請你別老像個甩不掉的狗尾巴般跟着我行嗎?」他心中的那些小九九着實不入流,朱昔時也不想他繼續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於是硬着心腸說到:「該說的先前我們已經說清了,如今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就此分道揚鑣!」
有些事情越是拖泥帶水,越是後患無窮,不如快刀斬亂麻來的痛快。無論你盛子駿覺得她朱昔時是忘恩負義也好,冷血無情也罷,總之她不想再拖累盛子駿,反正自己做壞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甩開腳步,朱昔時扭頭就走,不想再與他多說什麼。
「朱昔時,你給我站住!」
眉心微皺,腳步依舊不停。
「你聽見我說的沒?叫你停步!」
別心軟,繼續走。
「朱昔時!!」
突然間,盛子駿的臉就冷下來,在這燦爛的陽光下如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一把將疾走中的朱昔時給拉住了。
「當初你是怎麼對我說的,怎麼向我保證的?什麼我到哪裏,你朱昔時就跟到哪裏,就是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跟到底,那現在算什麼?!朱昔時,你跟我說說,現在算什麼!」
「盛大爺,我怕你是會錯意了吧!對,當初是我求你幫我瘦體,若你不答應,我才誇下海口說追你到天涯海角;可如今我們的承諾已經各自兌現,自然是該各走各路。而你現在又在執拗些什麼?」
什麼是斷章取義,看看盛子駿現在霸道的模樣就知道了。而朱昔時始終覺得這約定和如今他死纏爛打的行為,完全沒有半點關聯。
「我執拗什麼?你當初執拗什麼,同樣我就執拗什麼,我就想屁顛屁顛地跟着你,行了吧!」
這句滿含深意的話,頓時讓朱昔時驚愣在了盛子駿面前。平生只有別人讓她主動陷入尷尬的時候,不想自己還有被動陷入尷尬的一天!一深究,裏面都是那些讓人頭暈的麻煩事,怎麼能讓朱昔時不感到惶恐。
如果她沒聽錯話,會錯意,那想必這是朱昔時平生收到的第一句表白吧!
我勒個去,居然還是從盛子駿這個二貨口中說出!!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發神經吧你,盛子駿。」結結巴巴地回了一句,朱昔時也開始裝瘋賣傻起來。
「聽得懂聽不懂是你的事情,可朱昔時我告訴,這就是哥現在真實的心情!你可以愛搭不理,可我有權選擇自己跟或不跟,礙不着你什麼事情!」
跟吃了「沖昏頭」藥丸般,盛子駿一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模樣,儼然是和裝傻充愣的朱昔時槓上了。真不明白?好,哥哥以後就用實際行動讓你明白個透徹!…
盛子駿那炙熱的目光,比當頭的烈日還要滾燙,朱昔時真是瞧得刺眼,老臉發燙!連忙甩開他的拉扯,底氣不足地回應了他一句。
「就繼續犯病吧,要跟姑奶奶我也攔不住你!」
回過頭,朱昔時就慌慌張張地繼續趕路,可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搗鼓不停着。她和盛子駿怎麼變成如今這般境地?朱昔時此時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了,無法適應這份唐突感。
荒唐叢生之間,突然想到自己和趙小八,不是與現在她和盛子駿的情況相仿麼?起頭於朋友之情,只是按捺不住善變的人心,逾越了這份純潔的友情。
當初趙小八的心情,此時朱昔時終於有了一點體會:面對變味的友誼,是如此進退兩難,可是皆不願傷人。
一個心結慢慢釋懷,一個難堪漸漸糾纏,人生就是這樣變化無常
因為這層**不清,朱昔時和盛子駿這一路返回太原府的路上,變得極其單調乏味。各吃各食,各走各路,各想各事,可他們卻是這麼近那麼遠的挨着,人是靠近的,可心卻在彼此疏遠中。
三天時間,在兩人不痛不癢的同行之中消耗光,而此時站在太原府的城門前,一股比這兒女糾纏更濃烈的情愫,滿滿地佔據了朱昔時的心。
當太原府中,那一條條熟悉的街道,一聲聲熟悉的聲音,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朝朱昔時湧來時,她的雙眼終於被熬得通紅。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原來這句兒時反覆背誦的詩句,此時感懷起來,是多麼貼合朱昔時現下的心境。
如心小酒的月娘,米麵鋪子的張叔,東街玉安街的王婆子,霍大娘,酒坊小蕊一個個自己曾經再熟悉不過的鄉鄰,在朱昔時身邊,用一種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表情與她擦肩而過,那種喜與悲的交雜是不能言語的。
她深深地記得他們是誰,而他們卻完全把自己當做一個陌生人看待,心中的那盞平衡自我的天平,突然在這陌生眼光中朝一頭沉重倒去。
不曾讓脆弱控制自己,而此時,朱昔時悲慟的臉上,兩行清淚潸潸而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