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子對自己的支持一直令王鵬很感動,儘管這兩年心裏也充滿了疑惑,但他能感到東子的真誠,不管內里究竟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原因,王鵬覺得都已經夠了。
王鵬伸出手攬住東子,兩個人擁抱了一下,「謝謝。」
東子呵呵笑着拍了拍王鵬的後背調侃道:「這個謝表達得有點那啥了啊,萬一哥真有那斷背的癖好,你可就在劫難逃了。」
王鵬一把推開東子,隨手砸了一拳,「你小子要真有這癖好,我還能守身如玉到今天。」
「得了吧,你。」東子笑着將手裏的煙彈出老遠,「你要守身如玉,我還黃花大閨女呢。」
「說真的,你也算是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自己又開着公司掙着大錢,怎麼到現在都不給我物色個阿嫂啊。」王鵬不止一次想到過這事,今天才問出來。
東子一把將自己的手搭在王鵬肩上,勾着背一起往前走,「這女人啊,是最麻煩的動物。你看啊,漂亮的不下廚、下廚的不溫柔、溫柔的沒主見、有主見的沒女人味、有女人味的亂花錢、不亂花的不時尚、時尚的不放心、放心的又沒法看。你讓我怎麼找。」
王鵬哈哈一頓笑,「按這情況,你給我找八位阿嫂剛剛好。」
「每樣找一個。」東子笑着在王鵬胸口擂一拳,「說起來,還真是。我呀,想上的時候得找漂亮的,外面吃膩的時候想會下廚的,心情煩的時候想摟着溫柔的,碰見呱噪的想找個沒主意的……」他自己也笑着搖頭,「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輪着換換算了,討進門,沒一個完美的。」
倆人嘻嘻哈哈地一路走一路說,十一月底的風颳得他們都縮起了脖子,但借着先前那點酒勁兒倒也不覺得怎麼冷。
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東子忍不住感嘆:「我來寧城這麼多年了,就沒見這裏超過晚上九點還熱熱鬧鬧的,這擱在京城、滬城、穗城這些地方,過午夜還滿大街的人啊。」
說話間,倆人正路過花都ktv城,見門口圍着一堆的人,不是吹口哨就是推推搡搡的,中間像是圍着一個穿白色長大衣的女子。
王鵬與東子都搖了搖頭,東子道:「越是夜生活不發達,良家婦女越是不敢出來,出來的必定不是什麼良家婦女,被人調笑也就難免了。」
王鵬雖然也不想管閒事,但對東子這個說法卻不太苟同,「這說得又點絕對了啊,難道你公司里晚上跟你出來應酬的,個個都不是良家婦女。還是你本來就招的不是良家婦女。」
東子嘿嘿一笑,摸着自己的頭說:「也是啊,凡事無絕對。」
這麼一談論,倆人已經走過了花都ktv城,但後面女子一聲高嚷:「救命啊。救……」令他們倆同時停住了腳步,這聲音太熟悉了,寧楓。
沒作任何遲疑,倆人同時回身向花都ktv城飛奔過去。
寧楓當晚陪客戶來唱歌,散了以後一個人結了賬出來準備去取車,剛到門口就被一幫混混給圍住了,因為喝過不少的酒,她起初並沒有怎麼在意,只是讓他們走開。但是,言語間一來二去的,這些人就開始動手動腳,拉扯着要帶她走,加上被風一吹,她這才清醒了一點開始高聲求救,要是再晚點清醒,王鵬他們早走過頭聽不到她的喊聲了。
以王鵬和東子二人合力,這些小混混根本不在話下,只三兩下就嚇得沒影了。
寧楓人倒沒什麼事,就是身上那件昂貴的白色皮風衣被撕破了,她看清救自己的是王鵬和東子後,先是朝着他們笑了笑,可隨即便有兩行淚淌在了她細膩無暇的臉龐上。
東子點了根煙遞給寧楓,寧楓剛想接,王鵬卻一把奪過扔了,皺着眉說:「就這都能讓混子盯上了,還抽煙。是嫌自己不夠像雞。」
東子臉色有點尷尬,知道王鵬是心裏觸到痛處了,便靠在一邊的電線杆子上不出聲。
寧楓不明就裏,愣愣地看着王鵬,淚淌得更凶了。
王鵬嘆口氣攬住她說:「我不是怪你,你別誤會。」說着抬手幫她擦了淚,猶豫了一下問,「馮哥呢。他沒跟你一起。」
要好的幾個朋友現在都知道寧楓和馮天鳴關係不一般,但真正知道他們是情*人關係的,也就王鵬和東子。
寧楓從包里取了紙巾一邊擦眼淚,一邊搖頭,「他老婆今天生日。」
王鵬回頭和東子對視了一眼,又對寧楓說:「走吧,東子家就在附近,我們陪你坐坐,等你精神穩點,送你回家。」
寧楓搖搖頭說:「太晚了,還是你送我回去吧。」
「讓東子開你的車送你吧,我不會開車。」王鵬說。
「你陪我走回去。」寧楓堅持。
王鵬這時突然覺得東子說女人是麻煩動物真有點道理,寧楓現在就是有點不講理的味道,可是她今晚受了委屈,似乎就該是她最大了,他無奈地說:「行吧,我陪你走走。」
東子見沒自己什麼事了,從兜里摸出一串鑰匙,找了一個拿下來扔給王鵬,「太晚了,我不給你等門,你等下自己開門。」
王鵬接了鑰匙,朝東子擺了擺手,就陪着寧楓往相反方向走。
安靜的新安路上已經看不到其他的行人,難得有一輛汽車匆匆駛過,留下一道長長的尾氣。夜風吹落一片片梧桐葉,在空中翻飛着落下來,鋪滿了行人路,人走在上面簌簌作響。
寧楓縮着脖子,抱着自己的雙肩走在王鵬的邊上,高跟鞋不時踢起一片梧桐葉。
「你很冷。」王鵬看她的樣子像在發抖,脫下自己的黑色風衣罩在她身上。
寧楓笑了一下,將身子靠近王鵬,側過臉說:「摟着我會好點。」
王鵬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松松的。
一路無語,倆人就這麼默默地走到寧楓居住的凌風閣小區,王鵬在樓下站住,撫了撫寧楓的頭說:「回去洗個熱水澡,再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人見人贊的寧姐。」
寧楓卻一把握住王鵬的手,拉了他往單元樓里走,「陪我上去。」
「寧姐……」王鵬覺得今晚的情形不適合去寧楓的家裏,他總覺得這樣去了,他和寧楓自己那種類似於姐弟一樣的感情就會變質,他不想這麼做。
寧楓很固執,「不許拒絕,我今天心情不好。」
王鵬跟在她後面,心裏長嘆了一聲,腳步有點沉,但還是跟着一步步上了樓。
寧楓的房子不大,但裝修得很有風格,無論是牆面的色彩還是軟裝,都是暖色系的,與寧楓平時冷靜平和的性子很不相同,王鵬覺得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寧楓,一個外冷內熱的女子。
一進屋子,寧楓就現磨了一壺咖啡,不容置疑地讓王鵬喝完才能走。
王鵬無奈地捧着咖啡杯坐在沙發里,看寧楓捧着一堆衣服進了衛生間,立刻就將手裏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他不喜歡喝這玩意兒,尤其是晚上。
看到茶几上放着幾本雜誌,王鵬隨手拿起來翻了翻,幾張照片滑落下來,王鵬順手撿起來,瞳孔立刻放大了。
照片上的寧楓一如往昔,笑得典雅而含蓄,身邊的男子捧着她的臉,將唇印在她的臉頰上,照片的背景不是寧城,王鵬不能確知是哪裏,只覺得是個風景區,但最吸引他眼睛的是照片上的男人,不是馮天鳴,而是東子。
王鵬想到東子在花都ktv城門口嫻熟地將煙點了遞給寧楓,那應該是一種彼此了解的舉動吧。
他的手有點顫抖,以至於寧楓已經站在他跟前也沒有察覺。
「東子最近回京城,我陪他一起回去的。」寧楓在王鵬身邊坐下來,說得輕描淡寫。
王鵬轉過臉看着她,眼睛裏滿是刺痛,「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是這樣。」
寧楓知道王鵬會生氣,但看到他的眼神還是有點吃驚,「小鵬,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她不明白他的這種痛從何而來,她從來不認為王鵬愛她。
王鵬將照片扔在茶几上,拿起果盤邊上的煙盒,顫着手抽了一根出來,點了半天也沒點着,恨得將那根煙直接扭成了兩截。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女孩,用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告訴他,她身上的那些傷怎麼來的,仿佛一切就是那麼天經地義。
寧楓不知道王鵬因為自己觸及了心頭多年的舊瘡,但她能看出來,他在隱忍,在壓制自己心裏的怒氣。
原本今天的寧楓心裏也很難過,馮天鳴放了自己鴿子,客戶在ktv對自己一翻毛手毛腳後,實質性的東西卻一點都沒談成,出門還讓一幫混混給調戲了,覺得自己真的是衰透了。讓王鵬來家裏,她真的是想讓他陪自己說會兒話,一直以來,她覺得只有王鵬是個可以信賴的人,沒有把她當作一個花瓶、一個獵物來看待。
可是,現在,需要安慰的人,似乎已不是她,而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極度受傷的小男人。寧楓很害怕,不希望他的這種痛是因為她,那樣她將失去最後一個朋友,她需要床榻上的男人,但不是他,他應該作為一個例外存在於她的生活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