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蠻荒種族都擅長用毒製毒,但樹蛙人毋庸置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體格上的缺陷,迫使這群敏銳而卑微的智慧種們想盡一切辦法謀生。
幸好,上蒼或許未賦予他們魁梧如歌莉婭般的身形,卻另有一番獨特恩惠。
&些都是箭毒蛙……」蛛恭敬着將蓋子掀開,為神居中的美奈展示樹蛙人聚落特產。
&們,全都是?」俯望草編簍筐底部的數十隻活蛙,美奈鼻孔微收。
這些個顏色鮮艷的小傢伙們,大不過寸許,小的才寸半,但每一隻皆仿佛被塗抹了凝厚熒彩,警告着捕食者莫要輕率觸碰。
&們身上能分泌出毒液,帶劇毒的腺液!」蛛一臉鄭重。
&需要小小一滴毒液……」年輕的樹蛙人姑娘從簍筐中取出一隻底色為檸檬黃,並帶有黑色斑點的箭毒蛙,用木籤在它脊背上反覆刮擦,沾染上少許腺液。
接着,蛛又從另一簍筐中抱出頭被捆綁紮緊的牛蛙。
樹蛙人一向很厭惡牛蛙,認為它們是邪魔飼育出來專門吃蛙類族群的災厄物種。
所以拿牛蛙做驗毒標本,蛛不會有丁點心理壓力。
她抓起牛蛙後肢,比了比角度位置,然後攥緊木籤,將磨尖的那頭狠狠啄刺下去。
&牛蛙痛吼了聲,用力蹬踏幾輪腳蹼,並連奏起一串鼓鳴。
可是很快,這些叫嚷動靜輕幽下來,伴隨牛蛙嘴角滲淌出的白沫,恍若一位病人突發了心力衰竭疾病,再無掙扎餘力。
&毒蛙的毒液對蛙類……」蛛抿了抿嘴,「也包括牛蛙,效果相對較差些,但對大多數動物,哪怕是成年森蚺,僅需一湯勺就能使其斃命。」
&這麼強?」美奈流露出驚訝。
&是當然!」蛛眨晃着頭頂那對胭脂紅大眼,一臉驕傲表情。
或許對外族而言,箭毒蛙是飽含危險的叢林詭雷,可就樹蛙人來說,它們自有一套與其妥善溝通的秘術法門,且氏族諸人皆攜帶有一定的抗體因子,哪怕製毒塗毒時被誤傷,亦不會導致喪命。
&過這些毒液暴露在外的話,很容易乾涸吧?」美奈旁敲側擊道。
&是肯定的,所以需要一定加工……」蛛坦然承認,並從腰間掏出一枚小罐子。
罐子裏頭存有一些黑糊糊、粘稠稠的藥膏,美奈曾見過樹蛙人的投槍與箭矢,其鋒銳處大多塗抹有類似色澤的東西。
當然,這種毒劑在樹蛙人族群中並不罕有,基本每幢高腳屋內都馴養有箭毒蛙,基本每個女樹蛙人在學會編制草鞋的同時,也將製毒技藝熟爛於心。
在樹蛙人口口相傳的古老愛情故事裏,那些個背信棄義的渣男,全都莫名其妙地死在昔日戀人的毒劑下,哪怕他們中有殺鱷屠蟒的大英雄大豪傑,有幸運無比的青蛙王子,但死亡的結局全都是一樣。
死亡,它無比公平。
撇開淒淒往事,美奈稍顯好奇地屈趾,將尖銳骨爪伸出:「製作毒劑的材料是什麼?我可以觸碰下嗎?不會中毒?」
&然,殿下,接觸沒有大礙,僅僅是皮疹……」蛛恭敬地遞送上前,並說明,「藥膏的關鍵是箭毒蛙腺汁,但主要成分材料則是附近某一種夾竹桃樹的樹皮,在該樹周圍常有蜜蜂、甲蟲、蝴蝶、甚至蜂鳥的屍體。」
&樹很毒?」美奈敏銳追問。
&但比起箭毒蛙來……」蛛聳了聳肩,彰示不屑一顧,「它的艷色花粉能導致吸食者斃命,甚至在某些氣候環境下形成瀰漫不散的瘴毒。」
望着爪尖上粘附的小簇毒劑,美奈下意識想找個目標試試。
&瓜,麻……」哎,不對!
雛龍趕忙停口,萬一這藥膏的效力真強到把麻瓜給送歸葬了,誰來照顧一堆討人嫌的犬蜥人娃娃?你,還是我?
&不叫柯渣那個矮冬瓜來試試?」美奈不無惡意的思索,她記得矮人族裔的抗毒能力普遍不差,再加身強體健,應該不會死。
不過,貌似用自己人試毒,稍微太沒底限了一點……
於是,在摸了摸下顎後,美奈果斷命樹蛙人少女帶着毒劑,同她一道外出找人。
&親!」蛛跟在邪龍殿下身邊,向不遠處的蟹揮手示意。
&個誰?你過來!」美奈招呼着正練到興致勃發的犬蜥人鼬。
&殿下,請問……有,有何……指示!」
&你的矛伸出來!」
鼬眨巴眼瞼,一臉不明所以。
可既然主君說把矛伸出,那就伸唄!
於是他將長短兩柄矛皆恭敬遞出,矛頭朝內,矛尾朝外。
&讓你把矛頭送上!」美奈為手下人的不開竅頭疼,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將爪尖毒劑都塗抹到矛鋒刃尖上。
&都呆着,別亂轉,等我抓個實驗樣本回來!」把話擱下後,美奈一展龍翼,才快跑幾步便騰空起躍,向遼闊的蠻荒水域翱翔振翅。
至於剩下的三個樹蛙人加一個犬蜥人,他們被迫大眼對小眼乾瞪着。
經歷盞茶功夫,蟹見美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便主動靠過去同女兒搭話。
&麼?你把箭毒蛙方面的事情都跟它說了?」蟹一臉悔不當初表情。
&問題嗎?」蛛詫異般擴散瞳裂,「不是您跟我強調,最近這段時間一定要順服黑龍殿下心意,但凡不是太過分的事情就務必滿足,這製毒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技,每個姑娘家都要學……」
蟹默默無語,她嘆了口氣,心想有些事情註定是有緣無份,還是莫強求為妙。
可再下一刻,樹蛙人女族長又緊張聯想,這僅僅是巧合嗎?還是說……
&兒!」蟹猛轉脖頸,認真嚴肅質詢,「你把事情由來詳詳細細跟我說一遍,半點都不要遺漏!」
蛛為母親的緊張情緒心泛波瀾,可她還是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緣起複述了遍。
&說,黑龍殿下嘴裏嘟囔着——『我要刷自然知識進度條?』……」蟹一臉糾結,感覺思路完全跟不上趟。
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還是某種龍族諺語、用典或特指?
陷入邏輯謬圈的女族長蟹,在思維的迷宮中越陷越深。
與此同時,美奈正沿着河流水澤快速勘察。
儘管水體的澄澈度差強人意,可真正有經驗的老獵手,完全無須透視,只要盯着泛起的矢量波紋,就能大致估算出水底下的潛游者塊頭。
速度越快的鱗魚,掀帶起的波紋也越快,就好比衝浪時的三角帆競速艇,帶出的航跡明顯卻很難持久。
與之相反的是,那些真正的力量型選手,儘管速度不甚快,但推揚出的三角波紋皆廣闊浩瀚,猶如萬噸巨輪一般,蕩滌排開的白色航跡能綿延數哩。
不過,無論大小,它們都不是美奈積極追尋的目標。
&蚺,森蚺在哪裏?未成年的森蚺你在哪兒?快出來呀!」雛龍躁動着加速掀翼,一股股下沉氣流甚至將無數河道上飛舞着的蟲雀按拍陷落。
有個別飛行技能較差的,甚至被氣浪直接卷砸進水裏,遭遇覓食者劫難。
&邊沒有……那邊也沒有,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美奈的翼臂,越揮越用勁,她宛如大草原上的狂奔犀牛,一切有眼色有腦子的生物都會主動讓道,不敢螳臂當車。
終於,在盤桓數十哩後,一處不正常的河道水紋,招惹來美奈注意力。
精密的龍瞳,堪比電光雷達般迅捷,高速捕捉並一寸寸放大影像。
從天空往斜下俯視,這坨在水澤間推進的陰影非常類似渡河中的大象。
大象在渡河時,通常會把頭與長鼻抬出水面,構成狀似薄片龍體態的s形弧線,很多人因此誤認為這是恐龍的蹤影。
但事實上,它真不是。
當然,眼前的生物陰影絕非大象,儘管兩者乍看上去非常相似。
紫羅蘭瞳仁經歷一番遠近調節後,將鎖定目標凝刻並輸入大腦意識。
&到你了!」美奈喜悅着流露出一絲狂笑。
充斥掠食者風格的笑意,挾持狂風突進,急速向下。
她的目標是水面上的一團蛇球。
將未成年短吻鱷纏繞成圓的小森蚺尚未覺察到天空中危險,它的競爭本能促使其全神貫注在獵物身上,對方每吐氣一次,它就趁機裹壓一分,直到獵物窒息並血液鬱結而死。
這套屢試不爽的貧乏伎倆,在森蚺異常發達的肌肉鎧甲下,演變成一纏破萬法的殺手鐧。
正當小森蚺準備追尋祖輩軌跡,將獵物一分分絞殺吞噬時,一個陰影瞬息忽至。
美奈可不打算同一條十五六尺長,重200磅的肌肉長蛇來一段水中搏殺,她僅簡潔地從天穹俯衝,在接近水面時猛一拉高。
完美的u型弧線,在基底時剛好能夠到小森蚺脖頸。
然後,一對強有力的前肢左右合攏,整十跟趾指觸碰並牢牢圈固住獵物頭顱,將它拖拽向上。
要不是森蚺遍身肌肉,骨骸堅實,單單是這一抓一拽,就足夠令某個成年壯漢演變成高位截癱患者。
經歷過數息水面橫飄的衝浪刺激,小森蚺本能般拋開緊纏着的短吻鱷。
它犯了一個悔恨終生的錯誤!
原本200磅的森蚺再加上近乎200磅的短吻鱷,剛好處於美奈的飛行負擔上限外。
而現在,丟失負重的它再扛不住龍翼席捲帶來的上升力。
就好像熱氣球丟掉累累沙包,快速順風搭乘一般,往昔盤踞水域濕地的森蚺,頭回體驗到坐飛機的刺激。
奈何它買的既不是坐票也不是站票,而是有着南亞次大陸風格的迎風外掛票。
在剛勁烈風的環繞下,綿延蛇軀在水上劃出一條不規則白跡,隨後騰空竄舞。
小森蚺最初仍企圖盤扭身體纏繞上美奈,妄想從邪龍的十趾掌控中脫身,但經歷了幾次空中急轉彎盤旋+螺旋滾轉機動後,暈頭轉向的它再沒氣力掙扎。
更別說為了偶爾刺激一下「乘客」,邪惡殘忍的黑龍駕員還特意讓小森蚺體驗了回高空自由式蹦極,那種「上不着天,下不觸地」的彷徨感覺,對沒有飛翔能力的愚昧動物而言,足以令它們快捷清空腸胃,乖乖服軟。
於是,美奈就掐着一條200磅重獵物,從數千尺高空悠哉悠哉回航。
看她拖泥帶水的樣子,同牽拉條幅打廣告的螺旋槳雙翼機頗有幾分類似。
不過在降落時稍稍多些麻煩,因為美奈得先將這坨腱子肉拋甩出去,免得它趁隙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