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龍的征途 第七章：我的朋友很少……
&肉，吃完了……」奧妮的龍瞳充滿憂鬱。
她並不清楚姐姐正享用着新鮮出爐的「全鵝宴」，然腹中不斷奏響的嘟囔聲卻時常提醒雛龍——她餓了，需要進食！
龍牙緩緩咀嚼着營養物質匱乏的魚鱗和魚骨，唯獨思緒顯得有些飄忽。
對了，自己當初為何要拒絕姐姐的邀請？
是因為可以獨享魚肉大餐，還是因為可以單獨炮製那些個肥嫩田鼠？
食道仍在吞咽，讓奧妮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抑鬱。
她不喜歡，非常非常的不喜歡！
為什麼自己不是最早破殼的雛龍？為什麼自己成長發育的速度會比姐姐慢！為什麼連田鼠都要欺負到自己頭上，不乖乖跑過來受死？
為什麼……為什麼這世間有太多的為什麼？
龍尾狠狠抽在地上，將殘存的魚骨頭砸碎，砸爛，零落一地。
她不屑一顧，因為她叫奧妮克希亞，是驕傲與孤獨的黑龍。
她天生就應該凌駕於萬物之上，飛翔着，去狩獵、去征服、去享用那瞳中的美妙世界！
如果說黑龍母親荷拉德古娜是這片沼澤領地的王，那她毋庸置疑是這兒的公主——尊貴的黑龍公主！
&吱吱……」鼠穴中，又傳來一陣陣田鼠的窺探。
可惜奧妮無心追逐。
這幾天下來，田鼠們也學乖了，它們皆猥瑣隱匿於小洞周圍，再不敢肆意出來遊蕩。
**後的魚肉比預期的更不解餓，再加上田鼠們一個個窩在洞中不出來，奧妮拒絕的底氣，一瞬間丟得乾乾淨淨。
&詛咒這個世界！」臥躺在草墊上的小雛龍，恨恨環顧巢穴。
曾幾何時，她也仰望過通風口，思考自己是否該追隨姐姐足跡，翻出囚籠找食。
然而尊嚴，或者更確切的說是「面子」，迫使奧妮否決掉這個提案。
她不想被姐姐美奈奚落，哪怕是腦補出來的畫面，也足以令她感到羞恥。
生命與驕傲，究竟誰更可貴？
奧妮克希亞不清楚，也不屑回答。
她默默垂下頭，枕靠着前臂，將身體盤成一圈。
這是雛龍在蛋中的標準姿勢，也是龍類最常規最節省體能的休眠形態。
呼吸聲，逐漸拉長，夾雜着越來越慢的心跳。
既然無法增進收益，那就減少支出來避免機能欠費——奧妮的邏輯是如此單純明快。
事實上，這也是不少成年巨龍的選擇。
龍類一族的長期休眠能力，從某個角度上解構，實屬於自我調控的節制。
畢竟領地有限，食物有限，而貪婪，則永遠是無止境的。
貫穿通風口的耀斑，難見蹤影，只餘下折射進來的光，昏暗整個巢穴。
現在已經是正午了。
美奈將十餘磅鵝肉吃完，便在樹梢間尋了處烏巢，美美酣睡一覺。
她活得很愜意，就像掉進蜜罐子裏的蝴蝶。
由於是初夏，沼澤地帶的禽鳥們大多處於繁衍期，水草豐碩，獵物肥美，自然獵手們的收穫亦顯得佼佼。
待將飛行能力加點至lv4後，美奈確信，大多數本地禽類已然無法擺脫她的追擊。
這不是自誇，撇除鷲馬、飛馬等以速度見長的馭風者，縱連獅鷲、巨鷹之流，也不敢說能在飛行速度上同混血雛龍爭鋒相較。
比大多數禽鳥飛得更快，又比大多數禽鳥飛得更高，能同時兼具這兩點的美奈，毫無疑問是當下沼澤區的禽類克星。
從起飛、爬升、搜索，再到攻擊、獵殺、吞食，一系列捕食流程完美得近乎藝術。
核算雛龍的嬌小體型，更使狩殺收益遠超一般人想像。
直到傍晚臨近，吃飽喝足的美奈才抓着兩頭拔光羽毛又清空內臟的疣鼻棲鴨，悠悠晃晃着飛抵龍巢。
&回來啦！」興致高昂的美奈穿越通風口，一副急不可待模樣。
她先是撲騰着陸，接着又將兩隻鴨子甩到奧妮面前：「快看，快看，妹妹，我給你帶什麼了？」
一母同窩的雛黑龍睜開眼，冷淡斜了兩瞥，竟嘶吼說：「拿開，我飽着呢，不需要你可憐！」
&這是怎麼了？」美奈弄不明白，只得遵從拒絕者詞義，將食材從對方面前拿開。
然而這番舉動，非但沒能緩和氣氛，反令姊妹間的矛盾驟然加劇。
&她一定是在嘲笑我，一定是！」被飢餓折磨的奧妮咬緊臼齒，眼神越來越富有攻擊性。
若不是理智束縛並告誡她，自己不是飽食者的對手，想必會瘋狂撲咬上去。
&小傢伙回來啦？」這時，水潭處響起嘩啦啦聲，那是黑龍母親進出的標誌。
先是抖鱗，再甩脫龍尾上的水漬，一身清爽的荷拉德古娜，不緊不慢着踱回寢穴。
&的獵獲？」母黑龍懶懶探出爪鈎，捏着兩具水鴨屍體左顧右看，然後才張開長吻，將它們一股腦兒丟進去咀嚼。
&還行，就當是飯後甜點好了……」完成吞咽的荷拉德古娜，若無其事的舔了舔嘴。
&可那是留給妹妹的……」美奈為難的向母龍表示抗議，卻被一句話堵了回去。
&不是不要嗎？既然不要，那就用來頂你們倆欠的大魚利息好了……」
荷拉德古娜的邏輯是如此強大，令混血小龍一時間啞口無言。
然後，母黑龍邊打哈欠，邊換了個舒服姿勢躺下，又開始一整晚的龍眠。
對此，奧妮的龍吻一會兒上翹，一會兒變平，彰顯着顏藝上的糾結與悔恨。
早，早知道我就不傲嬌了！
空蕩蕩的胃囊，又一次傳響起蠕動聲音。
奧妮羞愧的低下眼角，站起身，準備去水潭多灌幾口水，好撐過今天晚上。
&去做什麼？」美奈攔住了她。
&去喝水，難道連這都不可以嗎？」
不知緣何，甫一張口，奧妮便忍不住同姐姐爭執。
&現在需要的不是水，而是食物！是填飽肚子！」低沉的龍吼聲，從氣勢上將妹妹完全壓倒。
&跟我去外頭獵食！」
&我……」
面對姐姐的強勢，奧妮想拒絕卻偏偏無言以對，她半推半就着跟從長姊，首度鑽出龍巢。
地穴外的天色已顯昏黃，夕陽在層林間慢慢下墜，變大。
夜晚，其實是一個很危險的時間段，尤其針對新手。
在南方大沼澤區域，絕對多數的潛伏殺手，它們的活躍期都在夜晚。譬如蛇蟒，譬如鱷魚，也包括水猴及各種巨型掠食蟲類。
當然，美奈的狩獵目標並不是它們，而是另一種以叫聲聞名的夜行兩棲類。
憑藉龍眸的黑暗視覺能力，兩頭小雛龍沿淺水蘆葦盪行進。
她們側耳傾聽着。
儘管邪龍一族沒有外耳，但同蛇蟒一樣，它們具有偵測聲音的獨特內部構造。這種構造從外表觀察，唯一的跡象就是鱗片之間的某些小洞。
譬如美奈，她龍眼側後有一輪鱗片組成的褶邊，粗看上去像是緣飾，實則為環繞耳道的聚音龍鱗。
通過音鱗孔，混血雛龍很快追蹤到一種獨特的聲音。
那聲音很悶，單調又遲滯的從水澤邊緣傳來，一哼一頓，充滿迴蕩的低沉，同牛哞哞的叫聲有些相似，又有些許不同。
&聲音……」
&牛蛙的聲音！」
美奈打斷道，她壓低嗓門，示意奧妮多多觀察周邊，警惕潛伏者的攻擊。
牛蛙屬於蛙類中的大個子，也是很多兩棲類生物的天敵。
不過在南方大沼澤，它遠算不上什麼威脅。
因為這兒是水生環境與陸生環境的過渡地帶，沼澤，它有時又被喚作濕原，兼具有水生與陸生動植物資源。
多樣性的生態，自然也哺育了多樣性的物種，構成了複雜又汰弱留強的生物網鏈。
青蛙吃昆蟲，牛蛙又吃青蛙，然後……
美奈狠狠撲躍上去，驟撐的龍翼讓她滑翔了一小段距離，然後準確將前肢按到牛蛙身上。
&快吃了它！」面對不住掙扎的長腿跳跳，美奈直接擰斷了它的脊柱。
&看上去好難吃……」奧妮對濕漉漉滑膩膩外表的食物沒折，畢竟挑食不是靈長類的專利。
待嚼了幾口後，她才發現，其實牛蛙肉比想像中美味不少，也就那層皮不太對胃口罷了。
&好把皮剝乾淨……」補充一句，兩頭小雛龍又朝下一個鳴叫點趕去。
一隻牛蛙剝皮去內臟後大概還剩一磅肉，而餓了大半天的奧妮，至少能吃下五磅肉，這樣算來也就是五隻牛蛙的量。
前前後後，兩頭混血小龍一共逮着四隻牛蛙。
不過在趕向第五個鳴叫點時，她們遭遇到一場意外。
確切的說，是撞上了一條獵食水蟒。
水蟒的目標並非雛龍，而是另外一頭汲水的幼生鴨嘴恐龍。
伏擊者體長超過二十尺，那頭幼生鴨嘴恐龍的塊頭也不小，頭尾折合八尺有餘，快趕上少年期黑龍的體格。
鴨嘴恐龍一開始還叫喚兩聲，但隨時間遞進，水蟒的絞殺越來越強勁，它再喊不出半個音階。
&繞過去嗎？」奧妮小心建議。
&再等等……」美奈搖了搖頭。
她一樣感到身子骨發涼，可清醒的意志卻讓雛龍覺得，這會是一個機會。
&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機會！
很快，陷入窒息的幼生鴨嘴恐龍無力回天，僵死着躺在地上。
現在輪到水蟒進食了，它緩緩撐開上下頜骨，通過彈性肌腱將嘴巴延伸過120度角。
然後，獵物屍體被一寸寸吞入蛇腹，猶如打滿氣的橡膠輪胎，將整張蛇皮撐脹到極致。
&們上！」咬了咬牙，美奈第一個撲衝上去。
她用後肢牢牢夾緊鴨嘴恐龍屍體，前肢則插入蟒蛇上下頜骨之間的方骨後端，如此一來，哪怕水蟒想玩緊急避險，也無法將吞下去的食物再吐出來。
大把大把的酸液湧出雛龍口腔，淋滿水蟒顱腦。
接着，熱熱水汽升騰，將蛇鱗與血肉一點一點腐蝕，在狂怒與烈痛中，蟒蛇想要扭動身軀。
然而已將大半鴨嘴恐龍屍體吞下的它，再沒有先前那般矯健，反暴露出遲鈍與虛弱。
也正是這份虛弱，鼓舞了奧妮鬥志，她迅速跟進，用龍爪來回撕裂撐漲了的蛇皮蛇肉，就像敏捷的刺客展開偷襲一樣。
她從不與水蟒靈活的下半身較勁，但每一擊都會撕裂出一段血口。
隨着蛇血一滴滴流逝，強酸一點點滲透，水蟒終於沉寂下來。
或許它的神經尚未死透，仍在小幅顫抖着，但生存的意識，確已消散。
&得漂亮！」美奈豎起中趾鈎爪。
&還用你說！」奧妮驕傲的甩了甩龍尾。
黑龍與黑龍的友誼，或許要比想像中簡單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