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好的機會,李仲明就這樣輕而易舉放棄呢?
隨即,有人想到,李仲明可能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和王妃兄妹敘舊。畢竟,人情需要維持,私下裏說些陳年舊事,效果要比在酒桌上更好,更穩當。
於是,不少人又覺得李仲明也是人精,甚至還有人看到林家兄妹對李仲明如此關照,有意等回去後和李家交好。
「也罷。」林景行似乎一點兒不在意李仲明的態度,「回去再敘舊也好。」
簡單的敘舊二字,落在李仲明耳朵里,卻如驚雷一般。
敘舊?不知道敘舊的內容會不會讓李家陷入絕境。
「好。」他苦笑答應,他還能怎麼辦?
李仲明的失禮,居然連趙景雲都沒有怪罪與他。眾位藥鋪東家見狀,個個感嘆不已,李家這回恐怕要輝煌騰達了。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幾十家的藥鋪還是有的。方家和譚家做事比較務實,這一次來赴宴的客人,全都是京城之中排的上號的藥鋪和藥材商。
一個圈的人,王妃點明要結交一些大藥材商。靖王妃不會在京城裏住很久,更不可能在京城開一家大的藥鋪,因此,從每一方面來說,林清淺不會是大家的競爭對手。
能藉機和靖越王府搭上關係,眾人求之不得。平陽城的藥材在全國都排的上號,而平陽城是靖越王的封地,要是能搭上靖越王的關係,今後平陽城那邊的藥材,進貨渠道又多了一條。
菜上齊以後,方郎中就將林清淺的要求提了一遍,「大家開的鋪子全都和藥材有關。彼此之間少不得聯繫,所以誰家手裏有好貨,相互提點一些,可不許藏私呀。」
眾人紛紛說是。
「本王和王妃說開的是藥鋪,其實和大家並不衝突。本王的藥鋪賣的是成藥,以預防和養生為主,所以用到的幾味藥,都比較集中。這一次王妃想藉機和眾人認識一下,以後說不定本王還要勞煩大家協助一下了。」趙景雲開言。
「巧得很,我和王妃莊子裏也種了幾塊藥田。暫時可能供不了多少藥材。不過兩三年之後,各位要是要藥材的話,到了平陽城,大家彼此之間也可以合作。」林景行笑着插一句。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
就說嘛,以靖越王的能力,哪裏還需要和他們合作。原來真正需要合作的是林二公子,靖越王和王妃這是為林二公子鋪路打關係。
傳言果然不假,靖越王十分寵愛靖王妃。看吧,靖越王為了靖王妃,竟然願意和他們這些商戶吃飯,眾人都覺得有幸,個個也輕鬆不已。
搭上林二公子,就等於搭上了平陽城那邊的藥材商,以後大家進貨可就方便多了。
於是,場面頓時熱絡起來,原本有些拘束的人,也開始向林景行打聽起消息。
林景行也沒有藏着掖着,將莊子裏種植的各種藥材全都說了一番。眾人聞言,藥田裏種植的藥材種類還比較豐富,聽說又是幾塊大的藥田,大家就更想和林景行交好了。
林清淺笑眯眯看着,先是坐在一旁聽着。今日來的藥鋪當家人或者掌柜,醫術都不錯。外面的人,對於林清淺的醫術傳言頗多,方家和譚家在靜安侯府見識過,所以他們言語之間對林清淺十分推崇,他們的態度讓其他人躍躍欲試。
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求問,林清淺知無不言,別人提出的問題,只要她擅長,她全都一一告知。有的人忍不住當面拿出了病例出來討論,林清淺都能給出比較妥當的建議出來。
眾人本以為靖王妃只擅長金瘍術,沒想到她在其他方面造詣也這麼高,大家的興致越發火熱起來。吃飯的時候,真正動筷子的人反而在少數。
相比之下,靖越王似乎被眾人冷落了許多。不過沒有關注他,趙景雲也不生氣,他自己就能找到樂子去做。
所謂的樂子,就是好好伺候自己的媳婦。有人隔得遠,就看到趙景雲一會兒細心的剝蝦皮,一會兒認真給魚去了刺放進林清淺的盤子裏。
那份認真勁,半點兒不馬虎。
眾人看得眼睛直抽筋,對于靖越王對王妃的寵愛程度又上了一個台階。
反正,他們對自家媳婦做伺候到如此地步。
李仲明安靜地坐在角落中,林清淺對病例的分析,讓他更加心驚膽戰。以林清淺的醫術,應該早就發現李家給的藥材不對呀!
不過,凡事也有例外,或許林清淺真的沒有發現。畢竟那批藥材是他親手炮製的,而問題就出在炮製的過程之中。
他開的藥單
絕對沒有問題,單看藥材方子,完全是對症下藥,林清淺再厲害,也想不到他會在炮製過程中動手腳。否則的話,林清淺和林景行見到他,絕對不會像現在一樣溫和熱情對他。
想到這兒,李仲明一顆心忽然活躍起來。或許,李家還有其他出路。
他剛要起身過去籠絡一下感情,忽然又想到李家被逼回京城......
他忽然驚出了一身汗。
他父子二人盤算多年,將所有後路全都想到了,還有人設局害他們,並且將他們私產全都找出來。如果不是靖越王,還有什麼人能有這麼大的手筆?
「感謝各位相助。我敬大家一杯。」林景行端起杯子,挨桌過去敬酒。
眾人被他豪爽的喝酒方式給嚇住了。
大家都懂醫術,酒喝多傷身,平日大家遇上喜事,最多是小酌一杯而已。誰像林二公子將酒當成了誰,牛飲似的喝下去?
林清淺和趙景雲並沒有攔着的意思,他們的身份絕不會向別人敬酒,別人的身份也不足以給他們敬酒。夫妻二人樂意看着趙景雲喝。
其實眾人並不知道,林景行的酒量並不是特別好。他之所以能牛飲,無非是仗着來酒樓之前吃了解救藥丸。
林清淺特意為他調製的解酒丸,效果槓槓好。
林景行怎麼會喝醉呢?
他的目的是李仲明,他要親手將大哥和兩個侄子所受的苦,全都還給李仲明。
當林景行敬酒到李仲明一桌的時候,他的腳步明顯有些漂浮,臉色也變紅了。
眾人明白,林二公子八成喝高了。
「二公子隨意,我一口喝盡。」一藥商客氣地表示為林景行着想。
林景行還不願意領情,「不不,我敬了別人,單單外了你們,我這不是打你們的臉?就算喝下去一杯倒下,我也得和你們所有人喝一杯。」
這話說得漂亮,眾人心裏聽得舒坦,只覺得他十分講義氣。
一桌的人,輪到林景行敬酒的時候,每一個人全都激動不已。
李仲明輪在最後。
「李大哥,我得和你多喝兩杯。第一杯我是感謝你們多年對我們兄妹三人的照顧。」林景行眼神已經迷離,說話也帶着顫音。
「二哥,等等。」林清淺笑眯眯過去,手裏端着空杯子。
趙景雲緊張地站起來,立刻跟着過去護着她。
小尾巴似的,眾人看得眼睛又開始抽了。靖越王比外面傳言還要厲害,對王妃黏糊得很呀。
「王妃不能喝酒。」趙景雲緊張地看着林清淺。
「王爺放心,我不喝酒。我以茶代酒敬李公子幾杯。」林清淺笑眯眯回頭,然後又看着李仲明,「李公子不會在意吧?」
李仲明當然不能表現出在意的態度。
整個京城都知道林清淺懷孕了,別說林清淺是王妃,主動過來敬酒是給足了他面子。就算林清淺是普通女人,他也不能真的和一個孕婦計較。
「王妃客氣,在下感激不已。」李仲明心裏發憷,他心裏有鬼,在沒有確定林家兄妹到底是不是背後害他們李家人之前,他對林清淺兄妹的預防之心達到了頂峰。
李仲明眼睛不由自主飄向林景行手裏的酒壺。
他暗暗琢磨,如果林景行從自己手裏抓着的酒壺為他倒酒,他說什麼也得找藉口將酒灑了。
不過事實證明,他還真想多了。
林景行只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李仲明不用爭搶,觀言就從桌子提起大家共用的酒壺為他續上了一杯酒。
李仲明見狀,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放鬆下來。
共有的酒壺,總不會出問題吧?靖越王再厲害,也不能決定這麼多人的生死。
文心為林清淺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第一杯,三人一飲而盡。
「第二杯,感謝李家多年對我們兄妹多方照顧。」林景行倒了第二杯。
觀言連忙再給李仲明續上第二杯酒。
「第三杯酒,我敬李公子。這些年如果沒有李家提供的好藥材,大哥身體還不知如何了。這份恩情,我們兄妹三人記住了。有機會,我們三兄妹一定會報答回去。」林清淺笑得一臉真誠。
林景行輕笑,跟着附和,「妹妹說得極是。」
眾人紛紛叫好,李仲明一顆心差點兒跳出了胸腔。不知為何,他覺得林清淺說一番話的時候,好像故意咬重了好藥材、恩情、報答回去幾個詞,這幾個詞重音連在一起,容不得他不多想。
「李公子,怎麼呢?」林清淺見他發呆,故意提醒他。
趙景雲冷然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李仲明身上。
邊上客商連忙拉了一下李仲明的衣角,李仲明這才反應過來,謝過之後立刻舉杯喝下最後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