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
「我那個侄女婿王珍,一直未中進士,常被人看輕。但他的能耐我卻是知道的,今日中宮讓文君入宮,這就是一招臭棋。」白義章道。
「王珠手段亦是不弱,尤開濟能拿到證據?」盧正初輕哂一聲,道:「只怕這證據是王珠故意讓他拿的。」
白義章沉吟道:「學生沒想到的是:與他們合作的溫容信。」
「合作?溫容信本可以在王笑被帶走前就到御前的。」
「盧公是說,他是特意晚來了半個時辰?」
盧正初道:「鄭元化不做無利的買賣,他肯出手,想必是要對付薛家。同時,再晚到半個時辰,借瑞王的刀捅王笑。這便是黨爭的危險之處。今日這一局是場不見血的仗,瑞王、中宮、王家、鄭黨一齊下場,誰最弱,那最後被分食的便是誰。」
白義章恍然大悟,道:「那自然是中宮。」
「不提此事了。」盧正初嘆道:「說到王珍,他與賀琬相熟吧?」
「是,他們是少時同窗。」白義章道:「當時旁人稱他們為聞道書院『吃喝嫖賭』四毒。」
「賀琬回來了嗎?」
「算時間,這幾天便該回來了。」白義章道,「但……盧公,學生還是反對重建東江鎮,皮島皆是沙石,無一地可耕種,駐兵的銀糧全靠支緩,絕非長久之計。何況此事根本不現實。賀琬不過只是商賈家庶子,與一些海盜合作,他提議以皮島為商貿周轉之地,以海貿養軍,此舉顯然只是為了騙取盧公的支持。」
「但老夫只能支持他。」盧正初嘆道:「因為也只有老夫會支持他。」
白義章道:「他奔走三年,毫無寸進,可見只是畫餅充飢、水中樓閣。」
「見過他再談吧。」盧正初仰着頭想了想,還是緩緩道:「今年得了這筆巨額抄家銀,能做的事不做完,以後怕是再也沒機會再做了。老夫行將就木之年,能為這楚朝辦事的日子不多了……」
乾清宮。
溫容信告退之後,延光帝便猶豫着要不要派人去將王笑帶回來。
但,太可疑了。
王笑是純良單純以致被人利用,還是心懷叵測的背後主使?在一切還沒看清楚之前,延光帝並不想妄動。
為帝位最忌諱朝令夕改。而且依瑞王的性子,不會馬上殺王笑。
便讓那小子先受些苦也無妨。
過了一會,王芳將今日的奏摺送過來,延光帝便又開始批閱奏摺。
時間在枯燥的政務中一點點過去。
一封封奏章,一件件麻煩事,延光帝漸漸煩燥起來。
「當個狗屁皇帝!」
他隨手便摔了一份摺子出去。
朕真他娘的不想幹了!
可惜暴燥解決不了問題,獨自發了一會脾氣之後,他還是只能拿起下一本彈劾……接着,眉頭一皺。
「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就知道彈劾。」心裏發着牢騷,延光帝定睛一看,竟是羅德元的摺奏。
這個臭石頭又被放出來浪費國家紙墨了。
延光帝本不想讀羅德元的摺子,但三個內閣大學士竟都批了票擬建議准奏,延光帝也只好看看。
字裏行間依舊是一股腐儒的酸氣,彈劾駙馬王笑與錦衣衛張永年。
「盡撿些雞毛蒜皮的破事來煩朕。」延光帝愈發不悅起來。
依這摺子所奏,王笑、錦衣衛所為之事,不法之處甚多,確定應重懲。
但,其中頗有些微妙之處。
比如指責王笑到處拈花惹草,與諸多女子不清不楚。這種事都已經審了三次,延光帝已經非常厭倦了。
又比如指責王笑與文家有私怨,借着太子遇刺案公報私仇。
私怨?與朕何干?文家的銀子朕用的倒是蠻開心的。
一條一條地看下來,反倒像是指責自己這個皇帝任用奸佞!
「羅德元這個蠢材又被人利用了。」延光帝猛然站起,將奏章拍在案上,自語道:「王笑也是個蠢的,輕易就讓人暗算。」
整件事的脈絡似乎很清晰了:
薛高賢佈局用瘟疫害了恭王府,同時嫁禍給王家。接着,文官借瑞王的手殺王笑,再以此事打擊錦衣衛,最後的目標還是剝弱皇權……
「這件事,竟是衝着朕來的!」
延光帝登時勃然大怒。
「王芳!你去宗人府,把王笑帶回來。瑞王若敢弄死他,朕……」延光帝話到此處,忽然發現自己並不能拿瑞王如何,便對王芳道:「朕砍了你。」
宗人府。
「知道孫臏嗎?」瑞王問道。
陰暗的房間裏,王笑被綁在木架上,如一隻待宰的豬。
「孫子兵法的……」王笑看向瑞王,問道:「孫子?」
「不錯。」瑞王緩緩道:「你可知何謂『臏刑』?便是將你的膝蓋骨剃掉,此夏商五刑之一。今日,由古至今的刑罰,本王皆可以讓你嘗一嘗。」
王笑嘆惜道:「你實在是沒有創意。」
瑞王也不多說,吩咐道:「動手。」
「王爺……」卻有一個瑞王的心腹急急進門,低聲在他耳邊密語了幾句。
瑞王微微色變,看向王笑的目光登時陰冷下來,手一指便喝道:「殺了他!」
「咚」的一聲,瑞王身邊的一個心腹便倒了下去。
瑞王轉頭一看,便見到一個女孩子手裏拿着一個大錘子,正好整以瑕地站在後面看着自己。
那個錘子很是眼熟,卻是安陸王拿來砸雪人用的。
又是「咚咚咚」的好幾聲響,周圍的心腹便紛紛倒了下去。
那少女手中的力道把握得極好。沒有一個人頭上被打破瓢,卻統統暈了過去。
接着,只剩瑞王呆若木雞地站在那。
「娘希匹,你太老了,老子不好打你。」
瑞王一愣。
秦小竺道:「你自己走出去。悠着點,倒地上的人多,別被絆倒了。」
瑞王嚅了嚅嘴,依然不敢相信。
「快點出去!你已經殺不掉王笑了。」秦小竺不耐煩道,眼中凶光迸發。
瑞王老臉一抖,極不甘地看了王笑一眼,終究還是轉過身,步履蹣跚地緩緩往外走去……
秦小竺走到王笑面前,笑了笑:「你看,到最後還是要我出手。」
王笑苦笑道:「好在沒相信溫容信。」
「那殺才足足晚了半個時辰才進宮,還派人透露了消息給這老頭。」秦小竺道:「要不是我,你已經是死老虎了。」
眼前的少女清瘦了一些,白淨了一些,不像初見時那樣跳脫不羈,眼神中也開始有了些淡淡的悲傷。
王笑不知秦小竺在悲什麼,便趁着她給自己解繩子的時候,問道:「你最近不開心啊?」
秦小竺手上的動作停了停,道:「京里呆得悶,老子想回關外又回不去。」
王笑「哦」了一聲,舒了一口氣的樣子,道:「我還以為是因為我成親了。」
「你調戲老子?」秦小竺瞪了他一眼,忽然道:「我就是因為你們成親了不開心,怎樣?」
怎樣?
王笑雖不能怎樣,卻頗會哄女孩子。
「那回頭我帶你做些開心的事啊。」
「真的?」秦小竺微有些驚奇,道:「你知道我喜歡做什麼?」
王笑道:「當然,殺人放火搶黃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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