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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過後,塵埃洗淨,山林蒼翠,空氣清新。
巴掌大小的樹葉根處,一個青綠嫩芽舒展開柔軟的身段,透發出勃勃生機,彰顯着生命的美好
林間。
一個青袍道人闔着眼,清瘦的身材,挺拔而立,好似和周遭天地融為了一體。
在其身側,一片樹葉忽然飄落,卻沒有引起虛空中的絲毫漣漪,像是被剝離在了另一個世界。
這給人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像是如何伸手也觸碰不到這個青袍道人,難以言明的玄奧。
「心無物慾,方寸之間皆海闊天空,永無涯畔。」
良久後,李某睜開雙眼,道境空明,「這應該就是未來我的道域了,無涯道域。」
這些時日的悟道,他對於清淨之道的領悟更深刻了些。
若修到大成,道境融入肉身當中,可形成琉璃體,萬法不侵。道域同樣玄奧,方寸之間,敵人甚至都觸及不到自己。
正在這時,李某忽的看向某處,恭聲道,「風伯大人,你出關了?」
只見,
一個墨衫老人負手而立,身材高大,如同一塊碑,令人心生仰慕。
這正是天庭的風伯真君,眼下的諸天第一人。
饒是北冥風頭正盛,可相比於風伯,那還是有些不足為道。
十二頭古妖包括一頭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妖祖,妖族所有底牌全被這個老人掀翻了,這實在是太過誇張。
「談何閉關?」
風伯真君擺了擺手,「無非只是不願看見太昊天下的慘劇罷了。如今都已結束了,自然也不該再繼續關着自己。」
李某沒開口。
這個老人這段時間可難受得很。
一座天下的生靈慘死,這對於蒼生之道有着巨大影響,境界說是跌落八分之一也不為過。
偏偏要說解決問題,風伯又能如何抉擇?弒神?還是去殺了北冥?
尤其北冥當初差點就死在了老人的手裏!如果當時願意捨棄那一船的三十萬御靈師,如今又豈會死整整一座天下的人?
「你十重境了,該是時候修煉神識了。」
忽然間,風伯真君取出一個古樸的道圖,「這是太上混沌圖,乃是長生天君對九座天下的摹刻。」
李某接過後,一看。
道圖上果真繪着九座天下。
只一眼,心神就陷入了浩瀚無窮的光景當中,神宮中散發出了永恆仙光
十重境就得開始修煉神識,最簡單的辦法便是以道圖中的大勢磨礪神魂。
道圖越是寶貴,造化也就越大。
這張長生天君親手所創的道圖,價值可想而知。
李某趕緊收回心神,「此物我不能收。」
風伯真君道,「這世上的東西,若不用那就沒有價值可言,屬於廢物。」
李某皺眉道,「可據我所知,此物只能流傳在天庭內部,若是被發現,恐怕會對風伯大人你」
「四大天君現在正與道奴交戰,無瑕關心其他。」
風伯真君搖搖頭,沒有說下去,爾後走向一處亭子,「與老夫聊會兒吧。」
李某跟着走去,隨後坐下。
亭間,八面通風。旁側是一泓清泉,附近還有茂盛的竹林,根根筆直蒼翠,風景優美。
風伯真君大袖一揮,石桌上就出現了一壺熱茶,其中的茶葉自然是悟道至寶。
常人稍微聞一口就可開悟,抵過苦心修煉多日的神效。
話說,
李某的日子可比到處受罪的江曉過得好太多了。
進入諸天后不久,就成為了聖地弟子,然後又被頂級中的頂級大佬給看中。
潛修的這段時間,各種天庭資源更是享之不盡。
這得益於李某的資質,更重要的還是心性。否則,風伯見過的天才何其之多?
就算妖孽如北冥,風伯也不待見。自始至終都覺得對方是個自私自利之徒,為了一己私念,目空一切,不惜製造出無量殺劫
亭間。
風伯與李某聊了許久,無外乎修煉中的種種問題,以及一些其他的秘聞趣事。
令其感到不錯的是,
這個年輕人與自己既有相同,也有不同,見解頗有獨到之處。與其聊天,彼此皆有受益。
可最終,
風伯還是聊到了太昊天下,「事情結束了,北冥將各大勢力的掌教都給抓了,還放出話,讓那群弟子去冥府贖人。真是荒唐。」
李某神情驚訝,「那些道統的掌教被北冥給抓了?」
「北冥本就是個大寇,向來我行我素、橫行霸道慣了。」
風伯嗤笑了聲,「這種事儘管驚奇,可發生在他身上,卻也不足為奇。」
李某沒說什麼。
事實上,他察覺得到,這個老人一直在給自己灌輸價值觀,培養弟子倒也本就是這樣。
可不知為何,自己很難在對北冥的這一點上,附和對方的觀點。
「那群傢伙也是自作自受。」
風伯對於那些諸天巨頭同樣沒什麼好感,「北冥沒有殺了他們,這點倒是讓老夫有些意外。」
李某想了想,道,「殺了那些大教的掌門,反而會落得不死不休的局面。北冥很聰明,此事過後,恐怕諸天將會統一戰線,從此對抗天庭。」
言罷,
風伯真君端茶的動作一滯,久久未動。
天地間無風無聲。
許久後,風伯真君才開口道,「紫薇天君一劍,太昊天下覆滅。依你看來,諸天各大勢力當真敢打?」
李某道,「諸天的御靈師早就不滿天庭,北冥只不過是個導火線,就算沒有他,未來還是免不了一戰。」
咔!
風伯真君抓着茶杯的大手一緊,道,「就算打不贏,將會死傷無數,還是免不了一戰?」
李某沉默了片刻,隨後還是說了出來,「紫薇天君這次的動手很反常,北冥恐怕已經真正威脅到了天庭。而現在,北冥仍沒死,未來不一定真如風伯大人你想的那樣」
許久後,風伯真君才鬆開握着茶杯的手,「你很聰明,居然看出了天君的反常。這點,哪怕是那群諸天大能也沒想到。」
說着,風伯真君深深地看了眼這個外表尋常的學生。
實在太意外了。
這個不過五十左右的御靈師,眼界之廣,心性之優良,實屬罕見。
更令風伯真君看重的是,對方敢於在自己面前,提出相駁的意見,這點尤為可貴。
「你難道就不恨北冥這種人?」
風伯忽然問道,「他從未有考慮過諸天,只是一個傳播仇恨的傢伙。他所做的事與天庭並無區別,發起戰爭的人,都該死!」
聞言,
李某久久沉默了。
自己的一個摯友,葉靈便是死在了天庭發起的諸天之戰,對於戰爭同樣深切厭惡。
可話說回來,天庭如此行徑,本就無可避免戰爭,過錯又豈在北冥身上,無非只是神祇太過強大而已。
「這是乾坤戒,裏面有將來你修煉的種種資源,包括進入天庭聖地的門路。」
風伯取出一個戒指,擺在了桌上,「老夫曾想過很多關於你的事,最後還是捨不得浪費你這樣的好人。將來何去何從,看你自己的選擇。」
李某驚訝,「風伯大人你這是」
「老夫此生所做的,向來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平定戰亂。」
老人站起了身,蒼老的身軀卻像是一座泰岳,可鎮住一座天下。
「天庭禍亂,冥府浮出水面,欲要號令諸天。」
「北冥想要代替天庭統御萬界,身為蒼生之道的老夫倒要去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這個資格!」
這一刻,風伯真君負手而立,眺望遠處,傲視蒼茫宇宙,一掃此前的尋常老者形象,展露出了真正的仙尊之威。
他的眸光穿透了無盡時空,內心隱隱產生念頭,這是對於光陰的感知。
此行將會比當初自己隻身一人殺入妖族十萬大山還要兇險!
「道門大長老以及宋彩衣已經到了冥府,包括青雲觀的一位老者,據說是道門大長老的師傅。」
「赤教聯繫上了我等,希望可以與北冥大人你當面一敘,商談未來種種。」
「還有,雲霄道宮也派人奉上了一塊臉盆大小的太歲,據說是九千歲。」
「」
一個又一個消息傳來。
這就是如今的諸天局勢,天庭禍亂,冥府現世。
無相劍過後,北冥至破敗中強勢崛起,一舉擊殺數個十二重境御靈師,令世人驚呼曾經的北冥仙尊回來了!
果真是要與天庭聖地分庭抗衡的勢力。
冥府只一現世,瞬間就雲集了各大聖地道統。各方勢力全都派出精銳前往青蓮天下,備上重禮,準備登門拜訪。
這可真的是轟動了諸天萬界。
世人很難相信,各大宗門這是決定登上冥府這艘船,從此要與天庭對抗了?
當然,那些個勢力純粹是因為自家掌教給七大寇綁去了冥府,啞巴吃黃連,總得要上門贖人不是。
說完冥府的近況後,
葉秀猶豫道,「另外,輓歌小姐也有詢問,北冥大人你看什麼時候回來?」
「後天吧。招待好那些勢力,東西先別收下,等我回來再說。」
言罷,江曉抬起右手,掌心中流轉着生死玄力,虛空一握。
「啊啊啊!!!」
悽厲的慘叫聲再次響徹雲霄。
遠在青蓮天下的葉秀,內心一跳,隱隱有些膽寒,不知北冥大人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只見,
雲霧繚繞間,破碎的仙台上。
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再次復甦,生機涌動,擺脫了死亡的沉眠,回歸殘酷的現實。
「北冥!你這個惡鬼!」
將沉跪趴在仙台上,嘶吼出聲,幾乎快要瘋狂了。
他披頭散髮,周身滿是污血,卻看不出任何傷勢,生死道域覆蓋下,自身的生與死都不受控制,被折磨了不知多久。
這裏是天聖宗的舊址。
潰滅成墟的天空下,卻看不出絲毫昔日的光景,七座劍峰消失不再,虛空中的法陣也被磨滅了,一縷縷混沌氣瀰漫
正中央,各種宮殿的殘垣斷壁、巨石、泥土等堆積形成了一座龐大的「垃圾山」。
「惡鬼嗎?真是熟悉的稱呼。」
山巔處,江曉俯視着這個天庭的太陽真君,「可還有什麼新鮮的叫法呢?」
「啊啊啊啊啊!!!」
太陽真君低吼,眼中金光大綻,龍威轟鳴,欲要顯化出本體。
可下一刻——
轟!
一杆銀白色的長槍好似迅電般射來,直接洞穿將沉的頭顱,將其釘死在仙台上,同時打消了龍威。
無相劍之下,將沉本就不穩的境界再次跌落,並且剛甦醒時就遭受重創,現在連生死都被掌握在江曉手中,又豈能有半點反抗?
這就是將沉的無間地獄了。
在昔日折磨楊老頭的仙台上,不斷重複着噩夢,直到神宮崩潰,淪為瘋狂。
悽厲的慘叫聲,從弱到強,然後又從強到弱,一直盤旋在天聖宗的舊址當中。
虧得也是現在的太昊天下沒了其他生靈,
要不然,只怕會將天聖宗視作魔窟,實在太讓人毛骨悚然了。
直到江曉聽得厭煩了,這才打入一道生死印,令將沉終於有了短暫的渾噩休眠。
當晚。
天空仍是一團混沌,如同天地初開的鴻蒙,看不見漫天的星輝。
巨山上,紫雲坐在一個殘破宮闕上,削瘦的背影仍是那般寂寥。黑髮隨風飛揚,顯露出異色的眼瞳,一紅一紫。
「楊師叔的在天之靈會看着這一幕嗎?」
他抬頭望着天空,喃喃開口,「楊師叔會怎麼想?」
旁邊,江曉仰頭灌了一口酒水,爾後遞給紫雲,「楊師叔只會喝酒。」
紫雲搖搖頭,隨後從腰間取出了一個酒葫蘆。
見狀,江曉雙眼一瞪,「楊師叔的酒葫蘆怎麼到了你手裏?居然還藏着不拿出來?」
紫雲直接遞給江曉。
江曉也不含糊,接過後喝了口,差點沒吐出來,「這什麼酒?怎麼這麼辣喉嚨?」
「你不喝給我。」
正在這時,白莊不知從何地出現了,罕見地搶過酒葫蘆。
剛喝了一口,
白莊居然就紅了臉,「楊師弟的酒居然會這麼烈,以前都不知道。」
江曉看了眼白莊,驚訝道,「掌教大人,你怎麼還會喝酒?以前似乎從未見你喝過酒。」
白莊道,「故地重遊,心境複雜。今日破例一次,別告訴其他人,尤其是你師父,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酒鬼,以往可沒少罵你楊師叔」
江曉不由揶揄,見着白莊漲紅的臉,便知對方若不以靈力化解,這酒品可就太差了。
三人坐在殘破的天聖宗廢墟之上。
雖無明月,可卻有清風與酒。
這三人,一個是天聖宗的掌教,另外兩個則是導致天聖宗覆滅的「罪魁禍首」,此刻喝酒倒是痛快。
「我記得以前這裏是天權峰。」
白莊指着某處,道,「天樞峰上的靈果園,北冥你曾經沒少偷偷溜進去,淨喜歡鬧麻煩。看護果園的玄機長老,動不動就會找我念叨。」
江曉訕訕一笑,喝着酒,也不開口。
白莊繼續道,「你要是一個人偷溜進去也就算了,偏偏還總是帶着我女兒還有紫雲一起,多虧也是你師父照顧。話說,你知道為什麼你師父那麼照顧你嗎?」
江曉詢問道,「為什麼?」
白莊喝了口酒,忽然笑着出聲,「以前我和他小的時候,也喜歡偷溜進靈果園。那時,我們的師父就是這樣護犢子的。」
聞言,江曉笑了起來,可眼裏卻產生了晶瑩。
「你們幹的事,我們年輕的時候都幹過。」
白莊繼續喝酒,臉上愈發紅潤,也無刻意去壓制這份醉意,「你師父他以前小的時候,也是經常和其他宗門的天才打起來,然後其他宗門的長老就跑來天聖宗要說法。」
江曉厚着臉皮道,「我以前似乎沒怎麼和其他宗門的天才打架吧?」
紫雲忽然道,「師兄你忘了那次極光天下的一個勢力千里迢迢跑來我們天聖宗,說是要將你抓回去千刀萬剮?」
「似乎確實有這件事。」
白莊想了想,道,「我記得當時是北冥你把人家的聖子打暈後,丟進了凡人城池的青樓里。沒過幾年,那個聖子就多出了好幾個莫名其妙的兒子。」
江曉尷尬地喝了口酒,道,「至少,我在外面打架沒輸過,沒給宗門丟過臉。」
白莊道,「你要是在外面打輸了,那就得是你師父去其他勢力找麻煩,我天聖宗可不怕誰。」
此言一出。
江曉再也笑不出來了,連話也哽咽住了,眼眶紅紅的,不斷往喉嚨里灌酒。
白莊也沉默了,回想往日種種,沉浸在了那時的故事裏。
哪怕是紫雲,血色的右眼此刻都蒙上了一層水霧,「師兄,是不是我不對?如果我不執意為了父母報仇」
江曉攥緊雙拳,十指扎心,咬牙道,「此恨,我要讓天庭血債血償!」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