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離開,林霜語給了暗示,芳香和大雙也相繼離開,屋子裏就只剩下葵婆婆和林霜語二人。愛字閣 m.aizige.com
「葵婆婆,聽說,我娘最喜歡那片海棠」
「是,所以夫人當初才找了老婆子專程照顧那片海棠,如今正是花期,開的可好了,可惜,大小姐沒見着」
老婆子看上去很健談,可為何在乾院這麼些年,卻像個透明人。
「大夫人從小就喜歡海棠,若是小姐看着,也會喜歡的」
「從小」林霜語低頭,手指落在茶杯杯口上,聲音不大,空氣卻瞬間凝固。
葵婆婆一笑,沾了茶水在桌面上一筆一划的寫了一個字,「小姐,這是奴婢的姓。」
桌面上,字跡漸干,卻還是能清晰看出,是個紫字。
紫啊姓紫,從小淺淺一笑,再次抬頭,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這個姓氏可不多見,你是紫家人。」
那這麼多年過去,緣何一直待在林家,一動不動,即便她出現了,她也沒有任何反應,若非這次去尋,她是否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過完一生
「奴婢只是紫家的奴婢而已,勉強算是紫家人吧,不過,奴婢的主子,不是二小姐,而是紫家大小姐,小姐的姨母。」
姨母她娘
真的是她娘的人那為何,她從未見過,這世道,魑魅魍魎太多,她又怎能聽她幾句話就信若是娘的人,她待在林府這麼多年為什麼
若是娘的人,若是紫家人,又怎會眼睜睜看着自家唯一的後人被送走,如果她記得沒錯,娘當年身邊,只有一個木子姨,是原來在紫家的老人
沒有跟隨到墨家
「你不聾」目光犀利幾分。
「不聾」很是坦誠。
「我娘姨母的奴婢,又怎會到了我娘身邊,進林府是為了什麼」
「奴婢是從小伺候大小姐的,後來小姐嫁人,奴婢就留在紫家沒有隨嫁二小姐出生的晚,也是奴婢看着長大的,和大小姐,完全是兩個性子紫家出事之後,奴婢受大小姐之託,找到二小姐,並守在二小姐身邊,若是」
「我該你叫葵婆婆,還是什麼」林霜語突然開口,並未有聽下去的意思,若是旁人,恐怕此刻,會迫不及待刨根問底。
紫婆婆灰暗的眸光閃爍了下,笑起來的樣子,還算和藹,就是配着她一副佝僂形象,顯得有些耐人尋味。
「奴婢名叫紫葵,小姐喜歡怎麼稱呼都行,若是小姐沒興趣聽這些陳年往事,奴婢便不說,小姐找奴婢是想聽二小姐的事,您問就是。」
不是不想聽,是很想,只是現在,她更想知道,她說的每一句話,是不是真的,若是虛妄之言,她又何必浪費這時間,平白去揣摩她話中之意。
若是真的,晚些也不遲。
「聽你所言,紫家遇難,你還能聽從姨母安排,實屬是忠,既如此,那你便應該知道,我娘已是紫家唯一後人,常理而言,你該護着,可聽人說,你並未在我娘跟前伺候,而是負責打理院中花草」
問題,總要逐一弄明白。
葵婆婆沒有立刻回答,一雙老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林霜語,許久才開口道:「小姐,很像一個人」
「哦像誰」答案,林霜語心裏,八成是知道的。
祖父曾說,她像她娘,或者說,她姨母
「我的主子,你的姨母紫玲瓏,紫家大小姐,很像」
追憶往昔,葵婆婆臉上,露出一抹茫然之色,可是整個人看起來,卻比剛才溫軟許多。
看來,真的很像吧,也是,她是娘的女兒,是娘一點點教導長大的,怎會不像,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位葵婆婆,不管真假,肯定是熟悉娘的人。
因為,她與娘像的不是樣貌
「葵婆婆口口聲聲說的主子是我姨母,所以,即便你到了林家,在我娘身邊,也沒將我娘當成主子伺候,只不過是踐行了對姨母的承諾,守在我娘身邊,幫着侍弄花草是嗎」
若真是娘囑託照顧小姨的人,肯定是有些本事的,若她在小姨她娘身邊悉心照顧,是不是,就會發現什麼,娘最後是不是就不會難產而死。
再有就是她,小姨死了,按說,紫家的後人,就剩她一個,她當時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嬰兒,這葵婆子縱然當時沒能耐護她周全,也會想方設法,至少,不會什麼都不做。
如果,她真的是忠僕的話,為何她回到林家,她甚至連面都沒露
所以,她如何能不懷疑。
若是沒有一個足以讓她信服的說法,她說的話,她一句都不會信。
葵婆子嘆了口氣,「小姐是在怨奴婢,奴婢無話可說,的確,在奴婢心裏,奴婢的主子,從來都只有一個,可奴婢既然聽了大小姐的安排,又怎會不盡心,只不過奴婢這樣子,二小姐沒讓奴婢在跟前伺候罷了,小姐今日能找奴婢,說明小姐已經知道至少是懷疑二小姐當年難產之事事出有因。」
「這麼說,你是知道真相」
林霜語依然不動聲色,杯內茶水已涼,倒入托盤之中,若無其事的續杯,捧着杯子,淺淺抿了一口,她有時間,不急,她慢慢說就是。
「奴婢並不知道具體是誰害的,但是可以肯定二小姐的確是被人害死的。」
「說說看。」林霜語身體震了下,面上卻依然不為所動。
真像大小姐啊,從容鎮定,什麼都不寫在臉上,這般冷靜的性子,簡直和大小姐如出一轍。
真的是小姐啊只是,她弄不明白當初究竟是怎麼回事,所以,一直在暗暗觀察着。
「小姐既然懷疑,定然是有所發現,奴婢當初找到二小姐,二小姐收我進了府,卻沒讓我在跟前伺候,也不怪二小姐,二小姐從小有心悸,膽子小,奴婢受過傷,背佝了,看着不太體面,起初,二小姐讓我在院內領着閒差,實則是心善想讓我安穩養老,可奴婢閒不住,便像二小姐要了份伺候花草的活。」
林霜語沒有打斷,依然安靜品茶,細細聽着。
「紫家突逢變故,大小姐自顧不暇,交代奴婢,若二小姐過的安順,她交代的其他事就不要再提及,讓她安淡過一輩子,二小姐和姑爺琴瑟和鳴,夫妻恩愛,奴婢便從未提一個字,那時候,唯一不圓滿的,就是二小姐幾年都沒身孕」
「後來,二小姐終於有孕了,開心的跟個孩子似的,處處小心,事事謹慎姑爺也照顧的周全,奴婢也是鬆了警惕,沒想到這書香門第,看似和和睦睦的一家子,竟有人藏了歹心,奴婢也是在二小姐漸漸發福時才覺着不對。」
「我娘有心悸,所以懷孩子是件不易之事,有點什麼,旁人也不會太過疑心是嗎」
倒也說的過去,繼續聽聽吧。重點在她剛才說的,大小姐交代的不要輕易提及之事究竟是什麼
葵婆婆點了點頭,「二小姐懷孕期間,因着大夫說胎兒過大,不易生產,所以二小姐一直很忌口,可是身子還是一天天笨重,奴婢偷偷查看了二小姐的膳食,就連着安胎藥,奴婢也查了,每次熬完藥的藥渣子奴婢都檢查了,都沒有問題,當時就想着,可能是因為二小姐過於擔憂,情緒起伏造成的」
「那你後來又是怎麼發現的」
「是屍首」
林霜語默默閉上眼,即便懷疑,也找不到任何證據,當年這人,她現在有些懷疑,當真是二房二太太嗎
她有這麼大本事用的是什麼手段
「奴婢沒用,明知道不對勁,眼看着二小姐一天天憂心忡忡小心翼翼,卻一點法子沒有,不敢吃不敢喝,又不得不吃不喝,怕小姐在肚子裏餓着直到發動了」
說到這,葵婆婆調整了下呼吸,繼續道:「二小姐最終沒扛住,慶幸的事,小姐平安降生,奴婢心中有愧,礙着身份,不便到靈堂祭拜,所以晚上偷摸想去最後看看二小姐,跟她說一聲,奴婢會照顧好小姐卻無意間發現二小姐的手背上,出現了幾塊小小的黑斑,奴婢知道,那是毒斑」
「毒斑」
頓時眼睛睜大了些,聲音也拔高了些,毒斑,便是在死前中毒,死後顯在肌膚表層的證據,這麼明顯,其他人怎麼沒發現
「用了水銀二小姐死後,有人在第一時間給她灌了水銀但是時間倉促,所以臉上看不出若不是幫小姐整理衣袖,奴婢也發現不了」
停屍三天才顯出斑來,大約想想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她還想細看,靈堂進來了人,她只好作罷。
她能認出毒斑,也是跟着大小姐識得的一些皮毛,並不精通醫理,她想跟姑爺說,可姑爺緊跟着就病了。
還要送小姐去莊子上後面發生的事,她也是糊塗啊,二小姐用命生下的孩子,姑爺怎忍心,她便猶豫了。
「借着去給二小姐守墓的機會,奴婢便去莊子上尋小姐了想着,怎麼也的護下小姐可是奴婢趕到遙州,好不容易找到小姐,卻發現不是小姐,小姐出生的時候,奴婢見過的。」
「這,小姐這有顆痣,生下來就有。」
葵婆婆指了指自己的耳下方,林霜語抬手摸了摸,「所以,我回林府,你也沒當回事,以為我是假的對嗎」
水銀瞬間,整個人入墜冰窖。
「是,奴婢後來也找過,但是沒本事,沒找着小姐奴婢以為小姐已經不在人世了聽的小姐回府,奴婢還想着,到要看看,誰幹的,以為能就此抓出幕後之人」
「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假的」
「芳香那丫頭,不是在小姐這伺候嘛我便打聽了下,我說,小姐出生的時候,奴婢抱過,耳下有顆痣,奴婢本是炸她的,沒想到」
「老天爺厚待小姐還活着,紫家還留了一絲血脈」
林霜語並未顯得多激動,可心裏還是有些茫然的,且不說她說的真假,可以肯定,她是熟悉紫家的,是知道娘的過去之人,所以,不管什麼情況,她都會留下她。
因為,她需要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一切。
她會有辦法辨別出她話的真假,「這些年,你一直留在林家沒有離開,為什麼」
「因為,奴婢也不知該去哪裏奴婢想着,奴婢留在這,哪怕終老,也算是遵了大小姐的吩咐了。」
說到最後,葵婆婆臉上,出現一抹淒涼之色。
林霜語放下茶杯,拿出繡帕在手中卷着玩,並未着急問及她娘和紫家其他的事,因為,沒有十足把握,她還是不會輕易信。
先弄清楚眼前這樁事吧,總歸,人已經在她面前了,她不能急。
「葵婆婆,這些年,也辛苦你了」
「小姐,這究竟怎麼回事奴婢聽得芳香那丫頭說了,可還是不敢輕易找小姐奴婢害怕啊若是當年害二小姐和小姐的人還在府上」
「你不懷疑三嬸」
「小姐聰慧,就三太太那樣的,怎麼可能做的這麼不露痕跡她沒這麼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