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再次哭笑不得的看着老道士。
「老道,我們現在在人家的地盤上呢。」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隔棺有耳,被棺材裏的騰國國主聽到你這麼埋汰他,等下我們找到騰國國主屍體的時候,萬一他誰都不掐,專門掐你脖子呢?」
晉安的話,頓時引發大家鬨笑。
但這裏是古墓,大家笑了下後,又馬上打住,繼續保持隊伍安靜的在溶洞裏摸黑前進。
還真別說。
晉安的話起了效果,讓老道士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晉安笑看着現在才知道膽小的老道士,笑說道:「老道你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現在才知道怕了。」
哪知。
老道士摸了摸自己後脖子,有些疑神疑鬼的回頭看看身後的琉璃樽來路,又抬頭看看頭頂上方的黑漆漆山壁,朝晉安狐疑的說道:「不是,小兄弟,老道我剛才感覺這墓里有古怪,好像有眼睛盯上了老道,可當老道我回頭去看時,那目光又消失了。」
在場的人里。
沒有一人是普通之輩。
再加之這裏本就是座古代皇陵。
老道士的話頓時引起大家警覺。
可大家仔細檢查一遍,都沒找到異常,這溶洞的四周黑沉一片,唯一的光源,除了身後那些琉璃樽外,就是他們手裏的火把了。
這溶洞裏除了只修建到一半的荒廢陵墓外。
其它別說墓里最常見的棺材了。
連具屍骨都沒見到。
「老道,會不會是你在黑暗中胡思亂想太多,產生的心理作用?」晉安皺眉。
這……說實話,才剛經歷過磁石留影留聲的事,老道士心裏還真有點拿捏不准他剛才是不是心理作用。
「削劍,你有看出來什麼嗎?」晉安問向一路木訥,木然的削劍。
削劍木然搖頭。
沒說話。
「這溶洞的確有些古怪,現在我們離葬着騰國國主屍體的主墓室越來越近了,大家靠近些,別在這個節骨眼落單掉隊了。」
晉安沉吟說道。
然後又朝老道士提醒一句:「老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在接下來的路上還是儘量少說兩句話吧,現在誰都不知道這騰國國主是個什麼情況,是不是現在就吊在我們頭頂正看着下墓的我們這些外來者。」
老道士:「?」
老道士聽了晉安的話,突然感覺牙口疼,小兄弟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寒磣人,原本就感覺涼颼颼的後脖子,現在感覺更涼涼了。
接下來。
隊伍開始繼續上路。
走了一段距離,沿路又碰到幾座琉璃樽,全是未完工就被捨棄掉的琉璃樽,無法被點亮。
「在外面稀世珍品的琉璃樽,每一件流落出去,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可惜了這裏這麼多的半成品琉璃樽。」老道士一路惋惜說道。
晉安瞥一眼老道士,說你對這些墓里的古董有想法?
老道士白一眼晉安,回答說小兄弟你可拉倒吧,金錢誠可貴,若為自由故,一切皆可拋,老道我的自由瀟灑日子還沒過夠,可不想下半輩子餘生是蹲大牢裏度過的。
老道士又拍着胸脯,說得擲地有聲,說四海之內皆是王土!這古墓里的古董,即便不小心挖到了,也是要上交朝廷。
老道士這種鬼話,也就只能唬弄唬弄鬼,在場的人,誰不知道,老道士這話是故意說給都尉聽的,這就叫滿滿求生欲。
畢竟不管怎麼說,在他們這些民間人士眼裏,都尉也算是個「朝廷鷹犬」了。
當然了,晉安沒貶低都尉的意思。
在又走了一段路後,晉安他們居然再次找到一座完工的琉璃樽,琉璃樽里有蠟油有燈芯。
噗。
火焰躥起,附近再次被照亮大片範圍,同時也再次照亮頭頂的山壁。
這次他們再次看到了山壁上的壁畫。
這次壁畫上沒有人,只有龍,這是幅篇幅很大的百龍圖,足足有上百條龍騰雲駕霧,騰飛交纏一起。
「這百龍圖可真有意思,這是在百龍交(gòu)媾?」晉安看得格外仔細。
「一直描繪騰國國主生平往事的壁畫,怎麼突然變成百龍圖,這百龍交(gòu)媾難道就是用來寓意騰國國主在繁衍後代的日常生活?」
老道士:「!」
大家:「!」
小兄弟你不對勁!
然而,這次的壁畫還沒看完就再次斷了,是他們走到琉璃樽的照明邊緣位置了,白龍寺那位空明和尚,大着膽子前往下一座琉璃樽前,想點亮火源。
結果那座琉璃樽又是個半成品。
再換下一個琉璃樽,還是個半成品。
「住持,都尉,不行,接下來的琉璃樽又都變成半成品,琉璃樽里沒有蠟油和燈芯。」空明和尚重新走回來。
空明和尚跟隊伍重新匯合後,大家準備再次趕路,結果就在即將走出琉璃樽的照明範圍時,眼尖的哭喪人,手指山壁驚訝道:「這裏有字!」
大家一聽,都是吃了一驚。
趕緊圍攏過去。
果然在山壁看到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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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竄子?」
大家輕聲念出山壁上的三個字,可馬上就察覺到這字怎麼看着怎麼眼熟。
這不就是之前在地宮提醒他們燭陰胎的字跡嗎!
「皮竄子,什麼意思?」
結果一圈問下來,大家都是一問三搖頭。
沒人聽過什麼是皮竄子。
「會不會就跟字面意思一樣,這皮竄子是用來指山壁上那些壁畫的,那些彩繪顏料之所以這麼多年都沒有脫落或損毀,並不是因為顏料特殊,也不是因為這裏環境乾燥適合保存壁畫,而是這些壁畫都是用皮作畫的?」
白龍寺的弘照和尚猜想說道。
「用皮作畫?民間倒是流傳過不少關於仕女圖殺人的志怪,說的是幾朝之前,宮廷里鬧過仕女圖里有仕女走出畫卷企圖刺殺皇帝的志怪傳說,那仕女圖就是剝下一名仕女人皮,拿人皮作畫的,所以才能把仕女畫得栩栩如生,被當作珍品收藏進宮廷里。」
「可真龍不是上古神話中的神獸嗎?這壁畫上的百龍圖,莫非真是騰國國主學太古凶獸狩獵九天百龍,然後扒下百龍龍皮,作畫成千年不腐千年不爛的百龍圖壁畫?」
「但這點明顯就說不通,騰國國主要真這麼神通廣大,能降服九天飛龍,他也不至於屈身於一個小國國主,最後連小國國運都保不住,被別的諸侯國給滅國了。」
白龍寺那位空明和尚,看看住持,再看看悟道院長老的弘照和尚,搖搖頭,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位羅漢堂堂主,也是位粗中有細的高僧。
要不然也不會坐上羅漢堂堂主之位了。
聽着白龍寺兩位高僧的對話,大家都是面露驚異表情,開始就着琉璃樽的火光,再次仔細觀察起山壁上的壁畫。
同時暗中提高警惕,防備這些壁畫有詭。
至於晉安,聽着白龍寺兩位高僧的對話內容,他首先想到畫皮人的倚雲公子。
思及此,晉安眉頭一皺。
莫非這千年前的騰國國主陵墓,還跟畫皮之道扯上關係?
可仔細一想,又覺得兩者間並不存在必然聯繫,因為倚雲公子修的是浩然正氣,名垂丹青的丹青畫道。
與民間志怪傳說里的那些邪魅魍魎,人皮畫鬼有着本質不一樣。
說到倚雲公子,晉安就開始有些想念昌縣和倚雲公子了,這倚雲公子不辭而別快有半年……
「會不會是鬼畫皮的邪術?」
晉安盯着壁畫和壁畫上那一行提醒的字,說出自己的猜想。
可晉安的猜想,馬上也被否決了。
俗話說得好,畫人畫皮難畫骨。
鬼畫皮也要剝下人皮才行。
如果沒有看到這些百龍圖,而是只看到前面那些以人為形的壁畫,他們或許還能用畫皮才解釋,可現在是這些百龍皮怎麼來的?
「會不會是我們一開始就曲解錯意思了,這前人留下的皮竄子,雖然帶個皮字,但跟皮其實沒有實質關係?或許這皮竄子另有別的含義?」
有人說道。
這話雖然也能勉強解釋得通,但這種解釋實在有點太牽強了,按照人的命名習慣,絕不會無緣無故起個毫不相關的名字。
「雖然不知道什麼是皮竄子,不過我覺得我們儘量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不要輕易去碰這些看起來很平靜的壁畫。」晉安皺眉提議道。
「那位一直提醒我們的神秘人,既然只是提醒我們,而沒有破除掉這些壁畫,肯定是有什麼顧慮,讓他只是提醒我們,而非破壞這些壁畫。」
「就比如我們在地宮裏碰到的燭陰胎,當時的我們如果輕舉妄動,現在已經葬身火海里了。就算最後不死,也要掉幾層皮。」
晉安說的,也正是大家所擔憂的,所以這裏這麼多人才會只是安安靜靜打量壁畫,而沒有一上來就動手。
「老婆子我支持晉恩公的話,那位先下墓的神秘人,既然能多次看出這墓里的端倪,想必是位見多識廣的高人。他救過我們一次,沒必要再反過來害我們。」鄉下神婆附和晉安的話,說道。
然後是哭喪人兄弟倆也相繼站出來,贊同晉安的話。
全隊都一致贊同晉安的提議。
只要山壁上的這些東西不主動冒犯他們,他們儘量避免節外生枝,免得造成不可預知的後果。
忽然,晉安發現到老道士的異常,一路上嘴巴叨叨不停的老道士,此時卻出奇的安靜。
只是嘴裏一直反覆低聲念叨着皮竄子皮竄子,臉都快皺成老橘皮臉了,在不停念叨,苦苦思索。
晉安眉頭神色一動,問老道士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老道士突然一拍大腿的叫了一聲:「皮竄子!老道我終於想起這是什麼東西了!難怪老道我總覺得很熟悉,肯定在哪裏聽過,這皮竄子可不就是皮青子嗎!有些地方也叫黃皮子!」
皮青子!
一直木訥不動的削劍,若有所思的望了眼山壁上的那些壁畫。
削劍這個小細節,恰好被晉安看到,看來削劍也已經認出那些彩繪壁畫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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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老道士再看山壁上那些壁畫時,身子哆嗦了下,這回人老實不少,不敢再像之前那樣,心很大的對着這些彩繪壁畫亂評論了。
「大家應該都有聽過刺青吧?刺青師通過帶有墨的針,給人皮膚刺青出一些祭祀圖案或字符等等。在過去或是草原一些部落,有部落間祭祀會用到刺青圖騰。再後來,發明出墨刑,給罪犯和奴隸臉上刺青,雖然現在墨刑已經廢除,康定國也有些人出於個人喜好,但真自願給自己刺青的終歸還是少數……」
「當然了,這些都是稍微一提的題外話,我們主要還是講這皮青子的來頭。這皮青子,主要分開兩個字來念,一個是皮,一個是青,在人皮上刺青就叫皮青子,而在北方五仙之一的黃鼠狼皮上刺青則叫黃皮子。」
「這些彩繪壁畫並不是真的龍皮,騰國國主也沒厲害到真能狩獵真龍,這些都是刺青師先是在活人皮膚上刺青出龍紋圖,等活人血液循環開來,等刺青圖穩定後,再活生生剝下活人皮,經過防腐處理後,貼在山壁上合成一幅完整壁畫,這樣就能保持千年不褪色,順便讓墓主人留名千史。」
老道士越說越神色凝重。
同時忍不住又罵了句這騰國國主慘無人道,居然拿這些邪術給自己留名千史,歌頌他的那些狗屁豐功偉績。
「還好武州府不屬於北地,我們碰到的只是皮青子,而不是北方五仙之一的黃皮子,黃皮子可比人皮飄在頭頂邪門太多了。能號稱五仙之一,而且還是拿這麼多張黃鼠狼皮作壁畫,等於是掉進黃大仙窩,有去無回。」老道士慶幸說道。
哭喪人兄弟此時不解道:「陳道長,刺青不是扎青嗎,可這些壁畫全是彩色的?」
老道士搖頭說道:「刺青師里既然能出刺陰師,再出幾個掌握特殊秘術的刺青師也不足為奇。在場的各位,都不是普通人,想必都有聽過刺陰師這個快要消失殆盡的職業吧?不管是皮青子還是皮竄子,它的門道,就是有點類似刺陰養邪,這滿牆的壁畫,等於是滿牆的刺陰養邪,山南水北是陽,山北水南是陰,這山若陰,濕性與寒性就大,這麼多邪東西作畫在陰氣重的山壁上,經過陰宅葬氣的千年滋養,恐怕早就發生一些蛻變了。」
「但好在這陵墓當年沒有修建完全就被停工了,這些皮竄子應該還不完整,所以一路平靜,暫時對我們造不成影響。可如果我們主動去觸碰,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變化了……」
老道士慶幸的說道。
然後催促大家上路,先走出這些皮竄子範圍。
老被這些皮竄子從頭頂黑暗裏俯瞰,老讓人心神不寧。
聽完老道士的一番講解,此時的大家也終於對皮竄子的厲害有了了解。
而哭喪人兄弟倆看向老道士的目光,不由帶起崇拜。
哭喪人:「陳道長,您知道得這麼清楚,可是曾經遭遇過這些皮竄子?」
老道士瞅一眼哭喪人兄弟。
「老道我的確碰到過皮竄子,但不是人皮青子,而是遊方到北地時碰到過一張黃皮子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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