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暘等人返回長豐的路上,與徐暘同車的崔牛,一改在觀山對大小鳳山的濃厚興趣,向徐暘埋怨李紅星小題大做,就算孟謹行為他抓金絲邊提供了線索,他也已經答謝過孟謹行,何必再拖着他們一起來替孟謹行搭台子撐場面?
「桑榆不是列入開發了嗎?你就算幫一把,也是舉手之勞。」 徐暘說。
「你也跟着大哥瞎起鬨?」崔牛不樂意了,「一個規劃而已,能不能最終實施誰也說不準,而且錢是最大的問題。葛老大想搞旅遊開發,翁老闆卻提不起勁頭,財政捏在翁老闆手裏,沒得鈔票不要說我們啥也做不成,葛老大也是無能為力,孟謹行又能幹什麼?」
「這可難說。」 徐暘道。
崔牛看徐暘一眼說:「你真覺得孟謹行在上面有人?」
徐暘瞄開車的陳運來一眼,讓陳運來靠邊停一會,他們撒尿抽棵煙。
陳運來知道這是要避開自己說話,很識相地靠邊停下後坐車上開着窗抽煙。
徐暘和崔牛站路邊抽煙聊天,說道:「我那天陪鐵娘子去市里開會,晚上正好有個飯局,葛老大和肖老闆都在,葛老大特意問到孟謹行,說這個年輕人不錯,在觀山村搞的那個村長選舉方案很有先進性,希望縣裏要有意識地重點培養這樣的年輕人。」
「有這事?」崔牛吃驚不小。
「我拿這事霍你?」 徐暘嗆他一聲又說,「與孟謹行一同到長豐三個選調生,領導對其他兩個問都不問,獨獨對他關心有加,還對觀山的情況掌握得這麼清楚,他們要是沒有來往,葛老大又怎麼知道這些?」
「有道理!」崔牛點點頭,「這麼看來,如果要落實規劃,就得把觀山的開發放在首位。」
「你還是不開竅!」 徐暘扔了煙說,「等這『如果』出來就晚了。葛老大既然想搞旅遊開發,你們局把這事先做好了,局領導從此就進了葛老大的眼睛,你就由此成了局領導的先鋒。啥子是先鋒?先鋒就是要急領導所急想領導所想,在領導不方便的時候把事情安排好,一旦攻克堡壘不忘領導居功至偉,這就是先鋒。」
「哎呀,老三,不愧是搞組工的,高!」崔牛大笑着猛拍徐暘的肩膀,「我還是太年輕,看不透問題的實質。不過,孟謹行真可靠?」
徐暘笑道:「又犯傻!你管他可不可靠,反正領導想搞開發,他也想在下面出點成績,你跟着灑灑水,不成與你無關,成有你一份。何況,成與不成,孟謹行都因此欠你一個人情。」
「明白了!老三,哪天兄弟得了領導賞識,一定不忘記你這番提點。」崔牛信誓旦旦地說。
徐暘大度地笑笑,與崔牛一同上車繼續趕路。
……
梁敬宗通過徐明查到警車是李紅星的,起先並不怎麼在意,等梁暢匯報說有個被稱為蔡頭的警督,看上去頗有架勢,梁敬宗就有些吃驚了。
縣公安局經偵隊長蔡匡正最近剛剛升任副局長,此人從申城下來,短短兩年時間就由隊長升任副局,其背景與手段在長豐有不少傳說,但都得不到證實。
不過,長豐縣不少跋扈的老闆都吃過蔡匡正的苦頭,梁敬宗早有耳聞。
梁敬宗很好奇,孟謹行是怎樣結識蔡匡正這個新貴的?
蔡匡正去觀山究竟只是為了飽口腹之慾,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
同一時間,姜慶春也得到了消息。
孟謹行公佈村長選舉方案後,就在姜梁兩族的實權人物中引起不小的震動。
姜家才字輩四兄弟更是齊聚申城姜佑才家中,推敲方案商量對策。
姜佑才敲着方案對兄弟們說,不能小覷孟謹行這個年輕人,方案不僅嚴謹地把控了可能出現的各種後果,也把姜梁兩家徹底綁上了觀山村發展前進的戰車。
姜佑才讓自家兄弟不要急於表現,還是先看看梁大山等人的動靜再作計較,另外他希望姜德才轉告姜慶春,多留意孟謹行,儘可能收為用己,不要讓何、梁二人搶了先機。
姜慶春就是在接到姜德才電話不久,從姜雲鳳嘴裏得到觀山村來過一群特殊客人的消息,尤其是聽到「蔡頭」的名號後吃驚不小。
縣長肖雲山到長豐後,工作上一直展不開拳腳,市里先是調來組織部-長鍾敏秀助肖雲山一臂之力,接着鍾敏秀又不動聲色把蔡匡正調到縣公安局,通過經偵的幾個大案,削了書記鄭三炮不小的銳氣,為肖雲山站穩腳跟立下汗馬功勞。
孟謹行與蔡匡正有接觸,那就意味着,此前有關孟謹行是鍾敏秀線上之人的說法不假。
姜慶春立刻覺得,德才書記交給他的任務不太容易完成。
……
身在觀山村的孟謹行,並不知道鄉里、縣裏的領導都已經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甚至連市里領導也在注意他。
他的心思很大部分都投在觀山村的發展上。
無論是村長選舉,還是讓藥材、山珍走野生採摘與種養並舉之路,都是他眼下最關心的問題。
村委的委員們幾乎隔天被他和姜鳳雲召到村委開一次會,一步步完善方案與計劃,落實跟進的具體人員等等,忙了個不亦樂乎。
雷雲謠回來的前一天,托人捎了一些西藥回來,請孟謹行幫忙帶給大鳳山的羅阿婆,孟謹行趁着上山察看種植基地的時間跑了一趟,與羅阿婆老倆口嘮了一會兒家常,下山的時候,天已擦黑,他竟然又像那晚上小鳳山一般,迷了路。
在樹林子裏轉悠了半個多小時,眼看着黑幕將完全降臨,心情正開始焦慮的當口,他竟然轉到了後崖,並在那裏聽到說話的聲音。
「……說了不來,你硬拖我來爪子嘛!」
「好歹是條人命,也是你同族的兄弟,你總不想死了以後沒得臉面見祖先吧?」
「沒臉見祖先的人是他!幾會子有這樣的畜牲,連兄弟媳婦也敢輕薄?」
「莫說這個嘍!人都死了,你婆娘也跑嘍,好歹祭一祭,讓老媽兒晚上睡覺也安適點。」
「老媽兒,你怕個鬼嘍,又不是我讓他跳下去的!」
「龜兒子喲!上面的警察都到大鳳山上來查嘍,要是查出來,就殺個(完了)嘍!聽老媽兒的話,給小山拜拜,拜完嘍,緊趕兒的收拾東西,跑江湖(打工)去吧!」
……
一席母子對話,讓孟謹行大為意外。
難道梁小山的死根本不是失足?
那個母親一直絮絮叨叨請梁小山的魂靈放自家兒子一馬,說兒子不是有意想他喪命,她求梁小山看在同族的份上,保她兒子順利躲出去打工。
而那個兒子一直都很不以為然,間或還恨恨地賭咒,要是回到那晚,看到梁小山干那畜牲不如的事情,他還是會帶人追打他。
孟謹行屏氣靜神,借着夜色隱在樹叢間,靜待這母子倆祭完梁小山,才尾隨他們下山。
直到山腳,借着母子手裏微弱的手電光,孟謹行終於認出他們是梁家族人,住在離大鳳山腳不遠的一對孤兒寡母,兒子梁坤在洪澇那些天,是少數跟着孟謹行到處勸村民避出危房的人之一。
孟謹行想了想,沒有驚動他們,而是直接去找許力。
「孟主任,出啥子事了?」許力對孟謹行匆匆而來很意外。
孟謹行把他拉到屋外,分了煙,壓低了聲音問:「你到底對梁小山的死知道多少?」
許力一愣。
村里不是沒有一點傳聞,但這是梁家族人自己內訌,外人不好插嘴,就算知道些,大家也都裝傻充愣。
許力是村里與孟謹行來往最頻繁的人,又親眼看着孟謹行為觀山村盡心盡力,孟謹行認真動問,他不好意思說一點不知。
「孟主任,說起來,這其實就是梁家的家務事,我們外人不便說話。」
孟謹行皺眉看着許力,「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開不得玩笑!」
他心裏一直在想梁敬宗說過的話,難道梁敬宗不知道這宗家務事?
不可能!他想。
「許哥,這事和梁坤有關吧?」孟謹行突然問。
「你咋曉得的?」許力立時四下望了望,「我不曉得具體和誰有關……」
他咬牙鬥爭了半天,終於下決心說:「只是聽梁家有人私下說起,梁小山在小鳳山看到雲謠的秘密決定裝瘋詐雲謠下山,哪曉得他第二天卻裝瘋裝到了兄弟婆娘的榻上。梁家族裏人本來就不太團結,他再干下這種事,就有人想教訓他,滿山坡地追着他打。」
「那他是被打死的?」孟謹行沒想到梁小山當初是裝瘋。
許力搖搖頭,「我有一回聽梁大山喝醉露出兩句,好像是沒路逃,自己跳下去的。」
「梁大山當時也追着他打?」
「哪裏哦!他是想幫他兄弟。」
「這事兒,姜家人曉得不?」
許力想了想說:「我不曉得。不過……」
「不過什麼?」孟謹行瞪大了眼睛,他越來越覺得梁家人的舉動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