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天魔坐在小床上,將自己所有的武技絕學全部想了一遍,「我從一團能量,到一副脆弱的白骨,猶能在死亡世界橫行,如今已有肉身,難道反而沒有自保之力?荒廢了五年,待我重新修煉回來!」
呼!天魔手臂輕揮,試圖造出一個風環……
「啊……」一陣鑽心的疼痛自丹田傳遍四肢百骸,天魔眼前一黑,哇一聲吐出一大口殷紅的鮮血。
「淵兒……你怎麼了?」葉小釵起身掌燈,看到一地的血跡,不由大驚失色。
天魔眼前金星亂冒,疼痛得幾乎要暈厥過去,「怎麼會這樣疼痛……」自有記憶以來,他無論遭受多重的創傷,都未曾嘗到過這樣痛苦的滋味,「難道這具軀殼真的沒有用處了?」
葉小釵抱起天魔,幾乎要哭出聲來,「淵兒,你別嚇娘,你哪裏不舒服?怎麼吐了那麼多血?」
天魔怔怔搖頭,「我沒事,只是想試試自己的武力還在不在,沒想到這具軀體是那樣脆弱……」
葉小釵更是心疼,「傻孩子,娘都跟你說了,不許再胡言亂語,娘對得起天地鬼神,更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這樣的話,你休再說起,就算天塌了,你也是我孩兒,娘絕不會為了保全自己而犧牲你。」
天魔怔怔不語,「也許我太心急了,在死亡世界,我又何曾能夠使出從前的本事?如今肉體凡胎,自然得一步步錘鍊,急不得……只是,我還有多少時間?」
「淵兒別怕,娘會一直在你身邊,誰也不能傷害你。」葉小釵摟着天魔,低聲安慰,「你若哪裏有不舒服一定要跟娘說……沒有你,娘才真是活不下去了。」
天魔道:「我沒事,只是一時胡思亂想,岔了氣,休息一下就好。」
葉小釵看着老氣橫秋的孩子,微微一笑,「娘抱着你,你睡一會吧,若再不舒服我就叫藥師來。」
天魔點點頭,閉目睡去。
一連三日,龍天行將自己關在書房中,什麼事也不理睬。猜疑像一條毒蛇,不斷噬咬着他的心。最寵愛的女人,最疼愛的兒子,一夜之間成了傷他最深的人,巨大的痛苦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經過三日的封閉,他仍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件事情。
「倘若淵兒真的不是我的骨肉……我該怎麼辦?」龍天行反覆問着自己這個問題,對於不貞的妻子,他自然是可以將其趕出王府,甚至殺了她,但是如果這樣做,他就等於自己承認了家醜,並將這難堪的事情公佈於眾,從此再也無法在其餘龍王面前抬起頭來。
「青龍一族,看似昌盛,各堂兄弟甚至兄弟之間卻是互相比較互相傾軋,對於你的不幸只會幸災樂禍,絕不會有絲毫同情之心……二哥嚴令不得宣揚此事,實是在指引我如何應對……」
龍天行霍然起身,雖然仍心痛難忍,卻也已決定如何處置此事,「日久見人心……我又何必急於一時?日後若有確鑿的證據,我再來面對也不遲!」
在他的心中仍然存在最後一絲希望,那就是龍在淵天賦異稟,一滴精血還不足以讓他龍化,儘管他知道這一絲希望是那樣渺茫。
夜深。
戚妃坐在燈下,一張臉忽明忽暗。
「天哥這幾天似乎很有問題,這龍在淵受洗之後,他就一直不理不睬,莫非有什麼蹊蹺?」
戚總管道:「我問了龍飛羽,這傢伙嘴嚴得很,什麼都不肯說,暫時我也弄不到有價值的信息。」
戚妃道:「本來我以為大勢已去……看來似乎還有轉機。這龍在淵的身體似乎真的已經恢復正常了……為什麼天哥這樣寂靜無聲地回來了?難道,他吸收祖宗精血很少……或者根本沒有龍化?」
戚總管打了一個激靈,「妹子,你的意思是……」
戚妃霍然站了起來,「但願這廢人因為中毒太深,無法龍化……這樣的話……」
戚總管喜形於色,「妹妹,我立即去打聽,如果是這樣,戰兒還有很大的機會!」
戚妃道:「你去哪裏打聽?天哥對此事隻字不提,想必早已經吩咐下去,不許下面的人透露半分。」
戚總管道:「這黑龍府的人不肯說,我就不信在蛟龍府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戚妃點點頭,「那你快想辦法,戰兒的前途就依靠你了。」
時間轉眼過了兩個月,龍天行除了不再去探望葉小釵母子之外,沒有做任何的舉動。
儘管葉小釵在夜深時會一個人獨自垂淚,但是在兒子面前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悲苦。天魔自從回到王府,就一直在試圖錘鍊自己的身體,他依舊錶現出睡多醒少的狀態,暗自培育丹田之氣。然而,一旦驅動丹田之氣,他的渾身就會像裂開一般地疼痛,雖然恢復了行動的能力,但是這具軀體已受損太深,根本承受不了氣息的運行。
「難道我就這樣廢了?」灰心之餘,天魔氣息走岔,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葉小釵起身查看兒子,此時天氣已經頗為寒冷,但是天魔卻一身的汗水,「淵兒,你身體哪裏不舒服?」
天魔喘息道:「沒事,我很好,只是做了個夢……」
葉小釵伸手探探天魔的額頭,卻感覺一片冰涼,不由得慌了神,「淵兒,回答我,哪裏不舒服?」
天魔道:「我一時練功岔了氣,這才咳嗽,你不必擔心我。」
葉小釵皺眉道:「你岔什麼氣?現在連導師都沒有,娘都跟你說過幾次了,不許再胡說,我這就去叫藥師給你診斷診斷。」
天魔剛想出聲阻止,一口氣又沖了上來,惹得他咳嗽不止。
葉小釵急忙披上衣裳,「淵兒你等等,我去去就來……」
天魔暗自嘆息,「這些天二哥和三哥都不過來,西苑的侍女也變得憊懶得很……嘿嘿,真是世態炎涼……這藥師估計也叫不過來的……」
葉小釵推開門,正要外出,猛然聽到有人大喊:「抓賊!」
葉小釵嚇得連忙趕回兒子身邊,「這黑龍王府守備森嚴……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賊的……淵兒,你別怕,娘在這裏……」
很快,黑龍王府之內便人聲鼎沸,一根根火把將整個王府照得猶如白晝。
約摸鬧了半個時辰,王府的侍衛這才漸漸散去。葉小釵摟着天魔道:「賊抓住了,淵兒別怕……我去去就回。」
葉小釵走出幾步,卻始終不放心,「萬一又有賊人該如何是好?蘭心!蘭心……」
葉小釵召喚着自己的侍女,卻始終聽不到回應。
天魔道:「娘,你就別叫了,不會有人來的,我真的沒有事,你陪着我,我睡一覺就好了。」
葉小釵回到天魔身邊,伸手去探他的額頭,似乎已感覺不到異常,這才微微寬心,「淵兒,那你睡吧,娘在一旁陪着你。」
天魔點點頭,閉上了眼睛,「我睡着了,你也去睡吧。」
葉小釵微微一笑,在天魔額上輕輕一吻,「娘知道淵兒孝順,我再坐一會兒,你安心睡。」說罷起身燃起了一炷薰香。
薰香的甜香氣味有助於安穩情緒,疲憊的天魔很快就真的睡去了。
葉小釵在燈下坐到半夜,並未發現天魔的身體有什麼異樣,這才感覺眼皮沉重,準備起身休息。
「葉妃,葉妃,你睡下了嗎?」久呼不應的侍女蘭心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葉小釵道:「沒事了,你去睡吧。」
「王爺請葉妃帶四王子到他書房去。」蘭心在窗外應道。
葉小釵皺皺眉,「淵兒剛剛睡着,有什麼事不能等到天明嗎?」
蘭心道:「王爺要葉妃馬上過去……」
葉小釵嘆了口氣,不知怎麼,心中生起了一絲不詳的感覺。
龍天行坐在燈下,一張臉卻深深埋在陰影之中。
葉小釵攜着天魔走進龍天行書房的一刻,發現裏面有很多人,甚至連乾兒子龍化及都在場。
戚總管微笑道:「葉妃,夜深將你吵醒,實在是不得已。」
葉小釵道:「不知是什麼事這麼着急,淵兒身體不適,剛剛才睡下……」
「你們都出去!」龍天行的聲音在喉嚨里打了個滾,有點含混不清。
戚總管躬了躬身,慢慢退出,龍飛羽等一干侍衛也退了出去。
龍化及慢慢後退……
「化及留下!」龍天行的聲音依然有點含混不清。
龍化及停下了腳步,慢慢靠近葉小釵身邊。
龍化及的書案前跪着一個渾身血污的男子,正瑟瑟發抖。
「小釵,你認認看,這個人你可相識?」龍天行的聲音依然很怪異。
葉小釵皺皺眉,「為什麼要我來認?難道你認為我和一個賊子有勾結?」
龍天行沉默了半晌,低聲喝道:「你抬起頭來,讓葉妃好好認認!」
那跪着的男子轉過臉來,囁嚅道:「小釵……是我……」
葉小釵定睛一看,皺着眉道:「你如何知我名諱?我不認識你。」
「是我啊,我是李涵……」
「李涵?」葉小釵皺皺眉,「胡說,你怎麼會是李涵?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真的是李涵啊……你仔細看看……」那男子伸手擦了擦臉上的血污,「這下看清楚了嗎?」
葉小釵皺着眉,這男子確實與李涵有幾分相似,但絕對不是。
「李涵是誰?」龍天行的聲音有點嘶啞。
葉小釵道:「李涵是我同鄉,也是淵兒的第一個奶娘李嬤嬤的丈夫,這個王爺想必也早就知道。」
龍天行又沉默了一會,「這個男人不是李涵?」
葉小釵道:「不是。」
啪!龍天行丟下一張畫像,這是五年前追捕李嬤嬤丈夫時畫師畫的,「我就知道你會裝着不認識。」
葉小釵皺着眉,「王爺,你是什麼意思?你認定小釵對你撒謊了嗎?」
龍天行並不答話,低聲喝道:「李涵,五年前你亡命天涯,憑我黑龍府的力量都找不到你,如今你潛入我府中所為何事?」
「王爺……其實我一直在這王府之中……」那男子囁嚅道。
龍天行的拳頭情不自禁地捏緊,「一直在我府中?」
那男子道:「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爺一定想不到,我會藏在王府之中。」
龍天行又問道:「你藏身何處?」
那男子道:「我就藏在西苑的地下室……」
啪!龍天行一拍書案,「怎麼我都不知道那裏有個地下室?」
葉小釵氣得渾身顫抖,指着那渾身血污的男子說不出話來。
「是小釵秘密佈置的,王爺你自然不知道……」那男子道。
「地下室在何處?」龍天行極力忍耐着。
「就在葉妃的床下……」那男子道。
「啊……」龍天行一聲低吼,一腳將面前的書案踢成幾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