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之中。
黃煦單獨拜見:「先生今日之威,弟子拜服不已。」
王淵笑道:「些許商賈而已,還無法真的抱團,一盤散沙又有何懼?」
黃煦也是天竺棉會股東,甚至包括王淵都是,畢竟王淵曾經出錢,通過天竺棉會在印度買地。但黃煦這種小股東,無法進入決策層,就連今天的會議都沒資格參加。
至於最先喊出「國王」的吳汝霖,其實是王淵的家生子,即從小培養的家奴之子。
王淵讓安娜的父親出面,在天竺購置了二十萬畝地。但岳父只是個白手套而已,真正的土地管理者,都是王淵的家生子和學生。
天竺棉會的最大股東,其實是大明水師!
畢竟,當初是大明水師出船出人,把西天阿難功德國給滅掉的。
王淵敢硬氣說話的原因之一,同樣也來自於大明水師,是不是感覺前後矛盾?
大明水師在天竺棉會的股份,被朱英、滿正、寧搏濤等人私下分走一些。這些人被調回中樞之後,留在天竺棉會的心腹,要麼被商賈暗中排擠,要麼乾脆跟商賈合流。
緊接着,大明水師被一分為三,水師提督又很難說得上話。
於是,大明三支水師互有矛盾,就更沒辦法在天竺棉會團結。到了現在,大明水師在天竺棉會只有股份,卻沒有實際的管理權和發言權。
王淵只要振臂一呼,大明水師鬧起來,就夠天竺棉會的商賈們喝一壺。
黃煦說道:「先生,當防止天竺棉會隱匿土地。」
王淵笑道:「他們不敢。」
印度次大陸有一個傳統,所有土地皆為國王所有。地方領主,即便實際佔有土地,但名義上也只是國王的收稅官。
類似西周的井田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由國王交給諸侯管理而已。
天竺棉會來到印度之後,突然允許土地自由買賣,但土地交易必須在天竺棉會登記。
只要哪個股東敢隱匿土地,王淵照着魚鱗冊直接收回。
或許一時查不出來,但總有露餡的一天,到時候不但土地沒了,而且人也會一起沒了。
這樣說吧,股東購買的土地,必是灌溉便利的良田。王淵挑選移民地點,肯定也優先選這些地方。哪個股東為了逃稅,若是敢隱匿不報,嘿嘿,正好用來搞官方移民,到時候股東們哭都哭不出來。
王淵帶領五千步卒、兩千多物理門徒、六十多個廣源會掌柜,朝着阿難國的王城進發。
沿途告之漢民和土著,阿難國正式改名為天竺國,國王是阿難國長公主的丈夫。
天竺,身毒,印度,其實同指一個東西,音譯時出現誤差而已,它起初只是一條河流的名字(印度河)。
傳說印度之名,還是唐僧給起的:「夫天竺之稱,異議糾紛,舊稱身篤、身毒、賢豆、天竺等。今從正音,宜稱印度。」
聽說是長公主的丈夫回來當國王,印度貴族們喜出望外,覺得應該比天竺棉會好伺候一些,於是紛紛收拾細軟前往王城覲見。
王城的名字很長,跟阿難國的國名差不多,名叫「維賈查那加拉城」。
王淵嫌那破名字難記,半路上問隨行人員:「你們覺得國都應該叫什麼名字?」
眾人思索,不敢妄言,至少要考慮周全之後再講。
方靈犀笑道:「清州如何?清水之清。」
王淵瞪了他一眼:「我在天竺建國,是要再造一個華夏之國,不是要跟大明皇帝較量風頭。」
方靈犀嘿嘿一笑:「海外大明,可稱大清。大明皇帝既然已經冊封天竺王,國號自然不能再用大清,國都取一個清州又有何僭越之嫌。」
「雖未僭越,卻讓我心裏不舒服。」王淵懶得解釋。
元明清三朝國號,雖然起源眾說紛紜,但都是能在古籍中找到依據的。
元代以前,無一例外,國號都按照地名來取。
可是元朝並非興起於華夏之地,找不到古地名為國號,於是就用《易經》取國號為「大元」。
是「大元」,而非單字「元」。
明清兩朝的國號,也是「大明」、「大清」,而非單字「明」與「清」。
且看明代的各種碑文,許多都有「大明國xxx」的字樣。
元明兩朝的國號,可以在《易經》裏的一句話里找出:「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
明清兩朝的國號,可以在《管子》裏的一句話里找出:「乃能戴大圜而履大方,鑒於大清,視於大明。」
方靈犀明顯讀過《管子》,居然想讓王淵改國號為「大清」,只因避免僭越才作罷,轉而請王淵改國都的名字為「清州」。
可惜,王淵一聽到「清」就膈應得慌。
廣源會的三當家,物理學派資深弟子樊志說道:「天竺乃佛陀之地,國都不如叫做『靈州』,取自『靈山』之意。」
王淵搖頭:「不要扯什麼佛教。」
黃煦笑道:「國都在一條河邊上,那條河叫做『棟格珀德拉河』。先生不如先給河取名,再以此河為國都取名。」
王淵問道:「那河有什麼特徵?」
黃煦說道:「此河為一大河支流,一直向東流至孟加拉國入海。夏季多雨,冬季少雨。國都位於盆地平原之中,四面經常乾旱,唯此盆地平原富庶,又有此河灌溉,百姓可豐衣足食也。」
王淵想了想說:「既如此,河流便叫『沛水』。國都在河流的南方還是北方?」
「北方。」黃煦答道。
王淵拍板道:「京畿直隸之地叫『沛州』,國都叫做『沛陽』或『沛京』。」
在山東治水時收的弟子刑泰,如今已成為農學家。王淵曾經承諾,讓他做司農寺丞,可惜司農寺沒有設立,只能讓他在戶部做八品小官。
如今,刑泰也跟着來了天竺,而且帶了十多個農業專家。他拍手贊道:「沛,豐沛盛大,隱含國運昌盛之意也!」
眾人半路上一直在取名字,打算把天竺地名都換一遍,實在是那些原名太拗口了。
什麼維賈查那加拉城,什麼棟格珀德拉河,不懂本地語言的王淵一聽就頭大。